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孩子們夜里哭鬧不休，弄得狼狽不堪，男人們也被吵得心煩意，心焦口燥無法睡，可他卻竟能筆直筆直的坐在長凳上閉目小憩養神，翌日早晨又雷打不的在日出時醒來。

恪王穿戴雖然稱不上簡樸，但卻絕對是一向簡單的，與近年來汴京城中王孫公子時興的打扮截然不同，他雖為親王，瞧著周卻并沒有什麼貴不可言的氛圍，恪王殿下似乎萬年不變的總著一玄，不過雖然稱不上華貴，卻也是干干凈凈、整潔修雅、氣度磊落的。

可直到此刻，眾人才忽地發現，原來旁人上的華貴，不過是倚仗外，只需得短短幾日的磨，便會灰飛煙滅、煙消云散，如同夢幻泡影，可是恪王上的這種修雅磊落，卻是一種印骨髓的、獨屬于他一個人的氣息，即使落困境，也絕不褪分毫。

然而越是這樣，在這樣的困境里，這往日里看似毫不費力的干凈修雅，卻越顯得驚心魄、彌足珍貴來。

裴昭臨終于沒好意思在繼續發火了，瞥了裴昭珩一眼，哼道：“三弟也一樣在這里困了五日了，你倒是悠閑好氣度，一點都不著急，就不擔心……”

裴昭珩卻打斷了他，道：“我有個辦法。”

裴昭臨與眾人俱是一怔，目相對環視一圈，才轉頭道：“你……你有什麼辦法？”

裴昭珩道：“這幾日留心殿外腳步，大概清了英鸞殿前后左右四道門守衛的人數，換防時間，何嚴、何寬松，都有規律可循。”

裴昭臨聞言微微一怔，回過神來，瞳孔立時。

他也是習武帶兵之人，豈能不懂裴昭珩此言意味著什麼。

是了……是了，怎麼他之前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怎麼他就只顧著發火了呢？

裴昭臨了，抬眸看著這個三弟的眼神，第一次產生了點微妙的變化。

“……三弟打算怎麼辦？”

“我的辦法，需要二哥相助。”

裴昭臨聞言微微一怔，看著他那雙淡漠的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我？”

“二哥此前統管玄機十二衛，了解宮中各防衛況，有了二哥，此計才有可行之。”

裴昭臨抿了抿，抬眸看著他，聲音有些干，道：“你……你不會是，就打算這麼殺出去吧？”

裴昭珩面淡淡的看著他，半晌，才勾了勾角，并未開口回答。

第102章

裴昭珩雖不回答，裴昭臨卻自以為明白了他弟弟的心思，皺著眉手撓了撓下，沉思了片刻才緩緩道：“……殺出去，這倒也不是不行，三弟說的不錯，宮里各防衛關卡、換防時間、順序，這些本王都知道，只是咱們如今手底下又無人可用，這……”

說著轉頭瞥了一眼在座的幾個頭發胡子一把花白的議政閣大臣，心道這幾個牙都快掉完的老頭，能頂什麼用？

只是裴昭臨雖然混賬慣了，卻也知道這幾位都是肱之臣、王庭和更是兩朝元老，父皇一向很樂意聽他的意見，對他禮敬有加，這才好歹憋住了心里話沒說出來，只對裴昭珩道：“坐以待斃終究不是辦法，眼下這里頭又有好些人孩子，們再這麼哭下去，本王的頭也快要大了，不若三弟與我……咱們再帶上幾個人，殺出去報信，搬了援兵再回來救父皇母后，三弟以為如何？”

裴昭珩：“……”

王、龔、余三位大人：“……”

且不說裴昭珩。

王庭和、龔昀、余亦承三位老大人，平素在議政閣一同事君，無論是軍國大事還是皇帝家里那些個蒜皮的家務事，其實他們都很難有意見統一的時候，雖說讀書人講究面斯文，且這三人又在議政閣這整個大越朝所有讀書為的文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進的權力中樞為，自然還是自持的，不至鬧得爭個臉紅脖子那樣難看，但在此之前，也絕沒有如此刻這般默契的時候——

三位老大人不約而同的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暗自搖了搖頭。

只是他們三個還沒開口，恪王殿下倒是先輕描淡寫的否決了二哥的提議，道：“不妥。”

忠王卻還渾然未覺，眼前這幾人已在心中把自己當了傻子，聽見三弟這樣不留毫余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不由急道：“哪里不妥了？這不是你提的嗎，你清楚了外面的況，不就是要咱們……”

忠王話音還未落，王庭和王老大人卻臉一變，忽然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

龔、余二位老大人顯然也嚇了一跳，不過只是眨眼功夫，他們便立刻明白了王庭和為何如此，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朝被捂著正橫眉豎眼的裴昭臨和站在旁邊的裴昭珩行了一禮，轉朝東側殿去了。

王老大人見狀，這才松了手，躬要朝裴昭臨行禮，口里低聲道：“老臣斗膽，冒犯王爺了，還請二位王爺移步東側殿，老臣再給二王爺賠罪。”

只是王庭和一把巍巍的老骨頭還沒拜下，便裴昭珩給扶住了。

“老大人不必如此。”

語罷便扶著王庭和，一齊跟在龔、余二位大人后，朝東側殿去了。

裴昭臨被撇在原地，無語凝噎了一會，回過神來才一邊快步跟上去，一邊在心里把自己氣了個倒仰——

他還沒說什麼，這三弟倒是替他充起大度來了！

被捂的不是他是吧！

果然一進了東側殿，眾人便把上首的位置讓給了忠王坐下，王庭和垂首道：“事發忽然，老臣無奈，一時急之下別無他法，老臣……”

看來盡管恪王說不必多禮，王老大人心中卻還是有分寸的，裴昭臨見他又要拜，心里這才消了三分火氣，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不必說了，本王知道王大人不是故意的，本王不與你計較。”

其實方才王庭和捂了他的，裴昭臨也反映了過來，非常時刻況急，他們又是站在英鸞殿正殿門口，若真的讓自己繼續那樣大喇喇的扯著嗓門說，回頭倘被外面耳力好的侍衛聽了去，再通報給太子，他們也不必想著搬什麼救兵，突什麼重圍了。

他一時急不慎，的確不是王家老頭的錯。

裴昭臨這回終于長了點心眼，也低聲音道：“不扯這個了，三弟倒是說說，到底是哪里不妥？你留意外頭防衛，難道不是打著要殺出去的主意麼？”

那胖胖的龔大人道：“二王爺，三王爺說的不錯，倘如方才王爺所說那樣貿然，確然不可。”

余亦承轉目看了龔昀一眼，二人四目相對，一副對彼此的心思了然于的模樣，不約而同的微微頷首。

裴昭臨見狀瞬間覺到腦袋大了一圈，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有話能不能直說，對什麼眼神，本王又不是你們肚子里的蛔蟲，究竟是個什麼章程，倒是說出來讓本王聽聽啊！”

裴昭珩轉目看著裴昭臨，道：“二哥想要出去搬救兵，那這救兵從何而來？”

裴昭臨道：“救兵自然是不缺的！只要能殺出宮去，騎匹快馬去陵找我舅舅，自然就有救兵了，陵大營有數萬兵馬，難道還怕他區區一個五司軍都統了嗎？只要舅舅能來，定能擒下紀鴻這個臣賊子，救出父皇母后，還有我母妃……”

余大人不待他說完，便嘆了口氣，面沉重的搖了搖頭，道：“王爺可曾想過，皇宮既然都封鎖了，紀鴻管著京畿五司軍，難道京城便不會封鎖嗎？”

裴昭臨微微一愣，撓了撓鼻頭，道：“這……這倒是，所以定要找幾個勇武之士，隨我與三弟一同殺出去。”

龔大人這次再也藏不住看傻子的眼神了。

……這二殿下，說要和三殿下一同殺出去，兩位王爺一同冒險，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一塊撂了，屆時陛下只剩下一個兒子，太子殿下豈不是連鬧都不必鬧，直接等著陛下傳位就是了？

龔昀的結滾了滾，心中暗道陛下聰明絕頂、太子也城府深厚肖似乃父、三殿下更是深藏不，直到今日才他恍然驚覺，看出來一點藏在水面下的底細，怎麼偏這位二王爺，卻渾似一個榆木腦袋、狗屁不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