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蛋明知故問，周寂年牽著人朝人群走去，順他心意。

謝寧拽著他的手臂墊腳，周寂年索仗著人高馬大，帶他進前排。視野豁然開朗，謝寧瞪大眼睛，微抬著頭，手按著帽子看熱鬧。

街頭藝人舉著一個水缸，手臂上的鼓起老鼠般大小，人群都在好，為他這份力大無窮鼓掌。

謝寧看的專注，忍不住學著藝人臉上用力，人家是咬牙努，他是嘟鼓臉，手還握著拳頭，仿佛自己頭上頂的不是輕飄飄的竹帽，而是泰山頂的巨石。

周寂年一直注意著旁的人，看寧郎用力的樣子不免好笑，真是傻憨憨的小孩子。

街頭藝人已經舉著水缸頂在了頭上，人群又是一聲‘好’！趁著眾人欽佩夸贊的時候，藝人的同伴，端著一個碗開始繞著人群討賞錢。

快要走至謝寧面前時，謝寧扯著周寂年退出了熱鬧的人群。

周寂年了他的手掌道：“小氣鬼。”

謝寧捂著口的錢袋子，也不反駁，“就小氣，攢著給你買書看多好？”

周寂年彎了角，牽著小夫郎去買龍須糖。

……

香齋里，一屜一屜的糕點整齊的碼放在一起，有茶食切、佛手、龍須糖、杏仁，以及最便宜，卻也最好賣的桂花糕。

謝寧龍須糖常吃，但還是第一次見人現場做，和另三五個客人圍著齋鋪門口，看人扯著一團糖，漸漸地就變了條，又漸漸地變了。

謝寧張著大驚小怪，他和妹妹從不許出村，這回跟著寂年上鎮，可把他好奇壞了。

小二給他包好了龍須糖和桂花糕，又介紹道：“清秋十五就是中秋佳節，客人可要訂些我們香齋的招牌皮月餅？”

“您現在訂，十二號就給您做好，佳節送禮趕吉時。”小二又補充。

謝寧抿了抿，咽了咽口水，他才十六，還是貪的年紀。

“那就訂三份，結賬吧。”周寂年提著糕點，跟小二去領了一個香齋的小木牌，約好十二號來取皮月餅。

出了熱鬧的糕點鋪子，謝寧才問：“寂年怎麼買那麼多月餅？”

“八月十五謂之中秋，取團圓之意，戚屬們多饋相報。三份不多，我們自家一份應節氣，夫子一份謝師恩，岳丈一份盡孝心。”周寂年牽著人去清水鎮店宅務。

謝寧咬了咬下，舉著糕點包轉著打量。

周寂年也停下腳步問：“怎麼？”

“唔，送禮？”謝寧看夠了油紙包，這才繼續走路。

“嗯？”

謝寧卻沒再說什麼了，揪著周寂年的袖子跟人去店宅務。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店宅務就是解決老百姓們的心頭事，是府在各地管轄百姓住房的機構。

店宅務租賃房屋的獲益是巨大的，所以有限制。當然也就有保障。只要簽了契約，出租人不得擅自多賃或加租金，也不能借翻修屋舍為名，隨意加房錢。

牙郎很是友善，仔細聽完周寂年的要求，開始細細地給介紹道：“東街靠書鋪街，雖貴些，但大都是讀書人租住，只年租，六兩四。”

民間有一個說法，‘一百萬買宅，千萬買鄰’，所以讀書人都喜歡靠著書香氣濃的地方租住，鄰居都是讀書人。再就是書籍昂貴，方便借書和讀書。

“還有嗎？”周寂年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上北胡同，出了巷子就是集市，半年租子是二兩六。”

后面又問了幾，比較來比較去，還是上北胡同的合適一些，鎮上出租的房屋格局大多相似，前是院子，后是宅子。

但凡建的花費了心思的，要麼是自己住，要麼只賣不租，防止租戶出什麼意外壞了宅子風水，怕賣不出去，或者低了價虧錢。

總的來說，一年的房租都得個五兩銀子。

出了店宅務，周寂年去買了海鹽，置辦齊全后，趕著去取桶牽牛。兩人在鎮上走了一天，回村的路上，謝寧坐在周寂年側，歪著頭把人靠著，有些困乏。

周寂年以手背試了試人的額頭溫度，“可有發熱？”

“沒……有……”謝寧懶洋洋地開口，打了個哈欠說：“再賣十次魚，咱們就夠租子了。”

“你那雖是無本的買賣，但不長久，水潭的魚是有數的。”周寂年放下心趕路。

“哦。”謝寧點了下頭，腦子有些迷糊了。

見寧郎昏昏睡，周寂年也沒再開口，摟了人趕牛車。

夕西下，道路被太照，像撒了一地的金子一般，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一路睡到進村，直到把牛車還去給阿爺，謝寧才醒過來，拖著綿綿地步伐，拽著人袖，被牽回了周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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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周溫書在書房端坐，手捧一卷話本看的津津有味，一手去端茶杯，沒了茶水，他眼珠子一不看著書，張就喊：“娘，添些茶水來。”

他娘坐在門檻上，剝花生米，一聽喊，忙不迭迭地去提著茶壺，不知道的以為伺候皇帝老爺呢。

周大媳親自給倒了一杯茶，又將茶壺放在兒子書桌，說：“茶壺擱你屋頭，沒幾天就中秋了，娘剝些花生米做，拿去祈恩寺換銀錢。”

周溫書一聽中秋節和祈恩寺，馬上想起來，他和鎮上學府的書生們有約，中秋宴，詩作對，把酒言歡。

“娘，把來，兒子有事相商。”周溫書雖語氣溫和，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大逆不道。

和長輩議事，不親自去請安，反倒吩咐親娘把人喚來？更加驚奇的是，他娘習以為常，應了一聲就急匆匆去找周了。

周來了一聽是要銀子，心疼的眉頭皺，上月末才給了大媳婦五兩銀錢給大兒子治病，一個字兒都沒回來，又要一兩銀子參加什麼文人宴。

唉，到底是大孫子，忍一忍，明年高中就熬出頭了。

周：“可省著些花，過了中秋，又要束脩了，家里近日事多，田里也沒收……”

“哎喲，娘，兒媳這不是做著呢麼？再說了，過了中秋，就是秋收了，糧食一賣，束脩不就出來了嗎？溫書是去增進學識的，明年就靠秀才了，娘怎好在這節骨眼兒上節省？”

周囁嚅不敢再吱聲，心里卻有氣，但是不敢發出來，得罪了未來的秀才孫子就壞了。

“放心，孫兒省的。這次中秋宴，是鎮上許秀才發起的，孫兒并非去玩耍，只為借些前輩的經驗。”周溫書一貫的溫聲細語，他這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最是討周歡心的。

“孫兒明年中了秀才，家里田地就不用稅了，孫兒也好孝敬。”

周這才應聲了，“誒，的好孫子，給你取銀子去。”

等周走了，周大媳和兒子抱怨，“人啊，老了腦子都不靈了，拎不清的……”

“娘不是要剝花生嗎？快去吧，莫要吵兒子了。”周溫書打斷母親，拿起書繼續看故事，這書生昨夜和狐一夜風流，他著急看看今夜這狐還會不會出現？那書生還能不能和再續緣？

周大媳住了，自從漢子臥病，在這家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也不識字，只知道兒子用功的很，天天捧著書看，可不敢擾了兒子。

……

謝寧從爹爹房間出來，跑去水盆照臉。

剛剛他炒了海鹽去給爹爹燙腰，爹爹說他臉上白凈了不，他自己天天，所以不出來，家里都是男人，又沒有銅鏡。

周寂年直腰，對窗抄書，只抬了眼眸看了小院子里捧著木盆臭的小夫郎，又看回詩書，問：“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