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純白的綁帶，綁帶約一手寬，半臂長，中央微鼓。

氣氛微微凝固。

謝遮先一步彎腰撿起，輕輕掂量了兩下，綁帶中央的布包位置應當是灌了點沙，有些分量，上去的，是除了沙石以外，估計還塞了不絨羽緩沖。

謝遮似笑非笑地上了謝才卿另一邊膝蓋，果不其然到了同樣的綁帶。

謝才卿咳了一聲，和謝遮對視一眼，臉更紅了：“……指揮使莫要告訴陛下。”

“你這倒是會懶啊，做的還致。”

謝遮想起之前皇帝說謝才卿可會寵著自己了，眼下看還真沒錯，連他都不敢這麼干。

他也不怕被皇帝當場抓住。

謝才卿抿了抿。

這是昨晚太妃熬夜給他做的，今早非要他戴上。

要不是他極力拒絕，他今日就不止戴個護膝，還要戴個墊。

這就被蕭昀逮個正著了。

劉韞扯他跑的時候，這東西就一直在往下，蕭昀打他的時候，他生怕掉出來。

謝才卿拉了拉他的袖，輕聲道：“指揮使莫要告訴陛下。”

謝遮一笑：“怎麼？狀元郎明明知道，昨兒都不告訴本，害的本今兒差點被圍毆了，自己倒是慣著自己，知道可能要罰，護著膝蓋了，這可不夠意思呀，眼下還指我替你瞞著？”

“才卿也是不由己，心還是向著你的。”

“那我也心向著你，但是是陛下的人，不由己啊。”謝遮嘆道。

“……”謝才卿又拉了拉他的袖。

謝遮大笑。

……

謝才卿回到府上，去了書房，從整整齊齊一不茍的桌案上了張宣紙。

邊上如矢緘默又心地磨墨。

謝才卿執了支白兔毫筆，蘸了蘸墨，在紙上寫道：“皇兄，一月半未見，甚是想念，懷楚安好，來信是祈求皇兄早日娶妻，好懷楚多個疼懷楚的大嫂，懷楚最多再過四個半月必定回去，屆時還想添個侄子侄兒，還請皇兄放寬心，勿為掛念。”

字跡娟秀端正，一手簪花小楷，文靜惹眼得，和會試上瀟灑縱適的字截然不同。

謝才卿寫完，將宣紙疊好，放進了如矢手中。

“麻煩你人快馬加鞭捎給我皇兄了。”

如矢道：“小王爺無甚要的要說？”

這信大意只有一個，催江懷逸娶妻生子。

謝才卿搖搖頭。

如矢應聲，拿著紙條出去了。

謝才卿嘆了口氣，掐指算了算，眼下四月初了，八月里他得回去，也就是說如果計劃順利，他應當最晚最晚七月中確認懷上蕭昀的孩子。

這信快馬加鞭送回去要大半個月，到皇兄手里約莫五月初。

皇兄接到信如果就地親，半個月大嫂能懷上，一個半月確診，才是有可能贏過蕭昀的。

謝才卿做完，端坐著，又覺得自己稚得厲害。

明明是他大寧先挑釁他南鄀的。

……

獵場上，蕭昀駕輕就地從馬上縱跳下：“弄清楚了沒？”

謝遮咳了一聲。

蕭昀似笑非笑：“尹賢？”

“……陛下英明。”

“狗東西，”蕭昀臉晴不定，“朕就說他們哪來的膽子，這敢好啊，朕里那點事，現在是個朝臣都知道了吧？”

謝遮憋著笑：“陛下雄姿英發——”

“滾滾滾。”

“是該好好管管了，朕之前是對他們太好了，他們都忘了朕多能折騰啊。”蕭昀笑的。

“那尹賢——”

“他不是喜歡盯著里看麼？調他去太仆寺卿手底下掃段時間馬糞吧。”

謝遮：“……”

太仆寺是負責天下畜牧、飼養皇家馬的。

謝遮心頭為尹賢默哀。

陛下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尹賢一不在皇帝邊，沒個十天半個月，陛下估計就再也想不起來他了。

去了太仆寺，多半是回不來了。

“行，微臣待會兒便去通知他收拾收拾東西。”

說到太仆寺，謝遮想起什麼似的，和蕭昀一起往回走，邊走邊說：“陛下，你去年五月初那匹懷孕的馬，這幾日快要生了，到時候陛下可要去太仆寺瞧瞧，給它親手接個生？”

皇帝前些年在馬背上闖天下，馬就是他最忠誠的伙伴。

他醫傍，又喜歡馬，接生是一把好手，親手替不難產的馬順利接過生。

“也行。”蕭昀隨口說。

過了幾秒，問：“哪匹馬？”

“……”謝遮道，“全漆黑，頭頂一撮白的那匹，您他黑澤。”

“微臣前些日子遇著太仆寺卿，他還跟微臣說，白澤肚子大得很，瞧著怕不是雙胎，他們都怕難產，這幾日都張羅忙活著呢，醫早早就過去照顧著了。”

馬一般都是一胞一胎，懷雙胎的可能和人懷三胎差不多，所以可以說是稀世罕見。

“知道了，”蕭昀隨口問，“孩子他爹是哪匹？”

“就陛下最高最白的那匹。”

蕭昀一樂：“這一黑一白生出來得什麼樣兒啊，別跟個斑馬似的。”

謝遮：“……”

蕭昀慢一拍道：“哪匹？”

“……”謝遮想了想，“就那天您抱謝才卿騎的那匹。”

蕭昀猛地皺起眉頭：“提他作甚？”

“怎麼了？”謝遮低聲音道，“他伺候得陛下不滿意？”

“也不是——等等，”蕭昀猛地回頭看向他，“伺候？”

謝遮意識到什麼：“陛下難道沒有……”

蕭昀“呵”了一聲：“大嫂懷著大哥的骨呢，不僅把朕當正人君子，還沒到三個月胎不穩呢，朕能嗎？”

“……”謝遮心說這故事越來越離譜了，但是話糙理不糙，“……那陛下等他胎穩了再？”

“去你娘的！”蕭昀狠踹了他一腳。

這事兒最近實在煩不勝煩，攪得他心神不寧睡都睡不香了，還總不控制的起些尷尬狀況，蕭昀掌控很強，不喜歡失控，尤其不喜歡被莫名其妙牽著鼻子走，這會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做事，平白無故多費心力。

他向來不是個糾結的，也懶得去想去琢磨，干脆快刀斬麻了，皺眉道：“你待會兒去找他，直接跟他說，他以后不要來了，朕跟前不缺人伺候，他好好在翰林院呆著吧。”

謝遮心下一驚，謝才卿竟是要失寵了。

想想也是，陛下這子，謝才卿不愿，強人所難這種事，皇帝肯定覺得哭哭啼啼地掃興，作踐別人倒無所謂，主要是他覺得自己虧了，熱臉冷屁，出力還討嫌，很沒意思。

更何況人家還當尊佛一樣供著他。

皇帝又向來不是個迷心竅的，這事被他排的很后，能取而代之的樂子很多。

追人更不可能，哪朝哪代見過皇帝追人的？還是個男子。

所以眼不見心不煩，倒是最好的選擇。

謝遮試探地問：“陛下以后都不準備見他了？”

“嗯哼。”

“那他生了呢？”

蕭昀沒搭理他。

“他孩子沒了呢？他和大哥和離了呢？他來追您了呢？陛下都不會舊復燃了嗎？”

“滾！”蕭昀額上青筋暴跳，“說不見就不見了，他生生，關老子屁事。”

第42章

謝遮派人將蕭昀的話帶到時，謝才卿正在用晚膳。

謝才卿給了些銀子，淡笑送人出去了，太妃見人沒影了，立馬道：“這可怎麼辦？他現在見都不肯見你了！

太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蚱：“我就說蕭昀那種人在高位待久了，一直都是別人趕上門他，他低不下來的，釣久了魚容易跑，他現在肯定還是很想要你的，要不你趕把魚餌塞進他里？現在挽回肯定行，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