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慎之微微蹙眉，卻不敢有異，還是俯首回答，道：“是。”

“若有時間，你也去見見們。”天子咳嗽幾聲，飲一口茶，稍緩片刻，又道，“道長說了，你此番沖喜拔除邪孽，說需得兩年方得圓滿，這兩年不可有變，待兩年之后，方可再納側妃。”

溫慎之：“……”

延景明還端坐一側，眨眨眼睛，認真聽二人說話。

可他漢話不佳，天子說話又拐彎抹角的晦，他便聽得支離破碎，而溫慎之蹙眉回首，看他一眼，忍不了開口道：“父皇——”

天子打斷他的話，轉而看向延景明，道：“景明啊。”

延景明聽見自己的名字，立即抬起頭，這一回他可算記得中原禮儀了，規規矩矩回答，道：“是，窩在。”

“你既是太子正妃，便千萬要記住一件事。”天子淡淡說道，“不可妒忌。”

延景明：“？”

毒？他為什麼要去毒？

“榮妃送東宮中的人，你記得安排。”天子微微睨眼，像是在觀察他神，他想延景明大概漢話不好，此番說得便直白了許多，道，“榮妃一片好意，你多照顧一些。”

延景明終于聽明白了。

他用力點頭，道：“皇桑放心！窩明白了！”

原來皇帝喊他，為的是這件事啊！

他擔心太子衛隊訓練進度太慢，所以才要囑托自己更加專注！好好訓練！照顧好衛隊中的每個人！

延景明頭回被天子委以重任，他簡直充滿了干勁！

一個月！必出效！

……

天子見延景明答應得痛快，還想這位小王子好歹是個識大的，好說話得很，他放了心，方繼續同溫慎之討論其他事。

只是溫慎之早沒了會面之心，還多有些應付，好在過了片刻，有一名小黃門步宮中，說是國師進獻金丹來了，天子方揮一揮手，讓溫慎之同延景明先回去。

于是二人起了，正要退出大殿，天子遲疑片刻，忽而又開口，道：“慎之，你上前來。”

溫慎之頓住腳步，移步上前，到了天子桌案近旁，方聽他蹙眉開口，低聲道：“盯著你皇叔。”

溫慎之：“……”

延景明站在遠，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而后腳步聲起，他扭過頭，便見著一名白須白發的老者殿中，后跟了幾名捧著玉匣的小道士，里頭放著的，應當就是那要進獻的“金蛋”。

延景明覺得自己又記住了一個奇怪的知識點。

原來中原不打金瓜，卻打金蛋。

皇上還很喜歡金蛋。

溫慎之已下玉階，到了他邊，同他一道離了太極殿，延景明這才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溫慎之道：“泥們的金蛋，和窩們的金瓜，一樣嗎？”

溫慎之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由失笑道：“金丹不是金蛋。”

延景明：“……金蛋不是蛋？”

延景明的口音太，溫慎之沒聽出多異樣，便點頭道：“對，金丹是金丹，金蛋是金蛋，他們并不相同，你的漢話，也該再好好學一學了。”

延景明已經暈了。

他撓著腦袋思索蛋與金蛋的關系，待回了東宮，大宮藍暖已去膳房取來了百花糕，溫慎之想延景明嘗一嘗，自己取了一塊糕點，正要轉頭喂給延景明，卻不想延景明好似忽而想到了什麼事，打了一般扭頭便要朝那些人的落榻之跑。

溫慎之手中還拿著百花糕，追著延景明出了屋，蹙眉道：“你不吃嗎？”

延景明激大喊，“我還有事！”

溫慎之不解。

這都要夜了，延景明還有什麼事啊？

“皇桑嗦了，要我好好對待榮皇貴妃的人們！”延景明激說道，“窩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這麼大一個任務給窩！”

溫慎之：“……”

溫慎之覺得有些不對。

“窩不次了！”延景明用力握拳頭，“夜間訓練還妹開始呢！”

溫慎之：“……”

果然不太對！

溫慎之想起白天被繞園長跑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人們，默默停下腳步，一時竟不知自己該不該跟上延景明。

可不想延景明忽而頓住了腳步，回首看向了他。

“泥要一起來嗎？”延景明認真發出邀請，“窩覺得泥也要練一練。”

溫慎之：“我不必……”

延景明似乎猜到了他的答案，有些失地重重嘆了口氣。

“中原人，尊的太不行了。”延景明道，“還是右蟋蟀厲害一些，右蟋蟀，很行。”

溫慎之：“……”

溫慎之一把握住了延景明的手。

“我跟你一塊去。”溫慎之簡直忍不住心中醋意，“你看誰不行。”

第14章 還是恰了百花糕

溫慎之跟著延景明一同回到了那些人居住的院落之外。

如今天還早，只不過白天折騰半日，那些人疲憊不堪，大半都已休息，溫慎之原以為延景明會就此作罷，卻不想延景明一過來，阿廖莉卻立即興將那些睡著的人們醒了。

一群人兒睡眼松懈，排排站在院中，大多都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弄不明白太子與太子妃為何要深夜造訪。

而略有些心機之人，譬如落羽，他便覺得這深夜著實是個展自我的好機會，這太子妃天天欺負他們，如此可恨，他一定要想辦法揭穿太子妃的罪惡行徑。

至于如何揭發……

以落羽自小在教坊司中所學的規矩而言，所謂揭發一個人，不過是上位的前奏，先毀掉他，然后再變他。

他著單薄，楚楚可憐，又著實貌人，如此抬首朝溫慎之一看，再略帶幾分委屈凄楚，開口：“殿下——”

延景明：“掉，泥尊棒！”

落羽：“啊？”

延景明：“穿得才方便運！”

落羽：“我不是……”

延景明：“看來掉已經準備好了！”

落羽：“我沒有……”

延景明：“窩們開始吧！”

落羽：“……”

落羽覺得，這件事不能再這麼錯下去了。

他本就不這個名字，這討人厭的太子妃，心機深沉，非得在太子面前這樣辱他，讓他這樣丟了臉，他當然得盡早解釋，以免在太子眼中與這不雅的“掉”二字永久掛了勾。

落羽看著溫慎之，委屈開了口：“殿下，我……奴其實并不姓刁。”

溫慎之：“……”

落羽又道：“奴世悲慘，本沒有姓氏。”

溫慎之聽他語氣，便抑不住渾的皮疙瘩，而延景明眨眨眼睛，只覺得這掉未免也太可憐了一些。

他知道中原人頗重姓氏，所以大盛天子逮著人便要給人賜姓，他們家便是因為同大盛好，又做了大盛屬國，所以才被天子賜了漢姓為延，而照如此說，掉沒有姓氏，那這世未免太過悲慘，延景明代中原人的習俗一想便不由替他覺得委屈。

于是延景明也轉頭看向了溫慎之，也同落羽一般滿面委屈，小聲說道：“他好可憐喏。”

溫慎之：“……”

延景明：“泥給他賜個姓叭。”

溫慎之：“……”

落羽：“？”

這事發展，怎麼好像有些不太對。

延景明皺起眉，又陷沉思：“可素姓什麼好呢。”

他畢竟不是個文化人，這種需要文化功底的事，著實令他有些為難。

大宮藍暖站在一旁，聽幾人如此談，而小王子又如此天真，本看不清這落羽的心思，著實不喜歡落羽，也是為了擁護小王子在東宮之中的地位，忍不住便開了口，道：“殿下先前說的那姓氏，就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