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我帶你進去。”小伙子朝晏庭微笑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他帶著兩人走進側門，掀起布簾子指了指正中間的木桌：“你們先坐著，我去給你們倒茶。”

“謝了。”晏庭朝小伙道謝，帶著晏庭往正中間的位置走。晏庭注意到，里面是個很小的天院，院子上面搭著遮雨棚，觀眾席上稀稀拉拉坐著十幾個觀眾，隨著臺上的紅小伙表演完吞鐵球以后，觀眾們往籃子里扔了些賞錢。

“他們演的這些，是正宗的天橋營生手藝，不過現在年輕人都不看這些表演，以后學這個的可能會越來越。”黎昭跟晏庭小聲介紹：“等下看完賣藝，我帶你去吃附近的一家老菜館。”

沒過一會兒，賣票的小伙兒拎著茶壺跟果盤進來了，他見晏庭氣勢不凡，以為是圈大人，怕自己多說話給黎昭帶來麻煩，所以簡單招呼幾句后，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臺上表演的幾個小伙子，都是二三十歲的年齡，表演的容卻是老一派手藝，什麼活吞長劍、嚨頂□□、腹提水桶等，一場完整的表演下來，也不過幾十分鐘。

結束表演時，有人拿了籃子來接打賞，大多觀眾起就走，偶爾有給賞錢的，也不過十塊二十塊。

拿著打賞籃的小伙子經過晏庭跟黎昭邊時，晏庭放了一把錢進去。

小伙驚得停下了腳步，看了看晏庭，又看了看黎昭：“昭昭，咱們自己人不用守這種江湖規矩。”

黎昭也沒料到晏庭會拿這麼多錢出來，手攬著晏庭的肩膀，哈哈笑道：“按照江湖規矩，打賞出去的錢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就收著。”

“大哥，謝了。”小伙們送走觀眾，把院子里的果皮瓜屑打掃干凈，全都圍到了黎昭邊。

“行啊，你小子。”為首的人大龍，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黎昭的口：“你演的那部網劇，咱們哥幾個每天開著手機幫你增加點擊率，現在終于熬出頭了，恭喜恭喜。”

大家都是在劇組跑過龍套當做替的，只是他們跟黎昭不同，好歹有門營生的手藝，黎昭沒父沒母，連一條退路都沒有。

見到黎昭終于火了，他們都很高興，雖然他們潛意識里覺得，以后再也沒有跟黎昭再見的機會。

很多藝人紅了以后，為了避免麻煩，都會更改手機號碼，刪除很多人的聯系方式，他們也沒想過，還有機會跟黎昭稱兄道弟。

可黎昭還是來了，不僅來了，還帶了朋友來。

“謝謝。”黎昭著被撞的地方，苦笑：“大龍哥，你手勁兒大，輕點啊。”

“嘿嘿。”大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頭看向晏庭：“你是昭昭的朋友吧，剛才聽他們說，你打賞了我們很多錢，謝謝了啊。下次如果過來看表演，可千萬不要再給賞錢了，咱們自家兄弟，不講究這個。”

“表演得好。”晏庭從未跟這種有社會氣的人打過道，所以并沒有多說。

“有你夸的這一句，比啥都強。”大龍看出晏庭是不說話的子，便扭頭繼續跟黎昭聊天：“知不知道現在多小姑娘在網上吼著要做你老婆，你怎麼在這種時候出門，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去年說好如果今年元旦節有時間，就來看你們的氣功表演。當時你還說，不管我帶多人來都不收門票錢。”黎昭挑眉，故作生氣：“怎麼，我才帶一個好友過來，你就舍不得了？”

“嘿，你這小子！”大龍揮起掌，想起自己手重，又嘿嘿笑著收了回來：“老子說話當然算數，不管是今年元旦，還是明年元旦，只要你來，都不收你門票錢。”

“大家都聽到了啊，以后我來的時候，誰都不能收我錢。”黎昭攬著晏庭的肩膀：“還有，我這個哥們來，你們也不能收錢。”

大龍：“嗨，都大明星了，咋還向以前那麼摳呢？”

“因為我窮。”

眾人都笑起來。

大龍等人，跟黎昭說笑到中午，才與黎昭分別。目送著黎昭與晏庭的背影，表演吞鐵球的小伙兒湊到大龍邊，小聲道：“大龍，你有沒有覺得，昭昭跟他朋友穿的外套，很像裝？”

“不能吧。”大龍撓著腦門：“就不能是人家兩個好？”

“思想要純潔一點，不要看誰都像是基佬。”

“……”

老菜館里，黎昭點了老板家的招牌菜：“他家小羊排特別好吃，等會你一定要多吃兩個。”

菜館里坐滿了客人，整家店里是人間的煙火氣。

“好。”

人間雖然滿是喧囂，嘈雜又煩躁，但是……

他看著黎昭臉上的笑，極力讓自己融這場喧囂中。

☆、威脅

“你一定很疑, 我為什麼要帶你去看氣功表演吧？”黎昭用開水燙好杯子, 給晏庭倒了一杯果飲：“你格太悶, 我要帶你去有熱鬧瞧的地方玩。有句話什麼, 如果一個人看盡人世繁華, 就帶他去坐旋轉木馬，我覺得有道理的。”

“跟我在一起，會悶？”果飲不是鮮榨的，幾塊錢可以買一大瓶，帶著很明顯的香味。

“怎麼會悶, 你都不知道自己多可, 跟你在一起, 特別有意思。”見晏庭似乎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黎昭趕解釋：“說什麼都是好, 我帶你出門就跟著出來, 也不怕我是拐帶帥哥的壞叔叔。”

“你比我小。”

“其實這個不重要。”黎昭擺手，一口氣喝下半杯果飲：“意思到位就行。可能是因為當時我幫了你，你又乖乖跟我走了, 所以我對你抱著莫名其妙的責任。”

責任？

陌生的, 沒有緣的兩個人，為什麼要擔負起另一個人的責任？

“這就是緣分，你沒有父母, 我也沒有，所以上天讓我們搭伙做了朋友。”黎昭端起杯子：“來，為我們麗的友干杯。”

晏庭看著黎昭手里的杯子, 默默與他了杯。

“唉。”黎昭笑瞇瞇地看著晏庭：“你怎麼這麼可呀？”

晏庭繼續沉默，在他所有記憶中，從來沒有人對他夸過“可”這兩個字。

中午吃完飯，黎昭又帶晏庭去花鳥市場轉了一圈，還差點因為逗鸚鵡說話，差點被老板放狗攆出來。

晚上，他們去了燈秀現場。

燈秀還沒開始，現場已經坐滿了觀眾，還有很多人在后面的站臺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庭庭，把這個戴上。”黎昭把一個發的兔耳戴在晏庭頭頂，給自己也戴了一個：“今天晚上，咱們就是這里最靚的仔。”

燈秀一開場，全場都是興的尖聲。燈變幻，現場熱鬧得仿佛在過年，當燈效果變幻流星時，很多人開始扯著嗓子大聲告白或是許愿。

“張曉婷，我你！”

“爸爸媽媽，祝你們長命百歲。”

“祝祖國繁榮富強！”

黎昭混在人群里尖鼓掌，最后干脆也跟著高聲喊：“祝宴庭庭健康，長命百歲！”

在喧鬧的世界里，晏庭聽清了這一句。

“祝宴庭庭開開心心，倍兒棒！”

影墻上流星閃爍，像是一場流星雨，給人帶來了無限的夢幻與好。黎昭拽住晏庭的手臂，在他耳邊大聲道：“庭庭，你也來許個愿，別浪費這個好機會。”

說完，他松開晏庭的手臂，隨著音樂的節奏，扭來扭去，跳著誰也看不懂的舞。

晏庭看著蹦蹦跳跳的黎昭，仰頭看著燦若流星的燈，眼瞳如黑夜幽深。

他從不許愿，也從不祈求命運。

燈秀結束，黎昭嗓子都喊劈叉了，他接過晏庭遞給他的礦泉水，一口氣喝下半瓶，整個人靠在晏庭上：“仿佛被掏空，好累。”

很多看完燈秀的從他們邊經過，一些賣花的人趁機等在路邊，向他們兜售鮮花。

“快走，快走。”剛剛還奄奄一息的黎昭，看到這些賣花的人，頓時腰不酸了，不疼了，拉著晏庭就跑。

跑出賣花人兜售的范圍，黎昭才著氣道：“這些花又貴又不新鮮，如果被他們盯上，會被追著賣的。”

晏庭見黎昭跑出了汗，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條手帕遞給他。

“庭庭，你是我所有朋友中，唯一會隨帶手帕的。”黎昭去腦門上的細汗：“你是不是從兒園開始，就是老師最喜歡的乖寶寶？”

晏庭：“沒去過兒園。”

黎昭把手帕揣進自己袋：“好巧，我也沒去過，看來我們真是命中注定的好兄弟。”

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生活條件很艱苦，家里條件不錯的家長，會送孩子去念個學前班，而他沒有這個待遇，直到六歲后，就跟著村里的大孩子，背著黃布包去念小學一年級。

有時候去縣城趕集，他特別羨慕兒園里那五六的梯，還有其他兒玩樂設備。可惜“爸媽”并不喜歡他去縣城，就算去了城里，也不會讓他單獨離開太久。

直到十歲那年，老師發現他渾是傷，甚至連手臂都被打得骨折，就去報了警。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他不是爸媽親生的孩子。

他們說，他是他們從垃圾桶里撿來的。

“要不是我們撿他回來，他早就死了。”面對警察，養父理直氣壯：“我打他怎麼了，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就算把他打死，那也是他欠我的。”

直到后來他聽說自己要坐牢，才哭著說自己沒讀書，不懂法律。

“自己養的貓貓狗狗，都是可以打的，我救了他的命，打了怎麼就犯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