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結合那孩子從懷里掏出來的舉，盛堯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方氏不可能讓弟吃這樣冷糙的食，這個面餅是給自己的。

但是小豆丁將面餅藏在懷里，也不太可能是方氏讓帶的，盛家人都知道他干凈。

“大哥。”盛崗昂著小腦袋，臉上是病態的蒼白，只有眼下青黃，卻更顯駭人，他拿小手指著陶碗，“我自己吃嘛。”

“嗯。”盛堯放下面餅，兩手輕輕卡著這個弟弟的小子，將人抱起來放在上，讓小家伙自己拿木勺舀蛋羹吃。

弟弟自己吃起來之后，他才又將注意力放在了面餅上。他親爹都不在乎他肚子，更是生氣他拿自己的子跟父親慪氣，有意要他一頓長長記。

盛巖和盛雪兩兄妹從沒有往他手里送東西的時候，就連對他懷里這個，從娘胎里就帶病的親弟弟盛崗，那兩兄妹都很親近。

真是沒想到，關心他肚子的人，竟然是一個小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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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堯長吐了一口氣，在聽到外面疑似吸鼻子的聲音之后，盛堯清了下嗓子，揚聲道：“進來。”

外面很安靜，針落有聲。

盛堯這回再開口，語氣滿是不耐煩，“給我進來。”

小豆丁抹了抹眼淚，腳步踟躕來到書房門口，他瞪著大眼睛往里探頭，眼神帶著怯生生的試探，因為搞不清楚狀況所以微微張著小，顯得有些呆。

盛堯對上他的視線，沒開口，但是迫十足。

小豆丁試著抬過門檻，然后走去盛堯面前忐忑不安地站著。

“方氏……領你回來那人怎麼跟你說的？”盛堯還不知道這個小豆丁被盛雪扯著聽到了他和長輩的爭執。

小豆丁眼里有一茫然，他搖了搖頭表示沒說什麼，怕自己搞錯了，又小聲問：“說什麼？”

“讓你來我盛家做什麼？”

小豆丁仔細認真地回想，再一次搖頭，“嬸嬸沒跟我說，跟他們說……”

“誰？”盛堯挑眉問。

小豆丁低聲音回答：“拍花子。”

瞧把他怕的，仿佛聲音大點，拍花子就會出現把他抱走一樣。

盛堯見狀，無聲嘆了口氣。

盛堯還不知道自己沒問對話，眼前這孩子一筋，他應該問這孩子都知道些什麼，而不是方氏和他說了些什麼。

因此，盛堯以為這小乞兒什麼都不知道。

“拿回去自己吃。”盛堯將面餅還給小豆丁，遞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面餅上還有個小牙印，于是作更是利索了，直接將面餅塞小豆丁手里了。

小豆丁捧著面餅，呆呆看大高個站起，一手抱著小娃，一手端著蛋羹，將娃和碗一起放去靠墻的桌榻上了。

盛堯曲起手指刮了刮弟弟消瘦的臉蛋，“你自己吃，大哥要寫字了。”

盛崗頭也不抬，小手握著木勺繼續舀蛋羹。

盛堯偏頭看小豆丁，“過來守著他，吃你的餅。”

小豆丁乖乖過去站著，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把盛崗著，這才發現，這個四歲的小孩兒，長得有點……不好看。

小孩兒眼睛本就大，眼皮上和眼圈青黃一片，顯得眼睛就更大了，蒼白的臉，凹陷的臉頰，無一不在告訴旁人，他子骨不好。

小豆丁眼里卻沒有害怕，他在想他娘還活著的時候，總是抱著他給他描述他小的時候，自己小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但是自己長大了就好了，所以他要盯著這個弟弟乖乖吃飯，因為長大了就好了。

盛崗小手不靈活，陶碗糙，碗上還有不蛋羹，但是厚厚的木勺卻是怎麼也舀不起來了，所以他小手將陶碗推開，不吃了。

小豆丁看了眼陶碗，他覺得浪費，所以揪了一小塊面餅去刮了蛋羹，遞到弟弟邊，“還有哇。”

盛堯聽見后，將筆挪開，抬眼去看兩個小家伙，見他那個吃貨弟弟已經張了，趕出聲阻止，“別給他吃。”

膽子極小的小豆丁被他嚇的手抖了一下，連忙回手，回頭茫然把盛堯看著，一副‘我闖禍了嗎’的可憐小模樣。

盛堯沒想欺負小人兒，難得的解釋，“他嚼不。”

語氣生極了。

小豆丁松了口氣，將沾著蛋羹的面餅塞自己里了，他想著快點銷毀‘贓’，沒怎麼咀嚼就咽下去了。

盛堯見狀收回視線繼續寫字，心說這小乞兒像個貓兒一樣，真不經嚇。

而屋子里的第三個小人兒，也就是盛崗再看向小豆丁的時候，眼睛里亮閃閃的，脆生生地喊：“小哥哥！”

小小人兒高興壞了，他子骨不好，是大人口中病歪歪的‘討債鬼’，是堂兄堂姐們口中天生的‘藥罐子’。

這還是頭回，有人不嫌棄他，愿意吃他剩下來的食，不怕被他過了病氣。

“嗯？”小豆丁輕輕回應了一聲，收獲了盛家第一個對他綻放笑臉的人，第一個接納了他的人。

其實盛堯經常在堂弟們面前解釋盛崗的病不會過給別人，要是病氣能過人，他和早就跟著病了。

盛崗從出生起就虛弱，到兩歲的時候天天咳得撕心裂肺的，孩子上痛，做娘的心里痛，方荷沒想開上了回吊，救下來之后，盛老太太就把盛崗抱走了，要自己親自養。

一開始還攔著方荷不讓見，怕方荷見小兒子病痛折磨又要尋死，緩了個把月，方荷自己漸漸地不來了。到現在，盛崗已經跟著和大哥住了兩年，他也四歲了。

大哥和都疼惜他，無微不至，只是他沒有小伙伴……

這個不嫌棄他的小哥哥，他想親近。

盛堯一邊寫字，一邊聽倆小孩兒悉悉索索的玩碗和勺，小人家家還怕擾人，著小嗓音，這個噓一聲，那個噓一聲，掩耳盜鈴，可至極。

要往日他定要出聲攆人出去的，可是他看到小弟臉上天真活潑的笑，便不覺煩了，只覺這些小靜很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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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雪替娘哄完老太太，就進屋把小豆丁又領走了。

小豆丁這晚睡在盛家長房院子里的雜間，屋里堆著七八糟的背簍竹筐，黑黢黢也沒有個油燈，下睡得是農家人編制的竹床。

竹床以往是擺在院子里給們休息的，這樣大人在院子里忙的時候，孩子們能睡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大人小娃都安心，而如今卻了小豆丁一個人的床了。

放松下來的小豆丁卻沒能睡個好覺，一閉眼就是跟著嫂嫂進縣城的場景，他不想去！

因為去了他就要被拍花子抱走，而嫂嫂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冷眼藏在圍觀的人群里……

次日清晨，小豆丁是被盛雪起來的，他愧極了，所以更勤快了，小短兒倒騰不停，幫著抱柴去廚房、幫著燒火、幫著掃院子……

雖然很累，但是盛雪姐姐對他笑了好多次，還親切地喚他‘喬兒’，方荷嬸嬸在吃早飯的時候，也給了他一個煮蛋。

吃完早飯，原該是盛雪去給小弟送飯的，躲懶給了小豆丁，回院子忙自己的事去了。

獨自去到盛家主母的院子，里面同昨晚一樣安靜祥和。

盛老太太這回也回應了小豆丁的招呼聲，因著昨晚小孫子睡前跟說悄悄話，說這個小哥哥喜歡他。

四歲的盛崗沒睡懶覺，他睡不好，睡上幾個時辰嚨就，咳醒之后就睡不著了，但是他白天會睡好幾頓。

“小哥！”早上的盛崗被裹得嚴嚴實實，罩著一件厚實的小袍子，他自家乖乖坐在門檻上，手里捧著一個竹蜻蜓。

小豆丁走過去，對著小家伙靦腆地笑。

盛崗新得一個小伙伴，不要喂飯，“要小哥！”

“好好。”盛老太太端著碗朝小豆丁招手，示意孩子過來，“娃兒過來，來喂弟弟吃飯。”

盛崗的早飯是用昨夜煨的湯下的面條，面條煮的爛爛的，配上鮮的湯，盛崗吃的小兒上油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