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跪下叩首道：“臣叩謝陛下。”

旁邊坐著，一直沒說話的那胖胖的忽彭汗王，卻忽然道：“這位便是天朝的駙馬麼？”

帝后二人同時一愣，轉頭看向他，皇帝頓了頓，才道：“不錯……這位的確是朕那苦命兒的駙馬。”

陳皇后聞言，卻只抬了抬眼瞼，淡淡掃了神傷懷的皇帝一眼，并沒說什麼。

忽彭汗王卻突然站起了來，單膝跪下，道：“忽彭知道，這個時候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還在因為公主去世傷心，但是忽彭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忽彭的兒，實在需要一位來自天朝的駙馬，能否懇請皇帝陛下，為我的兒選出一位合適的駙馬呢？”

皇帝一怔，道：“這……漢王快快平，不知你為何說，你的兒需要一位來自我朝的駙馬？”

忽彭聞言，卻忽然紅了眼眶，沉默了一會，才道：“皇帝陛下也知道，在我們秋戎部，歸順于天朝以前，秋戎部和科爾奇部、契鐸部，是布丹草原上的三大部，可是自從我們歸順了天朝后，其他兩部就總是說我們秋戎部，是草原上的叛徒，是布丹神膝下的叛徒，可是四年前的那場災荒，他們卻都沒有對我們出過援手，當然，我也知道他們當時也很不好過，幫不了我們，我不怪他們，可是那時候如果不是天朝送給我們部族的糧食，現在秋戎部不知道都死了多人、孩子了，忽彭和秋戎部的子民都是知恩圖報的人，不會忘記皇帝陛下的恩惠！”

皇帝聞言，也有些慨，道：“你們部族領地最小，荒年難捱，的確如此。”

忽彭一張碩的大臉上，簡直是聲并茂、聲淚俱下道：“今天我來求皇帝陛下，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從去年開始，他們兩部就勾結在了一起，侵奪我們的牧場，搶奪我們的牛羊，還威恐嚇，勸我別再帶著我們秋戎部，依附于天朝，甚至還要我把兒，嫁給契鐸部的漢王，那個老家伙，今年都快五十歲了，可我的朵木齊才十二歲！”

“我除了來和皇帝陛下求援，實在沒了別的辦法，忽彭和王妃，只有多格和朵木齊兩個孩子，生下朵木齊沒多久，王妃就病死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朵木齊嫁到契鐸部，嫁給那個老頭子，可我也實在走投無路了，懇請皇帝陛下，為我的兒選一位越朝的駙馬吧！越朝是天朝上國，朵木齊如果有一位越朝的駙馬，他們一定不敢再迫，要忽彭把朵木齊嫁給他們了！”

皇帝聞言，面上的笑意果然漸漸去了，只是他沉默著，似乎在思索，并未馬上回話。

半晌，皇帝才緩緩道：“汗王之心，一片赤誠，朕也是人父，能夠理解，只是眼下一時半刻，要替漢王的兒選出一個合適的駙馬，恐怕不是很容易。”

忽彭卻忽然轉頭，看著賀顧道：“有的！有合適的，我看像這位勇士一樣的年人，就很適合朵木齊，如果能為朵木齊找到一位這樣的駙馬，秋戎部一定會記得皇帝陛下的恩德，世代臣服于越朝，歲歲上貢，決不……”

正此刻，帳外卻傳來了一聲齋兒的通稟：“恪王殿下求見。”

皇帝一怔，陳皇后卻面一喜，連忙道：“快他進來。”

話音剛落，果然很快便有人打了簾子進來，男人的聲音淡淡的，語氣也很疏離。

“汗王說笑了，一人怎可為兩國駙馬？”

第76章

皇帝見裴昭珩打了簾子進來，也不意外，只朝忽彭汗王笑了笑，介紹道：“這是朕的老三，汗王前日在大宴上也是見過的。”

忽彭汗王點頭，道：“自然，只是三王爺方才說……”

他話說到一半，后半句卻又給生生咽了回去，沒說出來，無他，這位越朝的三王爺，雖然瞧著年紀輕輕，可只是淡淡掃他一眼，忽彭就被那眼神給看的心中猛打了個突，他趕反省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麼話，開罪了這位年輕的王爺……？

裴昭珩面淡淡道：“汗王有所不知，駙馬已發過誓，此生不娶，恐怕并非貴部王良配。”

忽彭汗王愣了愣，轉目看了看賀顧，賀顧見狀，也只好了鼻子，干咳一聲有些尷尬道：“……確有此事，不過陛下治國有方，我朝……呃也是人才濟濟的，除了我，汴京城中品貌俱佳的青年才俊，也是數不勝數，定然還會有更適合王的男子，可堪為配的。”

忽彭汗王聞言愣了愣，心中忽然覺，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雖說他也早知，這位越朝的小駙馬是不可能真娶了他兒朵木齊的，所以忽彭才會這樣在帝后二人面前開口，他當然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可……越朝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沒說什麼，怎麼這位三王爺，倒是先跳出來反對了？

誠然，忽彭知道駙馬是三王爺的姐夫，但是他那姐姐——長公主，不是已然魂歸九泉、香消玉殞了麼，怎麼……這位王爺難道還要替亡故的姐姐，盯著姐夫守節不？

呃……他也聽說過漢人規矩多，只不想男子竟也要給妻子守節，漢人還真是古怪。

只是越朝畢竟國力強盛，盡管三王爺只是皇帝最小的兒子，地位卻也是尊貴的，忽彭自知秋戎部和越朝相比，實在弱小，在布丹草原三大部中，秋戎部也是最弱的那個，否則他也不必煩憂兒要被契鐸部的首領強娶這種事，走投無路到不得不來抱越朝這條大了。

眼下三王爺說不，忽彭也只得干笑道：“呃……好吧，看來的確是我還不了解，只是我的兒朵木齊，……”

陳皇后聞言，笑道：“汗王不必憂心，那日宴上本宮也聽王提了這事，就記下了，所以才遣人去把珩兒來，正是為著此事。”

此言一出，旁人還沒如何，賀顧心中卻是猛地一突，一不祥的預油然而生，他立刻抬眸去看不遠站著的恪王，卻只瞧見裴昭珩半邊俊側臉和微抿的薄——

……不會吧？

難不皇后娘娘……竟是要給恪王殿下說親不？

……先前他就看出來了一點苗頭，二殿下和三殿下年紀不相上下，頂多差了個一歲半歲，眼下聞貴妃都已經火急火燎的開始給忠王選王妃了，三殿下做了這樣多年的“長公主”，在君父和心病初愈的皇后娘娘心中，定然是自覺虧欠三殿下良多的……他們又怎麼會忘記了三殿下的終大事呢？

賀顧當然也記得，之雅告訴過他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他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里準備，可真的到這一刻，賀顧心中還是很不舒服。

……更多的是惶然。

三殿下會回絕的吧，會回絕皇后娘娘和陛下的撮合的吧？

即使……即使三殿下一向孝順，幾乎從來不曾頂撞皇后，為了母親寧愿自己十多年的委屈，可他們才互通心意沒兩天，他定然不會接吧？

會嗎……？

……會嗎？

賀顧心中簡直百味陳雜，他嗓子眼都有些干了起來，只看著恪王的側臉一言不發，但恪王很快便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側目看向了賀顧，帳之中，二人視線相對，恪王看著他并未說話，此刻帝后、忽彭漢王都在，賀顧自然也不能說什麼，他也只能那樣靜默的瞧著裴昭珩，一聲不吭。

父母之命，本就難違，賀顧當然知道，可若是恪王真的要娶那秋戎部的王為妻，他……

他袖下的五指收了收。

賀小侯爺心中百轉千回，臉也有些沉郁，只是除了裴昭珩無人注意到。

陳皇后看著忽彭漢王，笑道：“前日聽了這事，本宮還想了半天，琢磨著朝中哪家有適齡子弟，能配得上王？只是遲遲也沒個主意，倒是珩兒想到了一個人選，說與本宮聽了，不過……本宮心中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珩兒今日也沒什麼事，本宮就把他來了，也好讓他親自與陛下、汗王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