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道：“大哥并未提及此事，似乎不曾察覺，父皇有清理江場之意。”

賀顧聞言，稍稍松了一口氣，心道這就好，只要陛下能順利把江那些個狗清洗一通，太子便如同被拔了牙的狼犬，斷了財源，沒了銀錢，很多事再想做，就要難上幾倍不止。

正此刻卻聽裴昭珩又道：“父皇整肅江場一事，我已知曉。”

賀顧一怔，扭頭看著他：“王爺知道？”

裴昭珩道：“我年前去治災時，得了王老大人一封函，盡書前頭王老大人治災時，發現的許多錢銀不符，河堤重修工減料之事，鉅細靡、無微不至，我便按照這封函，治災之余，細細承微派人，去一一查過，最后果然發現許多商勾結、勾結、欺上瞞下、中飽私囊、魚百姓之事，只是那時我一人在江，不便理，也無法撼其本，也并未打草驚蛇，只留下了證據與名單，回來后上呈給了父皇。”

賀顧聽得一愣一愣，這才知道原來三殿下去江一行，還有這麼多事，回過神來，在看著這人線條凌厲完的側臉，心中一時欣，覺得他果然沒看錯人，一時又由衷的有些拜服、短短幾個月，三殿下竟然就能憑借一己之力，查出貓膩。

只是賀顧還是有些擔心，萬一等回了京去，東窗事發，太子察覺這事和他有關，會不會……

裴昭珩看出他心思，道：“不必擔心，就算大哥真的有所察覺，也不能拿我如何。”

賀顧嘆道：“我就要出京去了，只怕他到時候狗急跳墻，使出什麼毒手段，我父親以前在京外有些舊部，也還算忠心，雖然人不多，但也都是銳，看家護院總是夠用的，回頭若有什麼變數，王爺也可多一分保障，要不回頭我把他們回京來？”

裴昭珩目和了幾分，忽然抬手了賀顧的腦袋，道：“子環多慮了，天子腳下，父皇眼前，我怎會有什麼危險？何況那是你家舊部，一時調進京，就算人數不多，父皇也必會察覺，到時候惹他多心，反而不好。”

賀顧嘆了口氣，道：“也是哦，那要不我讓他們守在京郊莊子里吧？”

又道：“回頭我寫封手書給王爺，你要是用得上，就人帶著這封手書去找他們，領頭的吳澤，吳大哥認得我的筆跡，看了手書，自會聽憑王爺調遣。”

裴昭珩頷首道：“好。”

賀顧長嘆了一口氣，躺倒在草地上，看著漫天璀璨星辰，惆悵道：“咱倆才膩歪了兩三天，不想這麼快就要分開了，到時候我弟弟妹妹留在京中，還得托王爺照拂一二。”

裴昭珩道：“你且放心，我自會留心。”

他低頭看著賀顧，正好賀顧也在看他，二人目對上，相視一笑，夜溫，他倆便自然而然的又膩歪了起來。

只是這次好死不死，裴、賀二人剛在草地上啄了兩口，便忽然聽到背后傳來一個子呆呆的聲音——

“駙馬爺，三……三三王爺？”

裴昭珩和賀顧兩人幾乎同時背脊一僵，賀顧蹭的一下從草地上坐起來，便看見背后不遠站著個小宮，這孩子他面，記得是皇后邊的人，似乎是青珠。

青珠神呆滯，似乎實在是被方才親眼目睹的畫面震撼到了，半晌都沒說出下一句話來。

第78章

賀顧的腦海先是空白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面皮劇烈的搐了一下，然而還未等他開口，青珠已然滿臉驚惶的連連后退了三步，扭頭就跑了。

賀顧頓時悚然一驚，立刻就想站起來拔足去追，卻被裴昭珩拉住了胳膊，他扭頭急道：“你拉我做什麼，人都跑了！方才定然是瞧見了，不然也不能嚇那樣，這下糟了！”

誰知裴昭珩卻很淡定，只道：“無妨，隨去吧。”

賀顧聞言，不由得眉頭一跳、拔高音調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什麼？隨去？這怎麼行？"

他一邊想掙開裴昭珩一邊急道：“定是要回去，把咱倆的事告訴……”

裴昭珩道：“青珠是在母后邊長大的，忠心耿耿，此事只敢稟明母后，不會和旁人胡說，既已撞見，母后總會知曉。”

賀顧猶豫了一會，道：“可是皇后娘娘……”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賀顧也很快想到了，為何三殿下會不怕皇后娘娘知曉此事——

畢竟他自己都還介意著，不想要裴昭珩日后婚配，可裴昭珩是堂堂的親王，往后他不娶妻，皇后娘娘第一個就不會同意，所以陳皇后這一茬總得過，賀顧此前也有心理準備，只是他本打算著裴昭珩用道士和尚批命什麼的、忽悠一下陳皇后，說三殿下暫時不宜娶妻，可萬萬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而且最為尷尬的方式，這麼早就讓皇后娘娘知道他和三殿下搞到一起去了啊……

不過眼下他倆的，眼瞅著就要敗……恪王殿下瞧著倒是十分淡淡然，顯然心中并不怎麼怕，也不知道究竟是太了解陳皇后的，拿準了能接，還是真的心大，倒是賀顧心中慌得直如打翻了七八個水桶、哐啷哐啷的七上八下。

看著青珠渾然不見往日里垂首低眉、輕聲細語那般弱弱模樣，腳底抹油般、姿矯健、飛速急奔著遠去的背影，賀小侯爺簡直既張又心慌——

這大概便是丑媳婦毫無準備，卻忽然被告知要見公婆了的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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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珠跌跌撞撞的跑回皇后寢帳的時候，之雅正在給皇后切脈，且剛剛切完，正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笑道：“娘娘子恢復的好，其實早就沒什麼要的了，只是前些日子在京中天氣炎熱、暑氣難消，有些上火，不過可能是草原上涼爽、景致遼闊，今日瞧著，火氣也已消了個七七八……”

后頭那個“八”字還沒說出來，帳外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后是宮帶著大氣的通稟聲：“……娘娘，娘娘在嗎？”

陳皇后愣了愣，面些微微些驚訝，道：“青珠？”

又朗聲道：“本宮在這，你進來罷。”

青珠掀開了帳簾，步伐不太穩當，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后倚著的人榻前，似乎有什麼事想說，一副言又止的模樣，把臉給憋了個一片通紅，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急了這副模樣、脯起伏的也有些急促，一看就是回來時跑得急了。

青珠四五歲時，就被選進了芷宮當差，從小便有李嬤嬤一手帶著，教做事，又有“長公主”掌管宮務時，在芷宮上下立下的規矩，私下里雖也有活潑的一面，但平素在主子面前，卻一向是穩重小心的。

是以青珠這副模樣，陳皇后便立刻敏銳的察覺出了些不對來，聯想到方才青珠去喊賀顧、裴昭珩一同用膳這事，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臉迅速一變，飛快的從貴妃榻上坐起了來，問道：“怎麼了？可是顧兒與珩兒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青珠聽見皇后發問，想要回答，但看到之雅也在帳中，話到了嚨口，又給憋了回去，只有瞧著之雅的目，十分踟躕。

陳皇后卻沒想那麼多，也沒看出心思，急道：“到底是什麼事，你倒是說呀。”

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傷了顧兒珩兒了？本宮就說刀兵無眼的……”

青珠見皇后誤會，趕忙著頭皮道：“不是的皇后娘娘，駙馬爺和王爺都沒事，只是……只是……的確也是他們二人有事……”

這一番有事沒事的，還沒解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先把陳皇后繞昏了，茫然道：“那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青珠小聲道：“此事……此事恐怕不好姑娘聽見，還請娘娘先請姑娘退避一二。”

陳皇后聞言，只猶豫了一會便轉目看向了之雅，之雅倒是乖覺，見狀不等發話，便已然自己站起來道：“那民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