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27

“那便乖乖躲在院子里,躲好了,別教他們發現,安生等著我從母親那兒回來。”

陸桓城退后幾步,上下認真打量了一番晏琛的裳,溫笑道:“阿琛,你這襖子當真好看,不能穿著去見母親,是有幾分可惜。不過以后孩子生下來了,你的腰變作和從前一樣細瘦,我們再挑一塊更華貴的料子,量,做一套漂亮的新裳,穿著去見母親。總抱怨我苯,上銅臭味又刺鼻,要是見了你這樣清秀俊俏的小書生,還不知有多喜歡呢。”

他把晏琛抱懷中,吻他微的面頰,咬著耳朵道:“阿琛,未來還很長,你的心要放寬一些,才能過得舒服。我答應你,陸家長媳的位置,我斷然不會讓給別人坐。床上你睡過的枕頭,旁人一下也沾不得。我這輩子只守著你一個人,別怕,啊。”

“嗯。”晏琛點點頭,用干眼淚,努力笑給陸桓城看,“只要你喜歡著我,我就不怕的。”

第二十三章 佛堂

陸母有一獨居的院落,人睡在西廂,前廳被修繕了一間佛堂。

佛堂正中是一尊金漆的釋迦牟尼坐像,左右幢幡懸垂,底下五果供奉。案上放一只鎏金三足香爐,庭院擺一座心經鎮宅佛山。十二個時辰青煙縹緲,屋舍木也熏得比別深暗幾許。

陸桓城進屋時,陸母正跪在拜墊上,手捻佛珠,閉目誦經。

虔心聚神,誦的乃是三昧經,求毒侵、水淹、火焚皆去,鬼怪勿擾家宅,厄運勿損人。陸桓城知道此時萬萬不能打擾,便跪在旁邊的拜墊上一同聆聽。

經文誦畢,陸母再三深拜,由陸桓城攙扶而起。

“城兒,讓娘好好看看你。”

出手,過陸桓城的眉眼、臉頰、脖頸和肩膀,漸漸就舒了心,慈而寬地道:“這不是好好的麼?印堂不發黑,眼睛也有神,哪里像被妖孽迷了?”

陸桓城哭笑不得:“娘,你又聽到什麼傳言了?我好著呢。”

“自然該是好好的。”陸母道,“我們城兒一正氣,惡靈不侵,還有娘親日夜誦經護佑著,哪里會被妖魅纏?那幾個碎的丫頭片子,整日扯些沒邊的,害我空擔心。”

見著兒子安然無恙,陸母自是喜悅,可想起早晨那樁傳言紛雜的命案,落下的心再度提了起來,憂愁道:“咱們家里才太平了沒幾年,又出了人命,死的雖不是陸家人,到底也萬分不詳。城兒,你爹已經沒了,寧兒也沒了,我邊只剩你和康兒兩個孩子,再看不得任何一個出事。若真是那魂不散的晦氣東西回來了,要奪陸家人的命,你們都別怕,有我這在前頭擋著,替你們去死。你倆要活得平平安安,子孫滿堂,將來牽著孩子來墳前看我,我就算化作一抔黃土,也能心安……”

“娘,你信我,家里真的沒鬧妖孽。”

陸桓城聽得難,立刻打斷了那些不吉利的話,握住陸母干枯的手,道:“阿秀的事,是府里晚上遭了賊,不當心撞見,被滅了口。府已派人來查過,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與妖孽之說沒有半點干系。”

陸母將信將疑,最后到底還是相信了兒子,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長年久居佛堂,不曬日的面容出清倦的蒼白,才四十出頭的年紀,眼角已生深紋,鬢角華發斑駁。陸桓城著娘親,想起他尚是時,母親年輕而窈窕,烏髻里簪著珠花墜子,牽他在廟會燈影里奔跑。迄今二十年過去,漫長的風霜與苦難里,他磨礪出了脊梁,母親卻被摧殘得一日比一日衰老。

五年前的,陸家不能再經歷第二次了。

母親心倦了,乏了,他這個做兒子的,要砌作一道堅的墻,護后半生平安才是。

陸桓城記起這回拜訪的目的,神突然為之一振——娘親既已相信阿秀的死是一場意外,不是妖孽所為,也與晏琛無關,那麼,晏琛上天大的喜事,豈不比家宅平安還要令人歡喜麼?娘親總怨他忙碌生意,不肯親,說到底,還是獨居寂寥,每天都眼盼著抱孫子呢。

思及此,他忙道:“娘,我今日過來,其實是有一樁喜事要說。”

“喜事?”陸母詫異,眉梢染上了一,追問道,“什麼喜事?”

陸桓城穩了穩自己的緒,認真坦白:“娘,我要當爹了。”

陸母不由怔住:“城兒,你還沒娶親呢,怎麼,怎麼就……”

難以置信地盯著陸桓城,陸桓城始終溫和地笑著,朝點點頭。

“是真的。”

陸母突然捂住了,眼眶泛紅,足足愣了十幾息,承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喜訊似的。半天終于回神,卻不知該說什麼,喜不自地在佛堂里來回踱步,最后轉跪在拜墊上,朝佛祖深深地拜下去,連磕了幾個頭。

從天而降一個孫輩,這樣的好事,連做夢都不敢妄想。

跪在拜墊上絞著巾帕低泣,良久才哭夠,抹著眼淚站起來,拽了陸桓城的胳膊問道:“是哪家的好姑娘?你有了心儀的姑娘,怎麼不同娘親講呢?陸家是大戶人家,沒下聘,沒迎娶,禮數一樣不曾做過,就害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懷了胎。這麼大委屈,怎麼向父母代?你快告訴娘,娘去置辦,把三六聘都補齊了,趕八抬大轎娶回家。”

陸桓城笑了一聲,搖頭道:“娘,不用置辦那些,人就在府里住著呢。”

“府里的丫頭?”陸母眨眼就誤會了,“哪一個?”

陸桓城無奈,只好解釋:“不是丫頭,是晏琛。”

陸母念了幾遍晏琛的名字,仍是沒反應過來。陸桓城嘆了口氣,想著才兩個月之前的事怎麼就忘了個干凈,提醒道:“娘親不記得了麼?我出門遠游了半年,回來時,邊曾帶著一個漂亮的小公子。他在外頭救過我的命,我便一直留他在府里,養在東南角的藕花小苑。”

陸母依循著這段話,約找回了幾分對晏琛的印象,卻更加困了。

“正是他懷了我的孩子。” 陸桓城道,“那孩子就快足月,再等幾日,府里就能添丁了。”

啪。

清脆的一聲,佛珠落在了地上。

陸母面雪白,滿臉駭然地盯著他:“他……他……可他是……你們……”

張了張,久久地看著陸桓城,后面的話未能說完,突然就哆嗦著跌坐在了椅子上,佛堂里隨即陷了綿長的、寂然無聲的對峙。

水鐘枯燥滴答,香灰悄然飄散,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陸母頹然地坐著,沒有欣喜,也沒有期待,一雙木訥的眼睛空茫地睜著,眼底盡是絕

“娘,你……怎麼了?”

炎夏的喜悅跌寒冬,一瞬冰凍,令人措手不及。陸桓城只覺心驚膽戰,朝前走近一步,就見淚水從母親的眼角落了下來。

他慌了,卻本不知道變故因何而生。

“娘,你不喜歡晏琛嗎?他雖出不好,父母雙亡,無人可以依靠,心地卻很善良,沒有半點兒邪念。自從跟了我,他一心一意地待我好,沒求過一樣東西。”

“娘,晏琛懷這個孩子很辛苦。他骨架小,子弱,每晚孩子鬧騰起來就睡不安寧。他為我、為陸家了許多苦,我答應過不會辜負他的,一輩子都要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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