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5

“啊!”

那握著門環的五指突然揪,晏琛面慘白,著跪了下去,膝蓋撞上尺高的門檻,險些栽進院子里。他慌忙撐住門檻,閉雙眸忍耐,低啞而綿長地息。

筍兒只踹了一腳,他卻不會只疼一下。

往往那一腳會踹得宮,下腹收,然后忍疼時各種強烈的反應全撲上來,生生將疼痛拖得更長。晏琛好不容易熬到盡頭,剛站起來,筍兒恰到好又補了一腳,疼得他邊發抖邊腹誹道:這門難道克筍麼,為什麼死活都進不去?

陸桓城一覺睡飽,下意識去抱晏琛,卻撲了個空。

枕邊空冷無人。

他起一看,晏琛正蔫蔫地窩在榻之上,低著頭,捧著茶水小口小口啜飲。厚實的狐絨氅子覆在小腹,鼓鼓囊囊的一大團。

他悄悄過去,出其不意地攬住了晏琛的肩膀,往他臉頰上狠啄一口。

晏琛慌得灑了半盞茶,下意識手去遮小腹,抬頭發現陸桓城笑盈盈的,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才地道:“桓城,你起來了。”

陸桓城傾去吻他的,吻得面粘,呼吸微促。又順著下頜蹭到耳,叼住了絨的耳垂,低笑道:“阿琛,怎麼起得這般早?昨晚都舒服到暈過去了,也不多休息一會兒?”

晏琛耳兩下就忍不住要哆嗦,見陸桓城一起床就來他,忙不迭地往窗邊躲。

陸桓城香得逞,心滿意足,取了晏琛未喝完的半盞茶漱口,剛含進去,眉頭猛地一皺,轉全吐到了地上:“你喝冰水?!”

“我……不怕冷的。以前,以前不是也喝過麼?”

晏琛心虛地狡辯。

然而,他并不是不怕冷,是只能喝活水。

的茶葉,再甜的泉水,但凡經過燒滾烹煮,就失去了氤氳的靈氣,變作一壺死水。像晏琛這般靈氣匯聚的,死水只能解口,卻解不了心。實在得難時,他便會背著陸桓城舀些溪水、雨水飲用,之前被抓到過幾次,都找借口搪塞了過去。

這幾日積雪深重,晏琛尋不到流淌的活水,只能舀一捧新雪解。雪水子太寒,他有些不住,但總比死的好。

陸桓城著瓷盞,面容冷肅。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茶壺,打開蓋子往里一看,頓時臉都青了,一把抓起半滿的茶壺遞到晏琛面前:“你以前喝冷水,我不說什麼,但這回壺里明明有水,昨晚剩下的,是冷了,是不怎麼好喝,但畢竟放在屋里,總比外頭的冰水強!阿琛,你到底有什麼嗜好,放著茶水不要,非得去外面舀雪喝?”

晏琛連看都不敢看他,垂著頭,雙手在絨氅底下死死擰著褥子,雙囁喏,一個辯解的理由也編不來。

他怎麼就疏忽了呢?

桌上有冷茶,他居然忘了倒掉,直接出去舀了雪。

怎麼辦呢?

狐貍出了尾,被人揪了個正著,怎麼逃呢?

半晌,陸桓城長長嘆了口氣,擱下杯盞,把晏琛按進懷里,手掌輕輕覆在那團絨氅上,溫聲道:“阿琛,你想喝什麼都行,我不攔著。但是,你多得顧念著孩子,下回再喝冰水,先含在里暖一暖,別凍著它,好麼?”

晏琛沉默一會兒,輕輕應了聲。

公正地說,陸桓城并不是一個生多疑的人。

盡管行商的閱歷和本能,會讓他多多把值得推敲的細節掛在心上,可這種習慣,他從不帶到與晏琛的相中來,除非不合理的疑點太多,并且……沒有一個曾得到過解釋。

懷疑,或者說,僅僅是留意晏琛的舉止,就讓陸桓城到了背叛的痛苦。

他不該對晏琛有一搖。

世上既然有嗜茶癖的人,自然也會有晏琛這樣不飲茶的人,舀一盞春溪、山泉、初雪,權當痛飲天地靈息,未嘗不是一種別致的閑雅趣。

但當他這麼勸說著自己,打開房門,看到一串從院門延進來的腳印時,那份竭力為晏琛保留的信任……終究還是碎裂了。

方才他過晏琛的長發,發尾,那條漂亮的狐絨氅子垂在榻沿,不起眼的折角幾乎。他便問晏琛,方才可曾出去過。

晏琛說,屋里煩悶,到院子里轉了轉。

當時那雙眼里閃爍的不安,陸桓城并沒有過。

如果打開房門,他看到的是兩條足印,一條出,一條進,那麼即使與晏琛所說不符,他也不會生疑,只當是院子太小,晏琛嫌悶,還出門散了散心。

但是,院子里只有一條歸來的足印。

陸桓城這一夜睡得很,不知雪停、雪落各在何時,然而,一場雪要下多久才能徹底抹去新鮮的足印,他卻是清楚的。

晏琛離開了很久,為了某個不知名的原因。

瞞著他。

在一場銷魂的歡過后。

陸桓城很肯定,昨晚他的確把晏琛折騰得暈厥了過去,晏琛在床上向來脆弱,永遠是一副無力反抗的姿態,絕無騙人的資本——被弄那等狼狽模樣,扶墻都站不穩,還要趁著夜深人靜溜出門幾個時辰,晏琛到底去做了什麼?

第五章 習

晏琛站在馬車旁,左手按氅領,右手扶車轅,慌慌張張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上不去了。

從前撐著車轅,輕盈一躍便能上去,現在肚子鼓了起來,頂在前頭,哪里還敢妄。他左右換了幾個姿勢,比如屁先蹦上橫板,再把雙帶進去,可車簾外的橫板太窄,他往后蹭得腰都斷了,也沒找到地方擱

車夫看著他,眼神越來越古怪。

陸桓城今天先上了車,沒像往常那樣等在后頭,隨時準備扶他。

尚且靈便時,晏琛時常任,嫌棄陸桓城小題大做,總把自己當做一個病膏肓的人,攙扶的手到面前也不愿一下。現在陸桓城被他嫌棄夠了,不扶他了,他卻捂著肚子杵在這兒,連馬車都上不去。

“阿琛?”側簾被開,陸桓城探頭出來,“怎麼了?”

“……沒事,我,我馬上。”

晏琛連忙作出要登車的姿勢,陸桓城瞧他似乎沒事,便又把簾子放下。

晏琛松了口氣,趕收回來,悶痛的肚子。余瞥見墻邊擺著一只木腳墩,簡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奔過去把那腳墩抱到車旁,安穩擺好,再扶住車轅,晃晃悠悠登上了車。

陸桓城坐在車里,撐著下看晏琛,覺得他今天怎麼看怎麼反常。登車磨磨蹭蹭,座磨磨蹭蹭,目,窩進角落里便不再說話。還有那件狐絨氅子,平時不捆起來打死也不肯穿,現在卻老老實實地主裹在上。

陸桓城凝眉想了想,釋然地低頭笑了。

晏琛偶爾會有幾分小脾氣,大約是自己哪兒惹著了他,正故意賭氣對峙呢,晾一晾,氣頭過去就好了。他便悠然捧起一本書,靠在窗旁淡定翻閱,角帶笑,時而往晏琛上漫不經心地掃去兩眼。

晏琛卻并不是不想說話,他斜倚在枕上,腦袋低垂,專心忍耐著腹中的鈍痛。

實在太疼了。

筍兒一眨眼竄了兩寸,腹部突然鼓脹,皮被拉扯得生疼,像刀子割了無數道看不見的裂口,連都覺得痛。但和腹的疼痛比起來,這又算不得什麼了。可憐的宮還未擴張,生生被塞一個兩倍大的孩子,梨皮套在西瓜外頭,幾個月的苦痛聚于一夕要他承,當真是有苦難言,咬牙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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