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道：“這……”

正說著，屋里卻忽然傳來皇帝一聲撕心裂肺的慘。

“逆子——”

“逆子！”

那聲音抖著、干啞著，仿佛承了什麼難以言喻的劇烈痛苦。

賀顧神一變，這次還不等裴昭珩言語，他便足下一點躍上臺階，一腳蹬開了攬政殿的大門。

誠然，裴昭元若不是喪心病狂了，應該干不出在皇帝的攬政殿親手弒君弒父這等事來，但倘若他真的干了……

皇帝如今毫沒有代，恪王也只是恪王，并非國朝新儲。

那就麻煩大了。

他剛一踹開門，還沒看清殿形，便覺到后一陣勁風襲來——

賀顧心頭有些不耐。

又是這招。

裴昭元能不能來點新鮮的？難道就真的只會見不得的襲人屁不？

他十分迅速而靈巧的轉，抬手便是一握，快很準的抓住了后那持刃之人的手腕，拉著手腕仰起便是“咔吧”一聲。

后傳來那人的慘。

賀顧卻無暇他顧，只朝著屋里看去——

太子倒在冰冷反著的地磚上，額頭不知被什麼東西砸的流如注，旁邊地上竟是往日案上那方上好的惠州硯，和一把十分致、泛著銀的短匕。

賀顧一眼便認了出來——

那是淬過劇毒的。

太子昏迷不醒。

賀顧扭頭看了一眼靠在榻枕上的老皇帝，卻見他只是瞳孔擴散，眼神有些空，嗓音干的重復著“逆子”兩個字，像是了什麼驚嚇。

賀顧探了探太子的鼻息，探完了才單膝跪下恭聲道：“卑職救駕來遲，陛下，大皇子殿下他……”

皇帝聲道：“押下去！押下去！朕再也不要見他，朕再也不會信他，朕……朕從今往后，都再也沒有這個兒子！”

賀顧看出他神狀態不太對，也不知方才這父子兩個究竟在殿說了些什麼，竟然把一向穩如泰山的老皇帝氣了這樣，嚇了這樣，只得道：“陛下驚了，臣這便遣人去請太醫來……”

誰知話剛到一半，那頭榻上的皇帝，卻忽然張口噴出了一口暗紅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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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二十三年，三月廿八。

春闈放榜，與此同時，皇長子裴昭元于陵行宮暴病而亡，一應喪事從簡，無封號無追謚，妻家眷皆落發，北往蓮華寺修行。

皇帝病灶積久，咳疾，時有咯之像，太醫院會診多次，依舊束手無策，天子難理朝務，一應朝政只得全權由議政閣打點，批紅之權于皇三子恪親王，陵、承河大營兵書虎符則一分為二，于皇二子忠郡王與皇三子恪親王。

皇帝自此臥病不起。

春去春來，草長鶯飛，一晃三年過去，慶國公主府里的小郡主福承，也已然長得雕玉琢，紅齒白，跑起路來一顛兒一顛兒，眉眼彎彎、笑聲咯咯，直如個人參娃娃一般。

賀小侯爺的心態逐漸從擔心黑猴閨以后嫁不出去，演變了憂心以后哪家的小兔崽子會把自己家的小白玉蘿卜拱了，整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

寶音長到快四歲，已然是出落得和“長公主”……咳，或者說和三殿下九分相像，雖然臉還胖嘟嘟帶著嬰兒，也能看出形狀幾乎別無二致的桃花眼，一樣水瀲滟瑩潤閃亮亮的瞳仁兒，一樣雪一般剔的皮，還有一樣長長彎彎的濃眼睫，和淺的薄。

任誰見了這小丫頭，要是沒見過恪王殿下的還好說些，倘若見過，都實在不免懷疑駙馬這其實是在替小舅子養閨，腦補出一場十分混的皇室闈聞來——

還好三殿下和長公主是雙生子，賀顧這才稍微有些推說的，盡管是個人都知道當初冊封寶音的文書里寫著寶音的生母是“慶國長公主”，不過是為了抬舉的份，但既然皇帝都這麼說了，只要賀顧拿出這當令箭，盡管心里不定怎麼想的，總沒人敢再當面問些他尷尬的問題了。

只是寶音長得雖然全隨了三殿下，子卻是一點假也不摻的……是賀侯爺的親閨，或者說，賀侯爺的翻版。

也不知道究竟是親爹脈的力量太強大，還是因著前段日子差事忙時，賀顧把寶音放在了言府小半年，仔細想來，他也是絕不會把自己閨出落了個山大王的鍋扣在自己頭上的——

……主要是因為賀容這個姑姑不對勁，俗話說侄像姑姑，上梁不正下梁能不歪嗎？

賀顧本來想著把閨放在外祖母哪里，定然是虧待不了寶音的，幾個月后再去接，一定白白胖胖，萬萬沒想到白胖是白胖了，只是進院門兒時看到的卻不是白胖的面目，只有一張灰頭土臉糊的看不出本來的小花臉，和兩個骨碌碌轉的眼珠子。

賀顧：“……”

他看了看院子里一大一小兩個木馬，和表明顯心虛以及尷尬不敢對上他目的賀容，無語凝噎了一會，道：“這是在做什麼？”

賀容干咳一聲，道：“外祖母出門進香兩日，我怕寶音無聊，就來帶著玩玩。”

賀顧道：“玩什麼？我聽說外祖母給你相看了五六家人家的公子，都是好人家的兒郎，你可有看中的？”

賀容聞言，臉瞬間一下子垮了下來，道：“二哥都沒有親，干什麼要催我？”

寶音在邊上，下騎著一個晃悠悠的小木馬，聞言也十分認真的搖了搖腦袋瓜。

頭上的雙丫髻也不知是誰梳的，手藝實在人不敢恭維，也可能是實在玩得太瘋，已然散了一個，要落不落的墜在腦殼邊上，顯得有些稽。

賀顧一看見閨，語氣便不由得了三分，蹲下刮了刮的鼻子，溫聲道：“雙雙為什麼要搖頭呀？”

寶音眨眨眼睛，抬頭看了看賀容，又看了看賀顧，認真道：“姑姑！只要嘚兒駕~嘚兒駕~不要嫁~”

賀顧愣了一會，回過神來有些哭笑不得，寶音卻又道：“爹爹！”

賀顧一愣，道：“誒，爹爹在呢，怎麼啦？”

寶音看著他，十分認真的一字一頓道：“以后爹爹，不要我雙雙啦！”

這倒是奇了，小黑猴自打出聲賀顧都是雙雙，怎麼到將軍府呆了半年，名也不讓了？

他剛想問為什麼，旁邊賀容卻干咳了一聲，忽道：“大哥你先和寶音玩著，我……我急，先去出個恭！”

語罷便帶著兩個小丫鬟飛快地溜了。

賀顧莫名其妙，只得低頭繼續問寶音：“為什麼不要爹爹再雙雙啦？”

寶音道：“因為寶音是兩個寶音！”

又道：“不對，是一個寶音，一個雙雙！”

賀顧聽得一頭霧水，道：“什麼東西？”

寶音見他蹲下來，索一把抱住賀顧的胳膊，認真道：“姑姑說，做了壞事，就說不是寶音做的，寶音就不會被婆婆打屁了。”

賀顧：“……”

好家伙，小小年紀，已經學會撒謊了。

賀顧：“那壞事不是寶音做的，是誰做的？總得有人承認錯誤吧？對不對？”

賀小侯爺試圖苦口婆心的帶著閨走回正道。

誰知寶音聞言，只用一種看笨蛋的“你怎麼連這都不懂的”表看著爹，看的賀顧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笨沒領會小丫頭的意思，寶音才十分無奈的解釋道：“姑姑說了，干了壞事，不是賀寶音做的，賀寶音是一個乖乖的小姑娘，是……是……”

“……是裴雙雙做噠！”

賀顧：“……”

？

第124章

賀寶音小姑娘語不驚人死不休，還好方才賀容跑路時帶走了婢，除了父兩個，邊上再沒有第三個人。

賀顧覺有些頭大，但又實在沒法拿這個小機靈鬼怎麼樣，畢竟是個娃娃，不像男孩子皮實抗揍，只得苦口婆心和講道理，小聲道：“你是賀家的兒，怎麼了什麼裴雙雙？爹爹不是告訴過你了，有兩個爹爹這事不能告訴旁人，否則會有壞人來害雙雙的，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