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茶田。

孫鴻潤領著他們三個小家伙，給他們講茶，“十斤茶養一兩芽，所以你們采摘的時候，芽葉要完整，不能，不能。”

喬知舒和孫勝在大人的指導下，掐著茶芽裝滿了腰間的小竹簍，然后倆孩子手牽著手去茶田邊，將小竹簍里的芽葉倒給陶氏，被夸贊幾句再樂顛顛回去采茶。

六歲的小含嫣抱著娘親的不肯下茶田去，小姑娘家人矮，進去就找不著人了。但又想湊熱鬧，所以兩個小哥哥就一邊采茶，一邊朗聲背民謠給聽。

“云霧霜降茶，茶濃味潑辣。

山泉配此茶，延年益壽法。”

彎腰采茶的盛堯聽到倆小家伙的清脆聲，直起看向他倆，跟小舅說：“帶他來這一趟，笑了，話也多了。”

“這麼乖的孩子，哪兒不抱著疼？你就別帶他走了，小舅好吃好喝供著他。”

盛堯收回視線繼續采茶，“那不行。”

孫鴻潤哈哈大笑，“還舍不得上了。”

確實是舍不得，盛堯心想小舅說得對。

喬知舒采茶熱出一汗，午后熾烈，舅娘陶氏煮了茶枯水，逮著三個小家伙，親自給他們用茶枯洗頭發。

茶枯是山茶樹上的果子歷經榨取后剩下來的茶渣，加水可以出泡泡，茶農常用茶枯洗頭發，茶殼洗裳。

舅娘給喬知舒泡泡抓頭發，的手輕，和喬知舒的娘親一樣溫暖……

茶枯洗完的頭發順細，喬知舒披散著頭發，往坐在稻場撿茶的盛堯懷里鉆，昂著小臉笑，“哥哥，舅娘用茶枯給我洗頭。”

盛堯低頭輕嗅他半的發頂，“嗯，喜歡嗎？”

喬知舒發間都是植的天然味道，說不上好聞，但是有植的清新氣息。

“我香不？”喬知舒笑彎了眼睛，又跟著回答：“喜歡，喜歡舅娘！”

盛堯點頭，是個香噴噴的，干干凈凈的小孩兒。但是喬知舒再黏糊，他就拍拍他的小屁，“上邊兒玩去，哥哥撿茶。”

喬知舒嘻嘻笑，一溜煙又跑回院子里了，跟孫勝、孫含嫣排排坐，三個小不點一起昂著腦袋曬頭發。

**

在孫家住了一整個月，全程參與了采茶、炒茶、賣茶。

喬知舒看著小舅和來運茶的商戶秤重，被哥哥牽著手，聽哥哥給自己講故事……

原來一斤有十六兩，十六兩是十六金星，十六金星分別是：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福祿壽三星。

賣完茶，二人才收拾包袱回龍井村。

走前，乖巧的喬知舒還給蒸了幾蒸籠的龍游發糕，留著給孫家人閑暇時解饞。

孫家二老是真疼外孫，馬屁上掛的給盛老太太的新茶、熏野兔；給崗兒的龍游發糕、葛；給喬知舒洗頭的茶枯等等，要不是馬兒承不住，恨不得讓背頭豬回去。

回去的路上，盛堯讓喬知舒坐自己后。冬后的早上，寒風刺骨，他披著棉袍將冷風盡數擋去，喬知舒就抱著他的腰，地掉眼淚。

……

時隔一個月，再回到盛家，盛家人都說喬知舒長胖了。

喬知舒自己和盛堯都沒覺出來胖，但是喬知舒有點點心虛，在孫家的時候，哥哥時常幫著干農活，自己卻連燒火都很去，一進廚房舅娘就攆他出去玩，他還跟著哥哥頓頓吃酸菜燉骨頭。

盛雪也笑著去喬知舒的小臉蛋，“我看出來了，你是去福了。”

喬知舒只是抿著笑，他不說話，大人們打趣一會兒，覺著沒勁也就算了。

給長輩們請了安，再回到的院子里，盛崗見了倆哥哥嗷嗷哭，本來家里就沒人陪他，十二月天氣冷，天天陪著他的也不許他出屋了，可把他憋壞了。

崗兒的房間早早就燒上火盆了，喬知舒蹲在火盆前烤發糕，里一直哄崗兒。

“崗兒快不哭了，天兒冷，哭完腦袋要疼的。”

盛堯坐在床邊抱著崗兒，大手囫圇給他抹臉，崗兒被他抹的大腦袋往后載楞，貓兒一樣的哭聲終于是停住了。

盛崗小手指火盆，小兒……

盛堯便拿小被子把他兜住，端著他去火盆前坐下了。

喬知舒一小塊一小塊地揪著發糕喂崗兒，“小哥親手做的，你吃吃看，和上次吃的一樣不？”

盛崗張大接住，嚼了幾下就瞇著眼睛笑，這小家伙真的特別容易滿足。

第20章

盛老太太也想念長孫，回到自家院坐在火盆邊上，手上也有用筷子著烤熱的發糕，老太太也不吃，就安安靜靜一臉祥和地看三個晚輩。

盛崗吃完一塊還要吃，委屈地說：“大哥不在，今年都沒有糍粑。”

盛堯不解地問：“，今年的糯米不夠吃嗎？”

龍井村家家戶戶都會種些糯米，糯米一部分磨，江州人過年要吃湯圓，一部分蒸了要打糍粑。

一提這個事兒，盛老太太還沒開口呢，他們院子里就來了一位稀客，三房媳婦兒甩著胳膊找婆母訴苦來了。

來了也不進屋，在門口，“娘，三兒媳來找您說說話……我就不進去了，別崗兒吸了冷氣。”

盛堯也不好再問，看著將發糕遞給了盛崗，出門領著他三叔母去小廳了。盛堯抱著弟弟靠墻坐，隔著土墻，明正大的旁聽。

“娘，不是我小肚腸，這家里十來個孩子，擎等著臘月吃點糯米糕點甜甜兒……雪丫頭倒好，全占了去要做糕點縣城里賣。”三叔母拉著老太太的手，聲說著抱怨的說。

盛老太太顯然是知道這事的，“你諒諒，那丫頭也是愁弟弟的藥錢。”

“真不是我不諒，這打夏，家里的米面、紅豆、黃豆、花生哪樣不是大嫂家占去做糕點了，我兒饞，人家說什麼？人小丫頭拉著長臉說要換救命錢的，是一塊兒都不我兒吃，那可也是親堂弟！”

……

這一大家子的人，要說沒點矛盾還真不可能。每個人在意的東西不一樣，三房媳婦就是憋了一口氣，憑啥娃兒要塊糕點都不給，諒大嫂家有個小藥罐子，可是大嫂一點兒沒表現出謝們的大度，既然吃了虧還沒討著好，那干嘛還要吃虧？

“照娘說的，一家子是不曾著，可是孩子們哪有個飽的時候？放了碗沒一會兒就要吃要喝，前兒聽說孫老瘸家小娃兒在外面玩兒了吃草，哎喲娘您可知道？那吃進去的是斷腸草，就一夜，那娃兒就沒了！”

這樣駭人，盛老太太被嚇到了，“還有這檔子事？近日天兒冷，我沒怎麼出院子，竟是沒聽說。”

“我聽說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夜里是睡都睡不好，娘啊，您看在這些孫兒都還小的份上，跟大嫂說說吧，我……我一想到我忙不錯眼的時候，我兒也去揪一把斷腸草……我是真不想活了。”

說著說著三叔母就真落了淚，盛老太太好一陣哄。

三叔母吸了吸鼻子，接著說：“種地的時候家里人人都去忙了，收也是一起去收，誰也不曾懶，要不就分個公公平平的，要不大嫂就拿銀子出來買，那銀子就給娘您手上，我相信娘自會給孫兒們準備些甜兒。”

盛老太太還是哄著，只說：“快莫哭了，孩子們看見像什麼話？娘知道了，娘會找老大媳婦兒說一說的……”

……三房媳婦又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口干舌燥了也不敢喝盛崗院子里的水，起離去了。

盛老太太收了凳子回屋，一看大孫的表，就擺擺手，“你莫管，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盛堯也沒想管，一是他沒份，二是沒功夫。年后他就要回縣學，跟秀才生員們一同學習，雖說都是秀才，但是學還有一個小小的考試。

喬知舒抱著盛崗在一邊艾條，盛家大小事從來都不到他開口。也是因為他小嚴實，盛家很多事他都第一個知道。

比如這事兒，幾日之后，喬知舒在長房院子里剝花生，盛雪和方荷也不避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