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他爭不過太子殿下，被算計的團團轉了。

龔昀無奈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子既然敢做，便已經是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不功便仁了，太子一向心思縝，豈能想不到陵大營，聞伯爺這一層變數？若是老臣所料不錯，眼下京城七門，定然都是守的嚴合、鐵桶一般水泄不通，尤以往陵去的城南二門為甚，要想突出重圍、闖出京去通風報信，從南邊走，恐怕反是最難的。”

王庭和頷首道：“老臣所見與龔大人一樣，且太子如今既然敢在年節宮宴上起事，恐怕也是蓄謀已久、有備而來，陵大營距離京城如此近，比之承河更為要，那邊他未必就不曾安排過，就算是王爺帶著人殺了出去，到了陵，能不能平安見到聞伯爺，恐怕都難說啊。”

裴昭臨聞言怔在原地，半晌回過神，才聲音干的低聲艱難道：“好吧，你們……你們說的也有理，是本王思慮不周，可……可是……”

余亦承道：“便是真殺出去，又怎麼能由二位王爺去？二位殿下都是陛下的脈，一起冒這樣大的風險，倘若出去有了個什麼閃失，日后老臣們有何面面對陛下？又有何面茍活于世？”

裴昭臨聽得煩躁，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五日了，總得想個辦法吧！這英鸞殿里，全是你們這樣手無縛之力的文人，會武的本王怕是一只手五個指頭數著都寬裕，既要殺出去搬救兵，那總得……”

若是往日，二王爺這樣當著一群文人大喇喇的說什麼“手無縛之力”定然又要惹來一頓口誅筆伐、飛狗跳的不得安寧，只是如今英鸞殿里這形，卻再也沒有人有心思同他計較這些了。

畢竟是除夕宮宴，除了三位深天子重的議政閣大臣，有幸被邀請來赴宴的，多是與皇家沾點親、帶點故的王公貴戚，偶有幾個有差事職司的，也多是文臣，這些人何曾想過，一場本該彰顯著皇帝重與青睞的除夕宮宴，竟會發展如今這樣，十有九個都早已經慌了神，刀柄都不曾過幾次的人，聽見這不要命的二王爺，說什麼要豁出命來殺出去，不嚇得兩戰戰已然很是不錯了，自然是躲得遠遠的，低頭埋首恨不得假裝自己不存在，更別提什麼主請纓一同前往了。

龔昀搖頭道：“王爺還沒有搞清楚嗎？眼下的問題，不是如何出去搬救兵，而是救兵就不知在何，陵大營斷斷是去不得的，不是老臣危言聳聽，王爺若是真的一定要去，或許都不必等人到陵，路上便多半要出差錯。”

裴昭臨道：“可是不去陵，又能去哪？！承河那麼大老遠的，楊問秉又把所有的騎都帶去了布丹草原上，眼下承河那邊都是些老弱病殘，不堪大用，除了賭一把去陵找我舅舅，咱們再也沒別的選擇了！”

王庭和沉默了一會，忽然道：“不必去承河，京城距離昆穹山，豈不比承河近得多？老臣倒是想起……昆穹山或有一人，能解眼下京中困局。”

裴昭臨微微一怔，道：“王大人是說昆穹山營地？”

余亦承捋了捋雪白的胡須，想了一會，問道：“敦睦兄是說……昆穹山的主將周振飛？要從昆穹山調兵馬往京，的確比承河近得多，只是若我記得不錯，他一向只管后方糧草押運，這……勤王救駕，此人是否可堪重任？”

龔昀搖了搖頭，道：“恐怕不，周振飛其人，老臣也見過，恕老臣直言……他怕是……他怕是沒有這份膽魄啊。”

正此刻，邊上一直一言不發，神淡淡看著眾人商談的恪王殿下，卻忽然開口道：“他會有的。”

裴昭珩此言一出，在場眾人俱都微微一怔，轉頭看著他。

龔昀道：“如今京中這樣形，恐怕周將軍也要顧著明哲保，未必肯立刻發兵往京的，這……三王爺此言又是何意，難不王爺有什麼辦法，一定能說的他不？”

其實龔昀話里雖未言明，眾人卻都心知肚明，眼下京中出了這麼大的子，以后是誰登上皇位還未見分曉，倘若太子這力一搏真的博贏了，周振飛今日發兵往京是勤王護駕，到那時候就是私兵馬，謀逆犯上，這風險他愿不愿承擔可實在難說，畢竟便是連他們幾個老東西自己，都心里打鼓，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順利過去。

其實若真只為自保，太子雖要防著他們折騰、故意著不給飯吃，卻大概也不會真的危及到他們的命，畢竟新君登基、屠戮舊臣，這對他也并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只要蹲在這英鸞殿，等個分曉，若是太子此事謀得了，反正都是裴家的人，日后認了新君，納頭便拜，且做他兩朝朝老臣也便罷了，若是不，那邊還該干什麼干什麼，日后也不妨礙他們認將來的新君。

何況以前他們幾個議政閣大臣，雖然一直礙于陛下的緒不敢表態，心中卻也是擁立正統，認為太子繼位天經地義的。

可誰又知道，太子殿下會忽然腦子壞了，來這麼一下子呢。

這下他便是本該名正言順，也不再名正言順了，若是了還好，若是不，這般忤逆之舉，陛下便是不廢他這個儲君，都說不過去了……

壞就壞在他們又好死不死的與二王爺、三王爺一同困在了這英鸞殿里。

眼下就是想裝傻也不，必須表個態度，否則便是默許太子謀逆，他們也了心中無君無父的臣賊子，萬一太子不，日后新君登基清算之時，定然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這艘船已是不上也不行了。

龔昀和余亦承二人越想越覺得里一陣發苦，看著那邊垂首不言、低眸斂目的王庭和，盡管干了這麼多年的仗，這一刻卻也是真的沒忍住，有幾分心有戚戚、同病相憐起來。

裴昭珩答道：“本王有一人，可說得周振飛發兵救駕。”

他此言一出，在場眾人俱都愣住了，龔昀與余亦承更是對視一眼，目中難掩吃驚，裴昭臨急急道：“是誰？”

裴昭珩側頭稍稍示意，他后那原本跟著他的兩個近衛，其中之一走了出來，一撣袍單膝跪下，道：“小人周羽飛，見過二王爺，各位大人。”

余亦承捋了捋胡須，道：“周羽飛？你難不是……”

裴昭珩道：“他是周將軍的同母胞弟，或許周將軍會聽自己親弟弟相勸。”

這下眾人都有些吃驚，那些心中一直懸著、七上八下，生怕二王爺要逮他們出去擋刀的，更是面喜。

裴昭臨喜道：“三弟你怎麼不早說！既如此，就讓他與我一同出去！”

又對周羽飛道：“我看你上是有功夫的，也有點面，以前是不是在十二衛呆過？”

周羽飛道：“小人曾在陛下邊做過親衛。”

這下有了靠譜的幫手，救兵也有了著落，裴昭臨立時一掃之前臉上霾，喜道：“好！那就……”

他不曾說完，余老大人卻在邊上搖了搖頭，道：“不妥，即便如此，王爺也決不可親去，此事危險太過，老臣不能看著殿下如此犯險。”

裴昭珩道：“余大人所言不錯，此事還是讓仙一人獨往吧。”

裴昭臨一怔，繼而挑眉不可置信道：“什麼？一人？！”

周羽飛道：“不錯，此事小人一人便可去辦，一人獨行，行跡也好掩藏，更好混出宮去，人多了反而不便，且此事危險，二王爺份貴重，不該擔這樣的危險，還是留在英鸞殿等候吧。”

裴昭臨皺眉道：“可是你一個人……”

裴昭珩道：“二哥不必擔心，此事便由他去辦吧。”

周羽飛畢竟是恪王的人，裴昭臨就算心里覺得不踏實，也的確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閉口不言了。

龔昀見狀，頷首道：“三殿下的辦法，的確是眼下最為妥善的辦法，只是這法子畢竟還是冒險，且是是敗，就全牽系在周侍衛的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