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24
“我半夜聽到響,以為你打破了茶杯,問你好不好,邊居然沒有人!床是空的,屋子是空的,我去院子里喊你,喊了十幾遍,沒有一聲回答!你想干什麼?!晏琛,你想干什麼?!你不聲不吭溜出去,回來看到燈,知道怕了,知道要跑,你知不道我半夜醒來黑找不見你是什麼覺?!”
“桓,桓城……”
“你再晚回來一刻,我就把全府下人通通喊起來,讓他們打著燈籠,一片一片屋瓦去翻!”
晏琛絞著袖子,低頭道:“我,我認錯了,我不該半夜出去……我……”
陸桓城沉默地注視著他,黑暗中久未作聲,半晌嘆一口氣,攔腰抱起了他,大步穿過院落,把人安安穩穩地放到了臥室的床上。
晏琛的很輕,抱在懷里沒有一點滿實,再扣掉孩子的分量,幾乎不剩多斤兩。
陸桓城三番兩次被他這樣折騰,知道自家媳婦是個不安分的野路子,早就認了命。見晏琛在床頭,垂著腦袋,連抬頭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一腔憤怒都化作了心疼,再不忍責問,手替他解開衫,想抱著他把余下的半段覺補完。
結果剛抬起左手,就看到袖口一灘刺目的鮮。
陸桓城這下連火都發不出來了,扯著袖子拎到晏琛面前,厲聲道:“這回又傷了哪兒?”
晏琛嚇了一大跳,呆呆地著那灘,一臉茫然。
“大半夜你上哪兒弄的一袖子?”陸桓城口起伏,盡力控制著緒,一字一頓地又問一遍,“說實話,傷了哪兒?”
晏琛不知這從何而來,絞盡腦地回想,突然記起自己帶去的小瓷瓶忘了拿回來,難道是剩余的小半瓶……他臉乍變,急著把手往后藏,拼命搖頭道:“沒,沒傷。”
陸桓城哪里肯信,捉住他的手拉到前,牢牢摁住,攥著袖子往上一掀,臉頓時黑了鍋底。
“別,就這麼攤著,我去拿藥。”
這回,連晏琛自己也愣住了。
纖細的左腕上不知何時割開了一道新傷,皮外翻,鮮淋漓,足有兩寸多長,一看就該是很疼的,可他居然毫無察覺,直到親眼看見,才到傷口火灼似地疼了起來。
是在哪里……在哪里……
他吃力地了眉心,后半夜困倦的意識記不清太多細節,好半天才想起,是在東廊。
那時他小筋,站立不穩,一下子跌坐在地,急之中用左手撐住了地面。大約就是那一撐,被欄桿邊的花卉枝椏劃傷了小臂,卻因強烈的筋與腹痛,無暇注意傷口。
陸桓城端來一盆溫水為他清創,巾小心拭,洗去了水。
作有多,臉就有多難看。
晏琛意識到剛才的舉止令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桓城,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這傷口看著嚴重,其實一點兒也不疼,我起先都沒覺到,是你了袖子,我才……啊,疼疼疼……”
陸桓城挑眉看了他一眼,眼中帶笑,手中力道放輕了許,繼續溫拭。
晏琛咬著,嘟囔道:“你故意的。”
“是你自己逞能,非說不疼。”
陸桓城從割口挑出一枚被浸皺的花瓣,泡水中洗了洗,花瓣展開,是一枚細長的白穗——府里的白穗,只種在后院東廊。
他不聲地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晏琛低頭道:“東廊。”
很好,起碼肯說實話。
陸桓城又問:“大半夜的,去東廊做什麼?”
“……散步。”
“半夜散步?”
晏琛心虛不已,但謊言說出了口,就要堅持編圓:“桓城,我……我現在,容易腰酸……嗯,床上睡一兩個時辰就酸得吃不消,得爬起來……唔,得四走一走。”
腰酸是真的,睡不久是真的,連委屈的小心思都是真的。
陸桓城見他著肚子,右手在腰后撐著,心立刻了一團雨天的泥。等清洗完創口,涂好生膏,他扶著晏琛躺進被窩,讓他轉過去,自己的一雙手從骶椎開始,沿著脊柱逐節往上,一擰一擰地為他按腰。
晏琛躬起子,抱著半床綿的棉褥,心里愜意而舒坦。
可不是麼。
大晚上的被捉了現行,本以為要死在這兒,到頭來還是和從前一樣,躺在陸桓城懷里,被他寬容,被他縱容。
晏琛實在喜悅,忍不住隨著腰后擰的力道,地低。
“啊……往下一點兒,對,那里……啊……你再用點兒力,還不夠……”
陸桓城在他屁上拍了一下:“什麼呢?”
晏琛笑著閉了,才安靜一會兒,又對陸桓城撒道:“桓城,我好久沒過了,你都不給我機會……”
“很快就能了。”陸桓城上他隆起的腹部,掌心來回著,“你生孩子的那天,能得全府都聽見。”
晏琛不開心了,扭過臉道:“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陸桓城明知故問:“那是哪個?”
紅暈悄然爬上面頰,睫微微撲閃,從前糾纏的畫面一幕接著一幕浮現。晏琛著陸桓城俊朗的眉眼,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把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想床。”
“你……”
這四個字太,從晏琛口中吐出來,好比一劑烈的春藥。陸桓城眼眸頓深,頓時起了反應,苦于不能來,只好在那紅潤的瓣上輕啄了幾口,含著吮著,極其寵溺地道:“阿琛放心,等你生了孩子,康復了,我每晚都給你,每晚都給足,給到你哭了、啞了為止。”
晏琛且喜悅,像個未經人事的年,幾句話就被起了。
他扭了扭,拱進陸桓城懷里,著他的大反復蹭弄。
這一晚可算是涇渭分明——前半夜驚心魄,后半夜安寧清凈。
床畔紗帳低垂,帳二人相擁而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陸桓城就被苑外約的嘈雜聲吵醒了。他睜開雙眼,晏琛還在旁邊酣睡,微張,角掛著一晶亮的唾。他不笑了笑,用袖替晏琛拭凈角,披好外衫下了床,想看看外頭到底在鬧什麼。
藕花小苑外面圍了一堆人,見他出來,紛紛圍擁而上。
他們說,昨晚府里出了人命。
阿秀死了。
第二十一章 花葬
阿秀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清晨被人發現,死狀詭異至極。
一條手指細的藤蔓勒斷了的脖頸,拖起上半,懸空著吊在床架上。原本秀麗可人的姑娘,死時瞪眼吐舌,面目猙獰,七竅涌出大大鮮。枕頭被水洇了,赤紅一片,深得辨認不出枕布花紋。
在的尸之下,麻麻的白花瓣鋪了整張床。盛不下的被落至地,一團一簇,堆積如丘。
陸桓城進門的時候,窗口恰好吹一陣寒風。萬千花瓣高高拂揚到空中,凌地飛舞,織作一片猩紅雨,雨里滲出刺鼻的腥氣,整間屋子說不出的妖冶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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