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覺到三殿下的手在他后背游移，還有點往下的趨勢，頓時更加腦袋嗡嗡作響了。

……這誰頂的住？！

盡管他心里還在打怵，卻也無法拒絕這樣的三殿下啊！

賀顧憋了半天，終于憋不住了，道：“咱們先回偏院去……”

“為何要回去？”

“這里是你我婚的地方，子環與我喝過合巹酒、發過誓……不記得了？”

賀顧聞言一愣，腦海里卻飛快的浮現他與“長公主”婚那日晚上，兩人一同喝那杯合巹酒的畫面來。

……

“瑜兒姐姐，喝了這杯酒，日后我與你，便是夫妻一、同甘共苦、患難與共，這輩子，我定然都再不松開你的手，也絕不你一點委屈，讓旁人欺負你一分一毫，此心矢志不渝。”

“咱們白頭偕老，舉案齊眉，好不好？”

……

賀小侯爺都想起來了，臉一下子紅了個猴子屁，只是他眼下就在三殿下面前，躲也沒躲，便只能側過目，不去看他，以此逃避。

“那時候，我又不知道殿下是……是男子。”

賀顧此言一出，便覺到頭頂三殿下呼吸一停，忽然沉默著不說話了。

半晌，他才又開口。

“……所以，子環那時候說的話，如今便不作數了嗎？”

賀顧一怔，抬頭去看，恰好撞進三殿下一雙剪水般瀲滟生的桃花眼里，只是此刻他垂眸著賀顧，那眼神卻有些無言的幽暗。

賀小侯爺頓時心了。

他狠了狠心，道：“那……那自然不是，我說過了，就還是作數的。”

裴昭珩作一頓，低聲道：“既如此……今日就在這里，好不好？”

賀顧：“……”

他能說不好嗎！

……自然是不好也得好了。

然而等第二日要啟程、要翻上馬時，賀小侯爺才發覺——

……好個屁，他很不好。

第90章

因文書調令來的遲，朝廷對今年西山弓馬大會新選的將到任時間，也不好追的太狠，且各地距離京城距離不一，不能一概而論，因此只定下要年輕將們十月初十以前到任，如此即便是往最南邊最遠的廣越去，時間上也綽綽有余了。

其實賀顧倒是可以晚兩日再走，畢竟昆穹山離京城近，不像宗山、南境那樣的遠，但他要和表弟言定野一道走，言定野還得趕去承河大營，仍需早些。

賀顧昨晚上折騰的實在累了，他睡著了，又一向是山一樣的雷打不，自然也沒察覺到昏睡之際，有人給他拭清理了一遍上的粘膩和汗。

何況那人的力度還輕之又輕。

但天快明時，賀顧半夢半醒之間，卻忽然敏的察覺到邊一輕，似乎那人要起離去了，他迷糊之間抬手便一把抓住了對方，繼而也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或許是不想讓他走，或許是習武的人，邊一有點風吹草，本能就想反手一套擒拿按住對方——

所以賀小侯爺雖然還沒完全清醒，卻還是按著那人一個翻，想要拿住他。

只是他想的雖好，上卻已然折騰的酸，力氣自然不比平時，且剛剛醒來人還有些暈乎，所以拉著人家的手一個翻擒拿，其實作變形，自然效果大打折扣，他沒真的把那要走的家伙摁住，倒是拉著人家在主院臥房寬大的床帳里滾了兩圈。

這兩圈滾的腦殼有點發暈，賀小侯爺終于稍微清醒了一點，然而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正姿勢十分囂張的坐在三殿下上，而往日里一向衫周正，發鬢也總一不茍的三殿下，此刻一頭烏緞般的長發也散落在床帳枕上，凌晨日頭還沒起來，房中床帳里昏暗，但只需一點微弱線，賀顧也能看清楚三殿下那雙映著瀲滟秋的桃花眼。

他腦袋懵了短暫一瞬，終于有點回過神來了。

裴昭珩道：“醒了？”

賀顧：“……”

他沒回答，只是被燙著了一般，迅速滾了開去，但這一下滾得實在有點著急，一時不察，腦袋撞上了床頭，發出“咣”的一聲巨響。

賀顧疼的差點嗷一嗓子出來，還好他一向死要面子，這才將將忍住沒出聲。

倒是把裴昭珩嚇了一跳，要去看他后腦勺，賀顧卻往邊上了躲開了，不讓他看，道：“沒什麼。”

頓了頓，又道：“……你要走了？”

他死活不讓看，裴昭珩也只得微微蹙了眉，但還是答道：“……嗯，今日朝會。”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我今天就要走了。”

裴昭珩道：“我下人備了馬車，若是今日不舒服，不必騎馬。”

賀顧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頓時有點尷尬，無語凝噎片刻，才小聲道：“你怎麼連這都準備好了……什麼時候準備的？”

裴昭珩道：“昨日子環回來前。”

賀顧瞬間明白了，沒忍住磨了磨后槽牙，道：“所以殿下是早就打算……”

裴昭珩頓了頓，道：“這倒不曾，我原只想點到為止，但子環昨夜……”

他話還沒說完，賀顧頓時回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老臉瞬間一紅，生怕他繼續往下說，趕忙火燒屁一樣著急的打斷道：“好了好了，我又沒忘，這才一日，殿下不必提醒……”

正此刻，房門外傳來一個悉聲。

“王爺，到時辰了。”

是蘭疏的聲音，看樣子大約是替承微來催人的。

裴昭珩應了一聲，蘭疏聽他已醒了，這才離去。

賀顧聽那腳步聲漸漸遠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這況，蘭疏語氣那樣淡定，想必是已經知道他和三殿下昨晚干了什麼——

……實在有點尷尬。

正愣神間，三殿下卻忽然低下頭，在他額上了。

他的，也和他這個人一樣，溫暖又。

“此去路上小心。”

賀顧知道，裴昭珩這是要走了，朝會耽擱不得，但此一去，賀顧又確實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和他相見——

上輩子賀顧一向無牽無掛，除了一個小妹賀容要照顧，也算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此生卻頭一回有了這份羈絆，雖然只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卻不知怎麼的，他覺心頭有點沉甸甸的。

其實那種事，賀顧至今也沒會到幾分妙，誠然許是因為迄今他也不過和三殿下折騰了兩三回，這兩三回實在還不夠人適應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痛楚和念織的覺，并且樂在其中，但更多的原因，還是賀顧潛意識里仍然對此有些芥，約約的為自己為男子，卻要在另一個男人面前承歡這種事的恥和抗拒之心。

但這份芥，終于也在昨晚，賀顧意識到他也許就要和裴昭珩分開長達數年之久以后，變得微不足道了。

比起恥和痛楚，他倒更想記住，這個人的溫，和他帶給自己的所有知。

這些心思，在人前卻統統難言，盡管對方便是他有這份心思的正主。

裴昭珩臨走前，賀顧拉住了他，猶豫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在京中，也萬事小心。”

裴昭珩頓住腳步轉過了。

賀顧的神有些晦暗不明，十八歲的到來，意味著年時期的逝去，裴昭珩忽然發現，以前那個臉上仍存幾分稚氣的賀子環，不知何時，臉部已然徹底褪去了最后一嬰兒，面部線條也變得棱角分明，英朗銳利。

裴昭珩看著這張臉，腦海里卻鬼使神差的浮現起了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披甲胄的男人，在三九寒天堆了厚厚積雪的長街上，在馬背上勒馬回韁，朝他朗然一笑的模樣。

“王爺還是多為自己心，好自珍重吧。”

然后他頭也不回的勒轉馬韁，轉離去，只有浩浩湯湯的一眾隨行人馬，在長街雪地上留下的斑駁馬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