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對寧向朗說：“我爺爺喜歡伺弄花花草草，你也幫我找找有沒有相關的東西。”

寧向朗：“……”

敢你還想買實用型的！

寧向朗說：“這樣的話你不如去我姥爺家訂制一個。”

傅勉在一邊大點其頭，表示自己非常贊同：“對啊對啊，我就給爺爺訂了一套餐，可漂亮了！”

傅徵天有地給出解釋：“別人寶貝得不得了的東西你卻拿來用著玩，那才真正現出你的份有多了不得。”

寧向朗聞言瞄了老頭兒一眼，這話可真是指桑罵槐，暗暗點出這老頭兒正在裝的事實啊！

真可惜，老頭兒依然一臉的平靜，連眼梢子都沒往他們這邊瞟一下。

寧向朗也不多話，跟傅徵天分頭看了起來。而相比傅徵天的自制冷功能，傅勉還是更愿意跟寧向朗呆在一塊，于是他跟著寧向朗的步伐走。

見寧向朗看得認真，傅勉拉著他往左邊的架子走：“小朗，你不是曉得怎麼看瓷嗎？那邊都是瓷，咱們過去瞧瞧！”

傅勉這話似乎吸引了老頭兒的注意，他抬頭看了寧向朗一眼，又低頭搗弄煙。

耳朵卻是豎了起來，準備細聽三個小娃兒的對話。

寧向朗跟傅勉玩了兩天，從傅勉口里挖到不關于傅家的事，作為換他當然也有來有往地了一些關于自己的事。

聽到傅勉泄了底，寧向朗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朝堆放著瓷的那個架子走去。

紅木制的貨柜上陳列著各式瓷，像是雜貨店的貨一樣毫無秩序地擺放著，每一件都不太起眼——要是認真一瞅，竟然還能看到一層灰塵！

這要真是好東西，簡直是暴殄天啊！

寧向朗對瓷有著別樣的喜，見不得它們被這樣糟蹋，當下就將東倒西歪的瓷扶了起來，小心地拭掉上頭的灰塵。

他的作練無比，就像在跟老朋友流一樣。

老頭兒又忍不住抬頭看了寧向朗一眼。

寧向朗把手里的瓷放回原位，才轉頭朝老頭兒笑笑：“老先生，你收藏著不好東西啊。”

老頭兒眼底一閃。

本來他的注意力都擺在傅徵天上，只覺得那小孩很不一般，沒想到這小娃兒似乎也跟同齡人不太一樣。

都說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從寧向朗看向瓷的神跟對待瓷的態度來看，這小家伙分明就是行人！

老頭兒活了好幾十年，什麼人沒見過？要是家里教得好，像傅徵天和寧向朗這種早慧的小孩也不是不可能出現的。

老頭兒沒有大驚小怪，反倒起了試探的心思。他擱下手里的水煙袋，走到寧向朗邊拿起架子上一件有著“龍出云水間”紋飾的青花花澆：“你看得出東西好不好？”

寧向朗見到老頭兒手上的東西目就亮了起來。

這可不就是傅徵天要找的東西嗎？

這東西拿去花澆肯定很夠牛氣！

寧向朗別的本領沒有，就是從小跟著姥爺胡得來練出了火眼金睛。

即使東西還在老頭兒手上，他卻一眼就將它認了出來。

這東西一看就知道老貴老貴的！

寧向朗見獵心喜，問道：“我可以看看它嗎？”

老頭兒將手里的花澆遞給了寧向朗。

傅徵天聽到他們的靜，也走了過來。

寧向朗也懶得裝了，拿過老頭兒手里的花澆仔細瞧了起來。

這件瓷是典型的青花瓷，底部沒有款識，沒法直接判斷出是什麼時候的東西。但這可不代表它是新東西，像永樂瓷一般就是無款的。

花澆其實就是澆花的工，目前出土的瓷中，大多集中在明朝永樂、宣德時期——這種大口圓腹的形狀一般是永樂年間盛行的！

另一個更直觀的證據就是它用的料。

花澆上的紋飾細致典雅，“龍出云水間”的畫工相當，而且上面的彩很有層次，無論是氤氳的云水還是栩栩如生的游龍，看起來都漂亮極了！

這種像是墨水在紙上暈開一樣的料，有一個相當特殊的名字：蘇麻離青。

蘇麻離青是永樂年間常用的青花瓷料，據說是鄭和下西洋時從國外“進口”回來的，永樂、宣德之后這種“進口”料就用得比較了！

永樂蘇料青花，即使是一片碎瓷也能賣出上千的價格啊！

寧向朗沒有輕易做出判斷，他來回地挲著花澆的圓腹，著指腹及的眾多微小凸起。

蘇麻離青這種料的特殊之就在于他含鐵量高、含錳量低，容易形微小的結晶，甚至出現“冰掛”——“冰掛”就是指類似于瀑布在冬天凝結冰、跟冰柱一樣懸掛在半空的那種效果！

明麗的藍在燒造過程中堆壘在一起，燒出來的青花瓷瞧上去彩艷麗，而且泛著奇妙的金屬澤！

寧向朗不舍地了花澆上的龍紋：“真是好東西！”

傅勉忍不住問：“好在哪里？”

傅徵天雖然沒問出口，但也向寧向朗。

寧向朗說：“這是明代永樂年間的瓷，大概是永樂中期！你們看看這云水背景跟這龍，分層非常分明，云水淺淡，龍的彩卻非常鮮麗，看起來就像是用了兩種料一樣。其實這里用的都是蘇料——就是蘇麻離青這種料，它是永樂初年鄭和下西洋時‘進口’回來的。如果是永年初的話，匠人對蘇料掌握得不夠，燒出來的紋飾沒這麼細致，更不能將蘇料層次分明的特質運用起來。而到了永樂中期，匠人對蘇料已經很悉了，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蘇料層次分明的特質在這個花澆上被運用得淋漓盡致！”

老頭兒真的驚訝了。

都說“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寧向朗這番話一說出來，傅徵天只聽懂了六七分，傅勉更可憐，眨著眼一愣一愣地看著寧向朗，本不曉得寧向朗在說什麼！

可聽在老頭兒耳里卻無異于驚濤駭浪。

能說出這番話的人絕對不，畢竟來得了花鳥市場這邊的人哪個沒去下點功夫？

不過寧向朗太小了！

他的同齡人恐怕連寫個大字都兩眼抓瞎，哪有可能對著件老東西就娓娓道出它的年份和出！

老頭兒說：“看來你是下過功夫的，沒錯，這件‘龍出水云間’就是永樂中期的東西，比你們大三四百歲。”

傅徵天忍不住看了眼寧向朗。

要不是這店是傅勉選的，他都覺得寧向朗是老頭兒找來的托了。

沒想到這小娃兒居然真的學了幾分本事！

傅徵天目微亮，抬起頭問老頭兒：“這件賣嗎？”

老頭兒說：“你知道它值多嗎？”

傅徵天平靜地說：“它很完整，而且很漂亮，應該不低于十萬塊。”

這個估價不算離譜，因為現在錢還是值錢的，誰要是當上了“萬元戶”都能高興老半天。

寧向朗卻覺得這價錢還是低了——要是再過二十年，照這花澆的品相，擺出去就是幾百萬往上的價格！

可惜就是十萬他也掏不出來，只能地向傅徵天。

自己沒辦法揮金如土，蹭一下別人揮金如土的快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