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15

“阿琛,阿琛……”他低沉地說,“我你。”

自從揣了崽子,晏琛就被陸桓城三令五申,嚴房事,哪怕熬過了胎不穩的前三個月也照舊不給。

起初晏琛子不適,嘔得厲害,無暇想念床笫之歡。后來漸漸不害喜了,靡艷的癮頭卷個浪兒又撲回來,比從前還要強烈,赤著一張臉主向陸桓城求歡。陸桓城也不推辭,淡淡一笑,了他的子,用手指得他哭求饒,躲去床角抱坐著,淚盈盈的不敢再胡鬧。

兩人雖不宜歡好,卻也不至于干瞪眼對坐、效仿和尚打禪,時常雙雙擁臥在被褥里,聊一些關于孩子的事。

晏琛想要一個男孩兒,將來好教他讀書習字,繼承陸家家業。陸桓城倒不在乎這些,說要一個心棉襖的小兒,雕玉琢,扎著兩只小圓髻,撲在懷里嗲地撒。晏琛記起陸桓城曾有過一個妹妹,喚作寧寧,三歲時不幸夭折了,便也改了口,說腹中想必是個乖巧的兒,就算不是,以后也總能生出一個來。

孕子不易,陸桓城心疼他,哪里舍得讓他一直生。孩兒也好,男孩兒也好,只要是晏琛誕下的,就是陸家最寶貝的嫡嗣。

晏琛暈乎著吐了兩個多月,肚子一點兒也不見長,更不知何年何夕才能鼓出一只小西瓜,總覺白吐了。于是沒事就,手指往肚皮上寫“別懶”,催促筍兒快點長,最好一夕之間就把小腹撐得滿滿的,好給陸桓城看見。

筍兒是個聰明孩子,娘胎里把話記住了。江州那一夜終于逮到機會,可勁兒往天上瘋竄,竄得晏琛苦不迭,后悔莫及,從此一催促的念頭都不敢有,只盼孩子天天懶,長得越慢越好,千萬要熬到足月再出來。

第十二章 舊事

陸宅東南角,離竹庭大約轉過三條游廊,有一座紅漆圓門的藕花小苑。

晏琛如今就住在這兒。

說是小苑,其實寬闊的很。進門一條丈余長的青石小路,朝右拐彎,通往敞亮的屋舍。庭院里一方碧水池塘,塘邊山石林立,落下一道七尺高的小水瀑,濺了沿墻連排的湘妃竹。

屋門向而開,水瀑引自山泉,暖日活水一樣不缺,對晏琛而言是一理想的安胎之所。他的產期在七月,到時候開滿一池藕花,蓮葉團團,盛著水,遇著臨產陣痛了,就搬一把竹椅到,躺在上頭,淋著水意納涼消暑,也能緩解疼痛。

閬州地南陸,春早。他與陸桓城剛歸家那陣子,北地尚在千里飄雪,這兒的柳已悄然了芽尖。眼下時近暮春四月,芳華闌珊,新生的綠意褪盡了鵝黃,從氣中沉淀下來,織作一片碧綢似的熱鬧蒼翠。

這天日頭晴好,晏琛穿了一件輕的對襟披風,沿著東廊朝竹庭慢慢挪步。

他的子日益沉重,腹部高隆,走路總易疲累,卻不肯做一只懶在小苑不的抱窩母。他心里惦念筍兒,時常去竹庭探,順便為自己修剪一番長枝葉——子雖然越發不好看了,竹子還是要漂亮如初的。

偶爾連日無雨,腹中鬧騰得厲害,他便舀一碗池水,搖晃著端到竹庭,給筍兒潤潤

走到半途,腰后的酸疼變得難熬起來。

晏琛皺了眉頭,想小歇一陣,便用左手撐著廊柱,右手扶腰,慢吞吞屈膝往闌干上坐。等肚子到了,他才算勉強坐住,五指到腰后使勁,想把僵的腰松幾分。

每逢獨自難的時候,他就格外想念陸桓城。

自從回到閬州,陸桓城還與從前一樣,需要早出晚歸地持家里生意。江北商路沿著潦河延出去千里,后續事務林林總總一大堆,認真算起來,倒比之前還要忙碌。

陸桓城怕晏琛獨居寂寞,于是把藕花小苑給了他。

這院子雅致,晏琛住得也愜意,卻因為習慣了半年以來的朝夕相,陸桓城不在邊就容易孤單,總盼他能早些歸家,多陪陪他和孩子。

那天陸桓城答應了他,說今后必當不離不棄,承諾一經許下,便一直守得很牢。

不論白天多忙,也不論有無夜宴,晚上歸家拜訪過母親之后,陸桓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回藕花小院,親自為晏琛沐浴更,抱上床去,解了帳鉤,將層層青紗羅帳放下。兩人在帳底相擁私語,咬著耳朵說一會兒己話。

筍兒有心邀寵,專挑他們親吻的時候鬧騰,害晏琛咬傷了好幾回舌尖。有次疼得太狠,還把陸桓城的下也弄出了

晏琛骨架小,懷孕也不長,抱著肚子忍痛的可憐模樣教人怎麼看怎麼揪心。

陸桓城幫不了他,只好拿出父親的威嚴,隔著肚皮恐嚇筍兒,喝令他安分守己。一回兩回還管用,次數多了,筍兒發覺這肚皮雖然薄,卻似一面刀槍不的盾牌,能保他毫發無傷,便很不給陸桓城面子,反而踹得更歡了。

晏琛淪為父子鋒的戰場,有苦難言,一邊忍著愈發劇烈的胎,一邊死死捂住陸桓城的,不準他罵回去。最近父子矛盾升級,每晚都要這麼鬧上一遭,他筋疲力盡,恨不能把孩子掏出來塞進陸桓城肚子里,雙雙踹下床去,放任他們吵個痛快。

長廊上綠蔭遮蔽,樹影層疊,許久無人經過。晏琛歇了一會兒,腰酸稍有緩和,便扶穩肚子小心起,攏一攏披風,繼續往竹庭蹣跚邁步。

他不擅際,進府時著實擔心過一陣子相問題,更不敢像今日這般行走廊間,只怕顯形,招致下人側目。住久了才發現,陸宅雖大,人煙卻極其稀薄。那晚人聲鼎沸的喧鬧仿佛只是一幕幻境,朝升起,幻境自行破了,便重現一座清冷寂寥的陸宅。

陸母久居佛堂,日夜誦經,吃的都是齋食,無需共膳叨擾。陸二弟弟養了一只黑貍,整日與那貍子相伴,閉門不出,絕

晏琛在陸家住了快兩個月,竟與做竹子時無異,耳畔聽的最多的,仍是飛鳥撲翅、水滴深井的響

其實十年以前,陸家并不是這副樣子。

陸家的上一輩原本是不分家的。

陸桓城的祖父娶了一妻三妾,生了八個兒子,幾十口人在大宅子里,也曾是一派子孫滿堂的繁茂景象。到了這一輩,陸桓城這個長房嫡子不讀書,執意要走商途,陸家三百年書香門第,三百年仕途昌盛,眼看就要斷在他這一環,其他各房當即不安分起來,蠢蠢,爭相撲搶長房的地位。

陸桓城十八歲那年,四叔帶了兩個兒子大鬧前院,堵在陸桓城父親門前破口大罵,罵長房嫡子不思進取,誤走歪門邪道,白白浪費了陸家珍貴的文脈,應該趁早負罪請退,改讓飽讀詩書的四房當家。當天晚上,二房三房接連炸鍋,七個兒子掐作一團,什麼丑陋惡毒的臉都擺上臺面演了一遍。

那時陸桓城的爺爺尚且健在,老爺子脾氣火,喊來陸桓城,他跪于祠堂,當著先祖的牌位問他可否扛起家業。陸桓城昂首不懼,大聲答可。陸老爺子當機立斷,捋著胡子拍了板,直接大刀闊斧分家,該滾蛋的通通收拾細滾蛋,省得留在祖宅撕破臉皮,擾了先祖清凈。

于是一夜之間,陸宅麻溜干脆掃出去幾十人,僅留長房一脈。祖輩三代,共計七口。晚膳時正好圍一桌,相互近,彼此都說得上話,堪稱其樂融融。

那時候的陸桓城,有祖輩,有父母,還有一雙弟妹,正著一輩子最安樂的時

可惜好景不長,其后短短數年,七口死得只剩三口。

先是陸桓城弱冠那年,剛滿三歲的妹妹陸桓寧誤食了夾竹桃葉,中毒亡。再是六個月后,他的父親在赴京途中墜河過世。半年里,孫夭折,長子早亡,祖父祖母不住打擊,相繼駕鶴西去。待到陸桓城二十二歲那年,陸宅里稱得上主人的,已經只剩母親、弟弟和他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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