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江懷楚在本質上，沒有什麼分歧。

他在北寧就模模糊糊覺得，和江懷楚待在一起特別特別舒服，從到外哪哪都舒服，是那種要過一輩子的舒服，他和江懷楚明明外在哪哪都不一樣，卻又特別特別親近。

老莊主說：“他其實特別好懂，你如果對他好過，那麼他一定是記著的，他只是不說。”

蕭昀咧剛要笑，老莊主呵呵兩聲：“但你對他不好，他也會記得清清楚楚，你不喜歡犯賤，你以為他就喜歡了？”

蕭昀一愣，心里尋思，怎麼這麼像跟他自己？照鏡子似的。

“他不會讓人安排他，過他不想過的日子的，特別是他現在有了孩子，肯定更不會。”

“你要是能撬他，讓他認定你，覺得他和你過就是他想要的生活，那麼你就是他的不惜一切代價，”老莊主難得文縐縐一把，眨眼又出了和蕭昀如出一轍的破壞氣質的咧笑，“到時候他像背著他皇兄去找你一樣，不顧他皇兄也要給你做媳婦兒，給你生孩子，爽不爽？”

蕭昀砸砸，向來深邃的眼睛亮亮的，天真無邪，里面的單純又極致，像是狗看見了。

……

從彌羅山莊出來，皇帝就開始傻笑，見誰都笑，笑得要多真誠無邪有多真誠無邪。

屬下骨悚然，汗流浹背。

謝遮拉都拉不住，徹底放棄了，出一副天機不可泄的高深表，上了馬車，才急急忙忙道：“是陛下的？”

蕭昀猛點頭：“是朕的！是朕的！”

謝遮瞬間喜上眉梢。

大寧有小皇嗣了。

他趕忙繼續問，蕭昀卻毫不留地撥開他探過來的腦袋：“別煩老子！老子現在沒空讓你也高興，老子想事。”

謝遮：“……”

回到主帥大營，謝遮看著那個半蹲著、繞著圓形氈毯慢慢轉，在毯子下翻來翻去的男子，角微微搐：“陛下找什麼？微臣幫著找？”

他都快掘地三尺了。

“找著了！”蕭昀眼睛一亮，從毯子下出那條灰撲撲看不出本來的手帕，沒管后表一言難盡的謝遮，就大吼著外面的人端了盆水進來，自己坐在太師椅上，捋起袖子，甩開袍下擺，擺出要大干一場的匪氣架勢，給手帕了水，哼哧哼哧地了起來。

謝遮：“……”

謝遮趕忙把大營布簾拉嚴實，言又止地看著絞盡腦和臟手帕斗智斗勇的蕭昀，過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道：“……陛下的以夫為天呢？”

“他是我的夫，”蕭昀臉不紅心不跳道，“老子這不以夫為天呢嗎？！”

“……”謝遮面龐發僵。

眼前人儼然是大寧大老爺們兒的氣勢，嗓門也是，作也是，作幅度也是，卻在摧殘一塊純白致還繡著刺繡的小手帕，畫面是有些不堪目，謝遮道：“陛下不是不喜歡眼湊上去嗎……？”

“你懂什麼？！”蕭昀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他不朕，朕也不他，咱倆還能過日子嗎？！太爺爺說了，朕媳婦兒喜歡投桃報李，朕先他，他才會回朕，知道了嗎？！”

“朕得多使勁兒，他才會回得多使勁兒，明白了嗎？！所以朕得使勁兒！”

“……”

“而且總得有個先后吧！他是朕媳婦兒！還懷著朕的孩子，朕還比他大那麼多，朕先使勁兒他怎麼了？！”

謝遮滿腦子只剩下了“”，恍惚間，仿佛看見了一只通漆黑油亮的惡犬和一只通雪白的小狐貍互相。

手帕上的臟隔得太久了，蕭昀了半天都沒干凈，急得齜牙咧，忽然想到什麼：“你去傳令，咱們遇見南鄀人，就給朕使勁！”

謝遮滿臉難以置信：“……陛下？”

“他們要的小皇嗣可就在這功上了！”

“……”

蕭昀皺眉想了想：“算了算了，咱大寧人腦子一向沒他們南鄀的好使，他們不會，萬一過了或者沒對地方，可能還適得其反，這樣……”

蕭昀忖著下，思考幾秒，興高采烈大手一揮：“你先讓他們仔細看看朕怎麼，朕好好示范一下，他們再依葫蘆畫瓢跟著！”

“……”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謝遮面容扭曲：“微臣該怎麼跟他們解釋？劉韞知道了可能會撞死微臣。”

蕭昀哼笑一聲：“他要是知道朕媳婦兒懷孕了，得只可能比朕還過分。”

謝遮面容扭曲地想了兩秒：“……有道理。”

蕭昀說：“你先別給他們說，畢竟剛上手，沒經驗，讓朕先琢磨琢磨技巧，練了他們再跟著。”

謝遮暗暗為自己松了口氣：“……行。”

蕭昀嘆了口氣：“你看誰比較會，朕去取取經？朕沒過人，朕想想，誰朕得朕最喜歡——奧，謝才卿，。”

謝遮：“……”

蕭昀忽然斗志昂揚，神采奕奕：“他能耗費心思得朕心花怒放，朕耗費心思當然也能，對吧？怎麼能輸給他，朕可不得讓他瞧瞧他相公人的獨特本領，讓他對朕死心塌地。”

“……”謝遮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蕭昀已經有了主意，眸灼灼，儼然是所向披靡的姿態：“朕從今天起三從四德了，直到追到媳婦兒為止。”

“……”謝遮瞧著他自言自語，覺得自己有點多余，剛要悄無聲息地溜走，蕭昀驀地看向他，朝他手。

謝遮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香片還朕，朕媳婦兒送給朕的。”

謝遮：“……”

第96章

主帥府后院。

江懷楚蹲下，拿魚碎喂著幾只白狐貍，眼簾低垂，腦海里蕭昀那句“江懷楚是我的”揮之不去。

他怎麼會在不清楚真相的況下，對他說那番話？

不對，他說了也沒什麼損失。

誰知道他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不怕死，只為了親他？千里迢迢，其實只是為了找他？

心頭微微悸，江懷楚下這個過于樂觀的猜測。

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他？真話，還是別有所圖？

他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不是害怕自己傷，他不怕的，他是怕自己困于兒長，危害到躲在自己后的人。

如果他不是王爺，是個普通姑娘，沒背負任何，失敗的代價只和自己有關，他或許會想方法弄清楚，要真的是一心一意對他……鉤他上鉤也未可知。

江懷楚一笑。

可他現在不僅有國，還有孩子，那還不是一個可以完全被他掌控拿的人，甚至隨時有可能趁他不備掌控拿起他，這個時候他尤其不會冒險。

蕭昀是一旦沾上就甩不掉的人。

再說了，皇兄也不會同意。

他又對自己那麼壞。

想這些完全沒意義。

親信一進來就驚道：“小心！”

江懷楚回神，才發現掌心里魚碎已經吃完了，小狐貍已經在他的手了，笑道：“沒事，不會咬到我的。”

“畢竟都長大了，牙長全了，”親信道，“吃的，王爺若真喜歡養這些，養貓兒多好，狐貍還是攻擊太強了，容易咬主人，不然，兔子也好呀，多漂亮又可。”

江懷楚想想也是，雖然以前從未出過意外，但有了孩子，還是小心些為妙。

江懷楚點點頭，站起道：“何事？”

親信這才想起來，小跑過來，遞上一封信：“敵軍進來的。”

自從將領意外拆了信件，知曉了謝才卿的腰圍，王爺就吩咐了，敵軍進來的信，必須由他第一個過目。

江懷楚拆開，睨了眼，眼一瞪，手一頓，在親信好奇的眼神中若無其事地將信疊起，掛在修長的食指上，用拇指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