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朝自開國以來，延續了前朝‘開中制’的政策，也就是朝廷手握食鹽專賣特權，吸引和促使商人輸粟運糧去邊地, 商人這樣換取鹽引，朝廷保證邊疆所需。

“當時有十來個茶農們茶葉銷不出去，便一齊去縣衙找縣太爺，想問個清楚什麼《茶引制》, 誰知有那麼些潑皮竟然起了手，衙門發生□□，所有茶農都被抓了，累得咱老爺也進去了……”

雖然現在天下安定，但是死的也不是沒有，茶農辛苦一年卻賣不出茶，茶葉不比糧食，折在手上還填不了肚子，這不是著茶農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風嗎？再一聽縣太爺不給主持公道，一個個也是怒急攻心，這才了手。

到了縣衙門口，盛堯是小秀才，所以被放了進去，喬知舒和孫家奴仆卻只能是在外面候著了。

喬知舒和孫家奴仆在墻外轉來轉去，小家伙也著急呢，他最近也主意漸長，被‘小神’這個稱號給捧的。

他轉著腦袋看縣衙院墻，最后小步跑去墻角沖孫家隨從勾了勾手。

喬知舒小小聲呼喚：“你過來。”

等人到跟前了，他示范地原地蹦了一下，“你這樣……”

蹦完又小聲解說：“你踩著我，看看里面的況。”

“誒喲，使不得，表爺您踩著我，您輕。”孫家隨從一個大老爺們嚇了一跳，沒見過這樣傻的表爺。

喬知舒張了張，低頭看自己的小鞋面，對比之下，對方的腳好大呀。

“好吧，我最近吃的不多，鋪子里忙，我應該不很重！”

孫家隨從原本焦急煩躁的心瞬間消化了，確實有被到，他咧了咧，彎下腰去，示意表爺上背。

喬知舒確定了對方的笑是愿意的，才放下心踩上肩去，兩手輕輕著院墻，探起小腦袋。

縣衙院子里有馬廄，有兵架，有兩個手持刑杖的差在聊剛剛進去的秀才爺。

“這回來的是縣太爺的生員，估計是要放人了。”

“那不也吃了板子？”

“嗐，一群蚍蜉，妄想撼大樹，每人挨了三十板子就安生了……”

“可不？大人早代過，鬧事的茶農只管打！聽說府城那麼些大老爺也照樣挨屁板子……”

“挨了打才知道疼，要我說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個茶農家里不定多殷實呢。”

……

喬知舒皺起眉，跳下地后了自己的屁，看著孫家奴仆道：“你上可有銀子傍？”

那人點頭就開始掏腰包，“表爺可是要打點一二？不過，我之前試過了……”

“不是我要。”喬知舒擺擺手，“你去雇一輛馬車來，記得讓鋪一層厚褥子。”

“是！表爺心細如針，我真是愚笨竟還需要提醒。”那人攏好領，看著瘦小矮矮的喬知舒，不太放心，“那表爺我去了？您、您可千萬別丟了。”

喬知舒嗯嗯點頭，“我不走開，這里是縣衙門口，安全的。”

于是孫家隨從幾乎是一路小跑去驛站馬車了。

**

大概又過了兩刻鐘，喬知舒才終于等到了盛堯攙著滿頭冷汗的小舅出來了，后跟著個邁不開步子的隨從。

“小舅！”喬知舒也過去攙扶孫鴻潤，一邊對盛堯說：“哥哥，我讓人去馬車了，去了有一會兒了。”

“好。”

孫鴻潤著臉，有些死氣沉沉的，什麼話也沒說，或許此時他滿腦子都是一家子如何過冬？采茶農、炒茶工的工錢又要去哪尋？孫家只有他一個勞力，上有老下有小，年年產茶，富足卻不富余。

子嗣稀薄是生在這個朝代的悲哀，家中缺勞力不說，遇上什麼事，也沒有兄弟姐妹能福禍相依。

蹋噠踏噠……

馬蹄踩在地面的聲音和車轱轆滾的聲音傳來，暫時地停頓了一會兒，待人都上了馬車，又‘蹋噠踏噠’從縣衙門口離去。

等回到孫家宅，已經是深夜。

孫家人老都睡著了，舅娘陶氏也因為懷著子，近期嗜睡，所以沒有等丈夫歸來。

于是盛堯將孫鴻潤扶去書房床上趴著了，孫鴻潤讓他倆也快去歇息，自己要獨想想辦法。

**

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間，盛堯取了火折子燃燈，背對著喬知舒道：“我去打水。”

喬知舒已經去開了柜子抱被褥出來鋪床了，“嗯。”

兩人就好像回到了龍井村一般，水打回來后，一起洗了腳，盛堯長將木盆挪遠了，才躺下。

喬知舒挨著哥哥，夜冷井水更涼，他的腳丫子冷冰冰的，鉆進被窩就將腳盛堯間捂著。盛堯常騎馬，縣學時常有蹴鞠活，所以他不是那種一門心思只讀書的白面書生，強壯，上什麼時候都熱烘烘的。

盛堯抬手將他摟住了，在黑暗中，用低低的聲音道：“七月盛夏你也這樣畏冷，以后吃飯不許挑姜出去。”

喬知舒手環著哥哥的腰，暖舒服了，閉眼裝死。

盛堯好氣的隔著被子拍他的背。

喬知舒這才嘟囔：“山上冷呀。”

“那也不許浪費。”盛堯堅持，他其實只有來孫家才會和喬知舒一張床，龍井村里有喬知舒的小竹床。

“沒浪費呀，哥哥不是吃了麼？”喬知舒在盛堯上蹭蹭腳汲取溫暖，因為姜夾給哥哥，哥哥會吃掉，所以他才允許自己不吃討厭的姜的嘛。

“……”盛堯不想說話了。

但又不服，所以換了個話題，“我今日跟縣丞大人聊了幾句，茶葉滯銷一事不簡單。”

喬知舒抬起小腦瓜，在黑暗中睜眼，只能仰視到盛堯的臉部廓，眉骨隆起，鼻梁高。

“縣丞大人怎麼說？”

盛堯：“大人說不存在弄不到茶引一說，只要拿上銀子去茶馬司，多茶引都有。大人沒有撒謊的必要，一直以來和小舅易的茶商，必定有問題。”

“說起商人……”喬知舒帶歪話題，有點兒炫耀的小意思，將開業那場鬧劇說給盛堯聽，“……幫我們解圍的那個伯伯萬，聽人群的說他是州府的萬太平商號二東家！”

盛堯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微微抬頭看小家伙，抬起一只手兜了兜他的小下。

贊許道：“你向來早慧機靈，和你講道理你總能舉一反三。這事就是靠你講道理擺平的，你為人君子，自然就有君子同你好，所以你又能從萬二東家那里知道‘無商不尖’的典故，將來這個也會為你解決其他遇到的問題。”

喬知舒嘻嘻笑，被夸了沒有不開心的，哥哥教他做一個君子，他做到啦。

盛堯：“萬事無絕對。睡吧，明日去聽聽小舅怎麼說，若真是一幫無不商的，咱們也好早做應對。”

“嗯！”喬知舒蹭了蹭臉蛋兒，抱著哥哥的腰閉上了眼。

盛堯將手收回被窩里，搭在粘人的背上，閉著眼睛醞釀困意，即將睡之際，左眼皮子卻突然跳個不停……

**

縣城里，香雪甜糕鋪子。

這夜小崗兒被娘親抱在懷里，吃完酒樓還哄睡覺，答應了他睡著也不走，他就在娘親的懷抱里睡著了……

方荷半夜覺有個滾燙的東西著自己，驚醒來了，是崗兒發熱了。

“崗兒？”方荷迷迷糊糊啞著聲音晃了晃小兒子，發現小兒子渾發燙，急急忙忙下床點燈。

崗兒臉如常，但是發白，困難地張著拿呼吸……

房間里一陣糟糟的腳步聲，方荷袍子披在上，一邊跑出二樓臺一邊喊：“紹元！紹元！崗兒發熱了！快去慈安堂大夫！”

方荷心口撲通撲通，尖著嗓子把后坊的人都醒了，讓打冷水，也讓備熱水。

“快打水上來！崗兒發熱了！”

一時間，后院里各個屋子的燈都亮了起來，伙計們燒爐給盛崗熬藥，還有腦子轉得快的，掌著燈籠去追盛紹元大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