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7

好不容易晏琛才恢復了一些,虛弱地趴在陸桓城肩頭,瑟子,不敢轉頭去看那盤菜。

會不會是那個孩子?

才幫忙照拂過他的筍兒,弄得沒了泥土遮掩,堪堪長出兩寸,便被掘挖斷,剝去籜殼,一刀刀切碎了,丟進滾水里煮爛。

生與死,竟然離得這般近。

晏琛昏昏沉沉想著那些恐怖的景,猛然記起了一件要命的事——他的原還在陸府里!

他有了孕,那麼他的附近必然也生了一棵小筍,正是他腹中骨的原。昨夜,那棵小筍也破了土,也蹦出兩寸有余。萬一,萬一被人發現了,想把小筍挖回去燉湯,掰了殼,再一刀刀剁碎……

狠狠作,晏琛痛得悶哼一聲。

筍兒膽子小,害怕得了一團,在宮里橫沖直撞,急著想找一捧泥土蓋在頭上。

陸桓城抱著晏琛,一下下安他的后背,想讓抖盡快平息下來。

“怎麼了?不喜歡吃筍?”

“……嗯。”

他擔憂地打量著晏琛冷汗涔涔的臉,皺眉道:“當真怕這樣?”

“……嗯。”

“咱們以后不吃筍了,家里也不做,別怕,啊。”

“……嗯。”

除了一個單音,晏琛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孩子分明在腹中,原卻有百里遠,要是有人走進竹庭,要那棵小筍,他怎麼護得住?他只能躺在陸桓城懷里,眼睜睜看著孩子破腹而出,鮮淋漓地掙扎一陣,直到氣息消亡,變作一的尸首。

他攀著陸桓城的肩膀,仰起頭,嗓音得厲害:“桓城,我們回閬州吧。不等明天了,今天,今天就走。”

陸桓城看著他,久久沒有做聲。

他把晏琛的手從肩膀拽下來,反手握住,嚴肅道:“阿琛,你得給我一個理由。我什麼都可以依你,明日走,今日走,都是你一句話的事,但我得知道為什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從晨起到現在,你沒有哪怕一刻定過魂。上車低頭不說話,下車子不舒服,午飯剛了兩筷子,轉眼就給我吃這副模樣!哭完了還鬧著要去我家,非得今日,一天都等不得。你這副模樣,我怎麼安心帶你上路?”

晏琛看著他,神畏怯,臉更加蒼白了。

陸桓城瞧他一副狼口兔子似的可憐樣,心得一塌糊涂,好在理智殘存,沒破防,表面依然佯作強:“阿琛,你告訴我怎麼回事,我馬上帶你回家。”

“那……”晏琛哽了哽,潤的嗓子里冒出一句,“那還是明天走吧。”

陸桓城口郁結,幾乎當場昏死過去。

第六章 借宿

最后陸桓城還是服了,沒要來解釋,依舊帶著晏琛往閬州趕路。

半日路程,車馬再快也到不了下一座城市。眼見夜幕降臨,兩人尋了一炊煙裊裊的傍山村落,付二十文錢,投宿在村長家的后院里。

這間屋子破陋,長久無人居住,散發出難聞的霉味。墻壁斑駁,背角落掉了漆。持家的嬸子草草收拾一番,拭去桌椅灰塵,抱來了兩床艷紅的繡花被褥,賠笑說只剩這樣的了,看著雖然怪異,但二位畢竟是表兄弟,關系親,應當不會在意這些。

晏琛笑道無妨,親自將那婦人送了出去,關上房門一轉,突然就被陸桓城在了門板上。

“把氅子解了。”

陸桓城很直接。

燭火跳,漆黑的眸子里映著一點,仿佛潤的墨玉。

晏琛一脖子,連連搖頭:“冷。”

陸桓城不為所:“解了我就抱你上床,保證不讓你哆嗦一下。”

晏琛只剩那麼一個單薄的借口,卻被陸桓城輕易破了。他捂著隆起的肚子,攥著領,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躺在砧板上的魚,見到了雪亮的刀,死期將至。

“孩子……孩子大了一點。”他張地盯著陸桓城,支支吾吾道,“只大了一點。”

陸桓城面無表:“解。”

晏琛聽著他威脅的語調,心里突然就來了氣——自己苦苦忍了一天痛,了莫大的驚嚇,整個人心力瘁,骨頭酸得像剛從醋缸里撈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水都沒喝上一口,陸桓城竟這般問他!

那竄個兒竄瘋了的筍,難道和他陸桓城沒有半點兒干系麼!

于是恨恨嚷道:“不解!”

與此同時肩膀使勁頂過去,一把撞退了陸桓城,直往床鋪方向逃竄。

才邁出兩步,他突然被牢牢扯住,陸桓城一手圈他的胳膊,一手利落扯開絨氅的系結,抓住茸茸的領子用力一抖一揚,直接把整條氅子甩到了墻上。

晏琛大聲尖,掙開陸桓城,捧著肚子狼狽地往床邊退。

他穿著兩層白衫,腰間綰了一條的綢帶,掙扎時綢帶被扯松了,末端恰好垂在地上,后退時一步連著一步踩住,纏在腹間的腰帶越扎越,開始深深往肚子里勒。

晏琛心太慌,全然不曾注意到,陸桓城在旁邊看得臉都綠了,高喊:“你別!”

他卻沒能收住,向后一屁跌坐到床上,綢帶猛地出去一大截,嗓子眼里出一聲尖銳的,便痛得再也不出來了。

夜里霜雪深重,嬸子敲門來送簇新的巾帕和滿滿一桶熱水。陸桓城披著外衫開了門,嬸子一探頭,瞧見床褥鼓鼓的,樂道:“睡得真早哈。”

陸桓城點頭笑了笑:“趕路勞累,弟弟子弱,不太吃得消。”

嬸子嘮叨了幾句,便轉離去了。陸桓城關上門,把水桶拎到床邊放好,浸水,擰干,抖開一條熱乎乎的巾帕,拍了拍安靜的被褥:“阿琛,起來洗臉。”

晏琛從被褥邊緣出半個腦袋,剛想說“不要”,迎面蓋下來一塊熱氣蒸騰的巾,面似地給他臉,幾下得干干凈凈。

陸桓城彎腰去洗巾帕,晏琛便撐著后腰坐起來,兩手揪住褥子使勁往上拽,想把滾圓的肚子蓋住。

“別拽了。”陸桓城十分無奈,“你以為我瞎麼。”

他挽起晏琛的長發,仔細拭凈了頸子和肩膀,又順著口往下開被褥,解了衫,出白皙圓潤的肚皮。陸桓城打量了幾眼,眉頭微皺,沒說話,沉默而地繼續拭。

晏琛也是第一次看到燭下的肚子,歡喜且張,有些拘謹地問:“桓城,我這樣……是不是不如從前好看了?”

好看的。”陸桓城隨口形容,“像個葫蘆。”

晏琛不喜歡這個比喻,抿了抿:“那……是葫蘆好看些,還是竹子好看些?”

陸桓城不解其意,停下手里的作問道:“什麼意思?”

晏琛連忙搖頭,說沒什麼。

竹子好看,就是現在丑,葫蘆好看,就是以前丑,反正都不是什麼好答案,不要也罷。

溫熱的巾帕覆在腹部,反復,悶脹許久的皮一點點放松下來,郁滯的也隨之化開。晏琛舒坦得不行,當著陸桓城的面放肆地了個懶腰,小肚子得高高的,微微完才覺得不妥,面紅耳赤地了回去,泥鰍一樣鉆進被窩里,打死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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