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25

與阿秀同住的香絹早已嚇傻,木雕似地坐在地上,裳與發間……也落滿了細碎的花。

這死法太不尋常,圍觀的下人頭接耳,都說必是妖所殺。

其中一人提到了晏琛的名字,大家起先忌憚陸桓城在場,知道那是大爺寵著的人,只敢小聲念叨,后來有個膽大的站了出來,開門見山道:“當家的,不是我們胡猜忌,你屋里那位晏公子乃是妖,阿秀就是他殺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之前藏掖的議論齊齊掀上臺面,滿屋嘩然。下人唾沫星子橫飛,紛紛指認是晏琛殺了人,要求主子嚴懲。

陸桓城聞言,臉驟然轉冷,如同三九寒冰。

他記起了晏琛之前說過的話,說下人指著鼻子喊他妖孽。那時晏琛的語調很畏怯,并不說有多麼委屈,只求他不要輕信,將那無端的污蔑當做一陣風,任它輕輕淡淡地吹過。

可原來,一聲一聲帶刺的“妖孽”聽到耳中,竟是這般尖銳傷人,像銀針扎在心口,流最最疼的傷。

陸桓城盯著最初開口的那人,厲聲問:“你親眼看到了?”

又環視四周,叱問:“你們哪一個親眼看到了,給我站出來!”

此言一出,底下立刻雀無聲,每個人都面面相覷,神猶疑,許久才傳出幾聲低嚷,不依不饒地堅持說晏琛是妖孽。

陸桓城不由得冷笑:“沒有證據,也敢說不是胡猜忌,誰給你們的膽子?!”

旁邊呆怔失神的香絹突然驚醒了,發瘋般地撲上來,死死抱住陸桓城的,嚎哭道:“是晏琛殺的!阿秀真是晏琛殺的!在府里伺候了兩年多,從沒與誰結過仇,昨天才與晏琛起了沖突,隔天就橫死房中,不是他,還能是別人嗎?大爺,阿秀死了,妖怪要斬草除,下一個殺的就是我!你可憐可憐我,救救我,我才十六歲,還不想死在妖孽手里!”

哭得涕淚加,癱在地,在場無人不為之容。

陸桓城卻沒理會,目清寒而銳利,沉聲道:“他獨居避世,從不招惹你們,你們先挑的事端,如今遭到報應,居然還有臉反過來咬他一口?晏琛辛辛苦苦懷著我陸家的孩子,昨天被你們砸得險些流產,子全是,自顧不暇,你卻敢信口開河說他殺人!你告訴我,他要是殺得了人,還會被你們幾塊破石頭砸去半條命?”

周圍依然喧嘩不歇,尖刻的質疑與謾罵混雜在一塊兒,忽輕忽重,仿佛一鍋煮開的熱水,聲音悶在水中,每一個字都帶著沸騰的戾氣,每一個字都嗡嗡的聽不清晰。

陸桓城徹底失去了耐,不愿再作無謂的糾纏,強地喝令:“閉!阿秀這條命,我自會報置,請仵作前來驗尸,給出一個明正大的代。但晏琛的名字,還有你們這些無憑無據的臆測,我一個字都不想再聽見!昨晚他在我眼皮底下安分守己,半步都沒有離開過,我親自給他作證,誰還嫌不夠嗎?”

他一把扯開尚在痛哭流涕的香絹,轉推門而出,剛邁過門檻,就見陸桓康抱著貍子站在外頭,攔住了他的去路。

陸桓康生得瘦瘦高高,每夜讀書必到子時,所以總掛著兩個黑眼圈。

他向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此時突兀地出現在這里,顯然也是準備議論些什麼。陸桓城心煩更甚,張口就道:“康兒,這里沒什麼事,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

陸桓康板著一張萬年不變的郁臉,固執地拒絕了。

他直直盯陸桓城,道:“哥,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小公子。他長得眉清目秀,看著的確像個好人,但再怎麼像,骨子里也是個妖!這樁命案與他有沒有干系,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我只關心哥哥你是不是真的瘋了!晏琛是人還是妖,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哥,你非得裝聾作啞,糊著這層窗戶紙不肯掀開嗎?!”

這番話說得毫不留面,陸桓城的心瞬間涼下去了半截。他沒有想到,憑空而起的謠言落地生,竟連寡言的弟弟也會輕信。

他以為不論怎樣,終歸是同母哺育的嫡親弟弟,彼此知知底,出了再大的事,也會選擇信任他,與他站在同一邊,可眼下這算什麼?

窩里反嗎?

他氣得火冒三丈,朝前兩步,抬手就甩了陸桓康一記響亮的耳

“你也給我閉!凡事講求有理有據,你圣賢書讀了千卷,就讀出這樣一個人云亦云?陸桓康,你是陸家的主子,這宅子里所有的事,我允許你管束,也讓你置,但不到你手來管我房里的事!晏琛是我的人,他心里有沒有邪念,敢不敢做壞事,我比誰都清楚!你若還想要兄弟分,就把這些污耳的閑言碎語通通收起來,一字一字地咽回去!”

他猛然回頭,手指向屋里的一大圈下人,疾言厲道:“事查清楚之前,你們最好都把閉嚴實了,主離藕花小苑十丈遠!誰敢拿這事去驚擾晏琛,立刻給我卷鋪蓋走人!陸家不缺你們一個兩個做事的!”

盲從的猜疑向來最經不起拷問,下人不敢碎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跟著也慫了,都灰溜溜地低下頭,推搡著催大伙兒散去,游魚似地從陸桓城邊逐一經過。

不一會兒人群便已散盡,惟剩香絹還伏跪于地,尖細地慟哭。

花三兩瓣,打著旋兒,在空中高低漂浮。

陸桓城向那張極度怪異的花床,阿秀的尸躺在上頭,死不瞑目地僵著。花瓣太多了,像從殘破的軀里流出的鮮,也像冤屈枉死的生命,再微小的一陣風吹過,都能驚得它們滿屋飄飛,無安息。

陸桓城出手,捉住了一枚飛揚的花瓣,五指打開,掌心躺著一點薄薄的胭脂紅。

是桃花。

……不,不是。

他端詳著那一抹艷而放肆的紅,子忽然一晃,眼前接連閃過好幾幕忘卻不了的舊景。

繡鞋,圓髻,鈴鐺,香囊……窄窄的木棺材里,睡著一紫的小尸

陸桓城只覺天旋地轉,雙,肩膀重重地撞在了門框上。

是夾竹桃。

這屋里隨飛揚的花瓣,每一片都是夾竹桃!

那一年,白的花瓣也落滿了他的腳邊,三歲的孩子躺在他懷中,驚厥搐,口吐白沫,在外的皮越來越冷。出一只小手,抓著他的胳膊,有氣無力地喚哥哥,求哥哥救。可陸桓城什麼也做不了,他的頭腦是空白的,眼睜睜看著那孩子閉上了眼睛,青紫的里氣息全無,一夢睡去,再也喚不醒。

五年以前,一株種在北院的夾竹桃,殺死了他的妹妹陸桓寧。

陸桓城著那枚腥的花瓣,心里閃過了一個古怪卻異常強烈的念頭——這是一場回的征兆,與五年前相似,預示著接連不斷的死亡。他孤數年,剛剛有了伴,有了快要出世的孩子,這單薄的脈才多添一筆,針對陸家的殺戮就要再度開始了嗎?

第二十二章 失

暗云低沉,池水死寂,這是一個不詳的天。烏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在大風里啞啞吵嚷,群結隊地盤旋不去。

陸家是閬州赫赫有名的府邸,祖上數代在朝為,向來連縣也要結。這回出了命案,府專程派人看過,發現死的只是一個簽下賣契的侍,便自作主張地決定替陸家掩蓋,將尸裹好帶回去,說是要驗尸細查,實際上,大抵不會再給什麼回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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