《假駙馬,真皇后》150
太子落了一子,道:“還是和舅舅對弈有些意思,旁人不是故意輸給孤,便是干脆就不敢和孤下的,實在沒趣。”
陳國舅笑道:“殿下何必煩惱這個?他們也不過是不敢冒犯殿下罷了,若是下贏了,怕殿下不快,若是下的不夠好,也怕殿下覺得他們是在敷衍了事,著惱于此。”
太子聞言卻嘆了口氣,忽然低聲道:“舅舅所言不錯……君心難測,左右都是臣下的不是,怎麼做也不能討得歡心,為人臣子,的確殊為不易。”
他是太子,是一國儲君,萬人之上,只在君父一人之下,是以太子話里的君是誰,顯然是昭然若揭了。
陳國舅道:“殿下可是在煩心西山弓馬大會之事?”
太子捻著棋子抬眼看了舅舅一眼,笑道:“知我者,舅舅也。”
陳國舅也笑了,道:“其實依我看,殿下倒不必太過憂心,陛下此舉,可能也只是意在平衡,若說是殿下失了圣心,陛下又怎會帶著殿下去弓馬大會呢?”
太子嘆道:“就算父皇帶著孤去弓馬大會,也不能說明什麼,舅舅且看,三弟不是一樣也去,他又有幾分圣心了?”
陳國舅道:“欸,殿下此言就不對了,恪王與殿下,豈能相同,他是什麼份,殿下又是什麼份?您是陛下自小教養的東宮太子,剛滿了周歲,便立刻昭告天下,立為國儲的,陛下對您不可謂不看重,恪王雖說……也是皇后所出,又豈能比得上殿下元后所出,既嫡且長的份高貴?”
太子沉默了一會,卻道:“孤擔心的便是這個。”
“從前父皇帶孤何等親厚,可是自從去年孤在母后的祭日那天,替說了幾句話……孤只是覺得,無論當初父皇心的是姨母還是母后,可他既然立了母后為正妃,繼位后母后也是名正言順的元后,當年卻不明不白的死在坤澤宮,這麼多年了,還是沒個說法,問了便說是一場暴病,孤也信了,孤只不過想請父皇給母后一個配得上份的追封罷了,父皇卻推三阻四,孤一時沒忍住,說了一句……”
他頓了頓,眉目間帶著幾分翳,半晌才道:“……父皇便然大怒,這麼多年了,父皇還是第一次和孤生這樣大的氣。”
“舅舅,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連你也不愿意告訴孤,母后究竟是怎麼走的,孤不信父皇的說辭,孤也不信他們的說辭。”
陳國舅沉默了一會,落了一子,滿室靜默。
太子見他不答,又道:“舅舅?”
半晌陳國舅才長嘆了一口氣,道:“殿下,這事您還是別再問了,也千萬別在陛下面前提起了,至于當年所發生的事,我也只能告訴殿下,的確是先皇后娘娘……做了糊涂事,那是件丑事,惹得陛下龍大怒,這事我也并不完全清楚,更是陛下的逆鱗,殿下非要刨究底,以后會與陛下父子離心的。”
“去年圣上那樣生氣,便足以說明問題,如今圣上好容易才消了氣,對殿下恢復了昔日重,天恩難求,殿下可得珍惜啊。”
太子沉默了一會,忽然低低笑了一聲,也不知他在笑什麼,半晌才道:“……父皇重姨母,為了姨母茶不思飯不想,姨母生了病,便要日日陪著,如今為了讓姨母散心,連弓馬大會都愿意破例帶著去,可孤的母后,孤卻連問一句,是怎麼死的都不行嗎?”
“父皇是不是太偏心了?”
陳國舅眼皮子一跳,忙道:“殿下,您可千萬莫鉆牛角尖了,再怎麼說,如今皇后娘娘也是殿下得親姨母,也是我們陳家出去的,皇后娘娘子良善,自小也疼殿下,得寵于殿下是好事,這總比那聞貴妃得寵好吧?且恪王殿下,我看著也是本分守禮的好孩子,他是真心敬慕殿下這位兄長的,如今他不得圣心,殿下才正應該借著這時候,好好和他親近一二,日后他也會為殿下的臂助不是?”
太子沉默了一會,道:“三弟,的確還算本分。”
陳國舅道:“正是,我原還擔心,去年他去江治災,殿下只和他說了一句,他未必買賬,如今看來,畢竟小時候他還是跟殿下常頑的,雖然分開了這些年,也還親厚,在江辦事都聽了殿下吩咐,沒鬧出事來,當初把他弄出京去……也是我多心了,唉,如今看來,真正不安生的,還是忠王。”
太子聞言,道:“不錯,幾日前李秋山回來了,他見了父皇一面,可直到如今,父皇竟然都沒有發落二弟,真是非同尋常的信重二弟啊。”
陳國舅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皺眉道:“殿下,你與我說實話,宗山那事,究竟是不是殿下做的?”
太子沉默了一會,半晌才抬眸,淡淡一笑,道:“舅舅多心了,孤雖容不得裴昭臨,但姨母畢竟是孤的親姨母,孤豈會如此狠心,不顧及姨母的?”
陳國舅聞言,心中高高吊起的石頭,這才緩緩放下,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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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西山弓馬大會如期而至。
西山距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山在京郊,林木繁茂,野眾多,每到秋日,皇帝總會去西山山獵場秋獵,而山一面,則綿延直到京外,臨近承河,橫大江,是三年一度的弓馬大會舉辦之地。
駕離京,一馬當先,行在整個隊列的中前方,而皇帝的車輦,則層層包裹在整個隊列的正中央。
賀顧得了圣旨,隨行前往西山弓馬大會,自然也是離皇帝的車馬不遠,只是他不喜歡在車馬里悶著,索牽出了云追,騎著它前往弓馬大會。
賀誠本來不善騎馬,但被賀顧揪著,急訓練了幾日,好歹也算得上馬馬虎虎過得去了,便也騎了一匹小黑馬跟在賀顧側,言定野也一塊來了,三兄弟并馬而行,談天說笑。
出了城門,青山綠水逐漸目,景致宜人,賀誠甚出京,看到這樣的好風景,也是眼前一亮,愈發興、期待起了即將到來的盛事。
言定野道:“昨日臨行前,容兒又在府里鬧了一通,直哭哭唧唧說我都能去,卻不能去,又是撒潑又是打滾的,害,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也不想來的,反正選也選不上,還白風吹日曬辛苦一回,要不是年紀實在太小,再大個三四歲,倒不如讓扮男裝,替了我算了。”
賀顧笑著“呸”了一句,道:“你這沒出息的,還好意思說,我還沒問你呢,這半年可曾在國子監好好讀書?”
言定野忙道:“讀了讀了,表哥不信問小誠啊!”
賀誠笑的清朗靦腆,里的話卻不是那麼回事,聽得言定野面皮直搐。
“表哥天天上課睡覺,許是在夢里讀的吧……這也說不定。”
賀顧聞言,轉頭看著言定野眼一瞪就要罵人,言定野忙道:“誒!哥!哥!你這馬不錯!哪兒得的啊?”
賀顧瞪了他一眼,半晌才哼道:“別人送的。”
言定野連忙拍馬屁道:“嚯,看看這皮、這格,這神氣!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誰送的?這麼大的手筆?”
賀顧頓了頓,目落到了隊伍前面,恪王的車輦上——
誰知也不知是不是巧的,他目正剛剛挪過去,就看到一個著玄、頭束紫金冠,眉目俊、略帶幾分寒意的男人,開簾子,從車廂里躍了下來。
他一下馬車站定,便舒展開了那頎長健朗的好板,男人寬肩窄腰,一雙筆直長立在那就人挪不開眼,他的側臉神淡淡,卻又連每一個棱角、每一點弧度,都完到不似是凡人該擁有的貌,只是遙遙一眼,一個側臉,便看的人心跳都要停住——
半年不見,三殿下也不知是吃了飼料還是什麼,竟然猛地躥高了一大截,若說以前他還只是比賀顧高半個頭,如今賀顧只這麼遠遠一,便能看得出來,如今三殿下比他高的,絕對不止半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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