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本就生的俊俏，雖說他自小便很招姑娘們稀罕，但年紀輕自然就多帶著幾分年人獨有的鈍和約的稚氣，如今大了兩歲，又經了昆穹山半年的風吹日曬和磨練，看起來自然是胎換骨，臉上的稚氣散了個七七八八，更顯得英俊明朗，憑是誰來，即便只看這張臉一眼，也不免要心生好。

小宮們早聽說了宣華門大破那日，駙馬爺一人一馬在叛軍中殺進殺出的英勇事跡，又有那日見過他的宮人私底下一傳十十傳百，將駙馬爺救駕的英姿吹了個天花墜——

宮變八日，們也在其中，可以說賀顧京勤王，救的并不只是陛下和娘娘、諸位大人，也是救了們這些親歷其中的奴婢，畢竟倘若太子宮了，以后廷宮人定然要大換，知的搞不好都要被滅口，又哪里還有們的活路？

所以小宮們對駙馬爺，自然是仰慕又恩謝的，這幾個領了命來伺候他的，更是被旁的宮人好一番羨慕，小宮們對賀小侯爺懷揣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憧憬，自然也沒看出來他在打腫臉充胖子，聞言皆是松了一口氣，一邊給他遞了一杯溫水，一邊溫聲道：“不疼就好，駙馬爺既醒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吧，奴婢們已遣人和陛下娘娘通傳去了，大夫也過了，馬上就來。”

賀顧接過水仰頭牛飲而盡，喝完了邊的水漬，這才道：“……我這是在哪？陛下與娘娘可還好嗎？三王……呃，三王爺和二王爺，還有英鸞殿的諸位大人，可還好嗎？”

小宮接過杯子，笑道：“都沒事，多虧駙馬爺來得及時，諸位貴人們雖然了驚，倒沒什麼大礙，對了，三王爺特從溪請來給駙馬爺治傷的那位大夫，可真是厲害，皇上臥床時病的那樣重，一看，誒，不出兩三天的功夫，竟也能下地了。”

又看向賀顧，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總算如今風波都過去了，陛下和娘娘也都平安無事，駙馬爺也總算醒來了，今年這個年節，過得可真是……”

這幾個小宮也不知是哪個宮中的，難得在宮里這樣規矩大過天的地方，竟然還能養得出這般嘰嘰喳喳、天真活潑的子，不過也可能是因著宮變這等事，任誰經了一回都不可能云淡風輕得了，才忍不住念叨兩句，倒也是人之常。

賀顧聽念叨完，心知陛下和娘娘沒事了，那三殿下多半也無大礙，心里的巨石這才落下，稍稍松了口氣。

這領頭的小宮雖然啰嗦，賀顧倒也不以為意，等說完才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雖然經了些波折，不過陛下與娘娘、諸位大人能平安，便是萬幸了，只是不知我如何會在此，這里是哪殿宇？幾位姑娘又是……對了，三王爺他……他可還好嗎？”

領頭的小宮福一禮，答道：“回駙馬爺的話，此是慶裕宮，那日駙馬爺了傷，恪王殿下特與陛下請了旨，說貿然挪恐會妨了駙馬爺的劍傷，求陛下先將您安置在慶裕宮中修養，等駙馬醒來以后，再另做打算呢。”

賀顧聞言，微微一怔，他方才沒留心，果然現下凝神一嗅，才聞見空氣中一子淡淡的、十分悉的清淺檀香味。

是瑜兒姐姐的味道……不對，應該說是三殿下的味道……

那小宮雖不知他在想什麼，但是個機靈的，見駙馬爺出神，便以為他還在想宮變的事，一邊把杯子遞給后的宮人們再去給賀顧添一杯溫水來，一邊和他低聲解釋道：“駙馬爺不必擔心，陛下已下旨十二衛羈押太子，如今宮里已經沒事啦，恪王殿下也安好，只是這幾日要重理京畿防衛和宮務，陛下又病著，王爺便不得不與議政閣諸位大人們忙前忙后的，等晚些時候王爺那邊歇了，自然會來慶裕宮看駙馬爺的。”

賀顧聞言，心中總算松了口氣，雖說陛下還沒置太子，但如今太子宮不，已然是大勢已去，多半是翻不出什麼浪了，只是這小宮的話聽得他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了鼻子道：“……原來如此，不知我昏迷幾日了？王爺……呃……王爺他每日都來嗎……”

賀顧原本還蒼白的臉上，十分反常的飄上了一抹淡淡紅暈，好在也不知是這帳子里線不好，還是小宮們的眼神兒不大中用，竟然一個也沒發現異常，領頭的那個不疑有他，只一五一十的答道：“駙馬爺已昏了三日了，可不止咱們三王爺擔心著您，日日來瞧呢，陛下和娘娘也都很擔憂駙馬爺的傷勢，陛下自己都還沒好利索，還日日不落的遣人來問呢。”

賀顧聞言，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咯噔一聲，連忙道：“那我昏迷這幾日，是誰給我診的脈？你方才說，三王爺把姑娘從承河請回來了？除以外，還有沒有別的大夫看過我的子？”

小宮被他這突如其來、連珠炮一般的追問嚇了一跳，還不及回答，寢殿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賀顧聽見這腳步聲，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轉頭去看，便聽見寢殿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小宮們也聽出了來人是誰，顯然這位主兒可并不似賀小侯爺那樣隨，能讓們大著膽子不拘小節的嘰嘰喳喳，幾個孩子皆是飛速的站起來，規規矩矩的朝著來人躬禮道：“見過王爺。”

賀顧瞬間僵住了。

逆著他看不見來人的眉目相貌，只看得清一個形拔頎長的剪影，又聞得一聲淡淡的“嗯”。

只聽了這麼一個短短的“嗯”字，賀顧卻不知為何沒來由的覺到一陣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張個什麼，只是約有一直覺在告訴他……

三殿下似乎有點不對勁。

可究竟是哪里不對勁，賀顧卻又實在說不出來。

裴昭珩遠遠的瞥了床上呆呆看著自己的賀小侯爺一眼，目在他臉上頓了頓，才轉頭對宮婢們道：“你們都下去吧。”

第111章

慶裕宮是以前裴昭珩份尚未恢復，還是“長公主”時的居，雖然如今帝后與裴賀二人都心知肚明，所謂的“長公主”本不存在，但外頭明面上賀顧畢竟還是駙馬，是皇帝的婿，如今他了傷要養在宮中，留宿在已逝的亡妻“長公主”曾經的住，自然是順理章，沒什麼可指摘的。

方才那幾個小宮，既然會出現在此，想必也多半是以前留在慶裕宮中伺候“長公主”的宮婢，只是瞧們的樣子，顯然時至今日仍然蒙在鼓里，并不曉得如今們眼前這位三王爺，便是以前伺候了多年的主子。

雖說賀顧也依稀聽蘭疏提起過，三殿下做子打扮時，十多年來都是事事親力親為，幾乎從不讓邊的宮人近伺候，畢竟雖有皇帝庇佑，但若是一個不慎了端倪，太子或陳家的眼線察覺了他的份，恐怕就要出子了。

賀顧想及此，心中不免有些五味陳雜，誠然無論是以前那個“長公主”，還是如今恢復了皇子份站在他眼前的三殿下，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裴昭珩的人生都過得并不順遂，即便是被太子千般算計、使盡了絆子的缺心眼裴二，也從小到大堂堂正正的做著他的二皇子，從沒有過母親聞貴妃的疼呵護、又備舅舅聞修明的臂助。

如陳家之于太子，聞家之于裴二，也如言家之于賀顧，后有著親族的那種安全，自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

可三殿下，卻什麼也沒有。

賀顧以前還會想不通——

為何三殿下分明俱才學、心有抱負，卻能甘心以一個子的份在后宮中守著母親，幾乎虛耗了年人最是意氣風發、也最是風華正茂的一段，可如今想來……

他擁有的……實在太了，所以才會賭不起。

賀顧神游天外，也沒聽清楚那幾個小宮退下前，三殿下和們又囑咐了些什麼，只是有些恍惚的看著裴昭珩偏頭吩咐宮人時，那仿佛天生就帶著幾分淡漠和疏離的、線條完的側臉，心緒不知不覺飄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