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下)》11

“它吃過了嗎?”七皇子看向貓狗坊的太監。

“啟稟七殿下,來之前吃了一碗糜粥,這會兒應該還能再吃一點。這是貓狗坊專門配置的糕餅,需得掰碎了喂食。剛出生的小狗腸胃十分弱,牛、生蛋、太甜、太咸、太的食都吃不得,會生病。”太監大略解釋一番。

七皇子認真聆聽,末了吩咐道,“待會兒走的時候你把注意事項寫下來,越詳盡越好。”然后接過宮遞來的糕餅,掰碎了慢慢喂。

小狗吃東西的時候完全靠舌尖一點一點卷走,剩下的殘渣也一并干凈,那細小溫,帶著許倒刺的舌苔過皮時留下一串意,令七皇子心尖直。這覺絕對不是惡心,而是與沉迷。

他喂了一小塊,接著又喂一小塊,對皇弟要求自己把小狗放到桌面上的話置若罔聞。桌面冰冷堅,會把它凍壞的,還是自己的懷抱最溫暖舒適。況且,他很不喜歡別人小狗,即便多看一眼也不行。

八皇子央求了好幾遍也沒得到皇兄回應,不免用委屈的眼神朝父皇、母妃看去。慧妃心疼地拍他腦袋,景帝卻擺手道,“你皇兄難得看上什麼東西,你還跟他爭?你怎如此不懂事?”

八皇子臉微微一變,連忙說自己知錯了,是小狗太可,自己太過喜歡云云。慧妃也跟著責備小兒子,教導他要兄友弟恭。景帝這才滿意,略坐一會兒便匆匆離開。慧妃與八皇子站在廊下恭送圣駕,等人走得不見蹤影才慢慢回轉。

八皇子拿了一塊糕餅,湊到皇兄邊逗弄小狗,卻被他冷著臉推開。

雖然容貌相同,有姝卻極為厭惡八皇子。他齜牙咧地吠幾聲,背上的絨倒豎,充分表現出自己的敵意,見八皇子把糕餅到自己鼻端引,連忙扭過屁,把腦袋往主子襟里鉆,留下一截小尾輕輕甩

這副忠心耿耿又可憐可的模樣惹得七皇子破天荒地朗笑起來,立即捂住它在外面的小屁,免得摔出去。

八皇子眼珠通紅,氣急敗壞,“母妃,我要這只小狗!你讓皇兄把它讓給我。”

慧妃自然而然地命令,“老七,把小狗給你皇弟。你行不便,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養什麼寵?”

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冷言冷語與前后不一,七皇子并未覺得失亦或難過。他這輩子的確沒什麼盼頭,也的確是個廢人,所以怪不得別人輕視、疏忽。從父皇那里得來的賞賜他可以全部讓給老八,唯獨這只小狗不行。它能讓他朗笑,讓他的心間充滿歡喜與,讓他覺得原來活著是如此好的一件事。

“不行,它是我的。”他斷然拒絕。

“你說什麼?”慧妃不敢置信地道,“你不聽母妃的話了?”

“父皇把它送給我,這是圣旨。你們若是把它奪走,我會去父皇那里申訴。不想落得個抗旨不尊、欺凌殘障胞兄的惡名,你們還是消停些吧。”話落,七皇子擺手,命椅推回自己宮殿。宮快速看了慧妃一眼,這才作。

慧妃氣得仰倒,卻礙于殿還有許多宮人,不好大聲叱罵,只得捂著口坐下,直念孽障。八皇子從未見過老七如此強冷厲的一面,也有些驚住了,好半天無法回神。

有姝曾經猜測過,舍了星位又失了法力的主子定然過得艱難,卻沒料會艱難到這種地步。母親不,胞弟排,父皇雖然有心,卻因政務繁忙而略有疏忽,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癱瘓了,余生都要在椅上度過。

而這種種磨難全都是自己造的。思及此,有姝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爬到主子肩頭,沖甘泉宮吠了好一陣兒,然后才用短的前爪抱住主子側臉,湊近了吻,鼻頭發出吚吚嗚嗚的安聲。

七皇子雙手在它腋下,將它舉起來平視,深邃眼眸里泛出許多笑意,“你是在心疼我?”

有姝本想點頭,礙于宮人在場,只好改

“原來真是在心疼我。”七皇子朗聲大笑,一會兒親親它腦門,一會兒親親它鼻頭,一會兒親親它小、小爪、小肚子,低不可聞地安,“我沒事。不我心者傷不到我分毫。雖然我不良于行,但照顧好你卻不問題,所以不用在意旁人的風言風語。”

反過來被安的有姝越發疚自責,用紅的主子,卻被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親了很多下。得到這只小狗,他現在的心只能用“如獲至寶,欣喜若狂”八個字來形容。

第86章 造畜

有姝原本還在擔心該如何破解妖,但遇見主子之后也就不著急了。只要能跟主子在一塊兒,就算變一只狗他也甘愿,若是恢復人,也許就沒有現在的邂逅,更不可能朝夕相,再要進宮,或許只能去當太監。

七皇子與八皇子同住雙雪殿,因七皇子不良于行,平時需要很多宮人照顧,便住在最寬敞的正院,八皇子則居于偏殿。兄弟二人面上看著關系融洽,實則有往來。

七皇子一回宮就要了盆溫水,準備親自給小狗洗澡,擔心手法不對,弄疼了它,特意從貓狗坊要了一個太監,今后專門負責打理小狗的一應瑣事。有姝仰躺在主子雙之間,四只小爪朝天舉著,出綿滾圓的肚皮,一面扭一面哼唧。

七皇子被它又又亮的圓瞳看得心慌意聲道,“它,它怎麼了這是?不舒服嗎?”

小太監一面調和水溫一面笑道,“它這是吃飽了,讓您幫它肚子。腹部是小的要害,一般都會護得很嚴實,倘若它們朝天躺著向您出肚皮,那代表它們已經全心全意接了您,在向您表達依呢。殿下果然與這只臧袖犬有緣,這麼快就親近起來了。”

“是嗎。”七皇子面上不顯,耳卻慢慢紅了,出手弄小狗肚皮,被那茸茸、綿綿的迷住了,很快就樂在其中。

還是人的時候有姝就喜歡圍著主子打轉,更何況變狗?他主子的與擁抱,仿佛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見他開始給自己肚子,也跟著發,用還未發育完全的小牙輕輕研磨主子的指尖,發出吚吚嗚嗚的低哼。

七皇子的手背立刻冒出許多皮疙瘩,卻不是因為反,而是歡喜激覺自己冰冷的心已在小狗可的舉中融化一汪水。

“它現在還小,不會咬傷人,若是日后長大了該怎麼辦?會不會傷到殿下?你看看,它正在咬殿下手指。”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宮忽然開口。

七皇子愉悅的表瞬間收斂,小太監卻傻呵呵地笑起來,“這位姑姑,您多慮了。臧袖犬之所以臧袖犬,一是因為它來自于烏斯藏;二是因為它永遠不會長大,能被主人隨時隨地揣在袖子里。這只臧袖犬長以后頂天這麼長,哪里能傷人?”他舉起雙手,比劃了一個長度。

“竟然只能長到掌大嗎?的確是奴婢多慮了。奴婢從沒見過臧袖犬,哪能知道這些,方才貿然開腔,還請殿下恕罪。”大宮低聲解釋。

七皇子并不搭理,只管把小狗抱起來,聲道,“該洗澡了,你怕不怕水?”

有姝上臟得厲害,早就想洗漱一番,連忙汪汪了兩聲。有外人在,他也不會表現的太過聰明,免得被人當

“看來是不怕水。”七皇子竟然聽懂了,慢慢把小狗放進銅盆里,一只手托著它腹部,一只手輕皮,擔心嗆著它,時不時用指腹刮掉它鼻端和眼瞼的水珠。

有姝從未被主子如此伺候過,覺很新鮮有趣,一面汪汪一面用四只爪子刨水。變小之后,視線里的也與往常迥然相異,正如這個銅盆,看著沒多大,下去之后卻堪比游泳池,蝶泳、仰泳、自由泳,可以隨便發揮。

“它這麼小就會游泳了,真厲害。”七皇子慢慢把小狗放開,雙手卻始終懸空在它頭頂,以防發生意外。他著迷地看著小狗變化多端的泳姿,冰冷死寂的心慢慢變得溫熱,繼而涌上無數歡喜。

小太監奉承道,“狗都會游泳,這是與生俱來的。但這位小主兒才四個月大,卻能游得這樣好,實在是不多見。”

“它很聰明,長得也圓頭圓腦十分可。你見過比它還可的小狗嗎?”七皇子臉上著滿滿的驕傲之,又約夾雜著一些冷厲,倘若對方答是,定會然大怒。他對待小狗的態度不像寵,更像自己的孩子,護短得

小太監十分知機,連忙搖頭說再沒見過比它還漂亮可的小狗,莫說在大燕,就算在全天下,也是世所罕見的極品。

七皇子這才滿意,見小狗搖著尾朝自己游過來,連忙手去抱,又命宮立刻拿毯、梳子等,再升幾個火盆。有姝乖乖的任由主子擺弄,讓抬頭就抬頭,讓抬爪就抬爪,還會覷著空隙咬主子幾口,力道很輕很輕,卻喜歡含著他指尖不放。

“這是還沒斷嗎?”七皇子舍不得把指頭出來,只能無奈低笑。

發烘干之后,有姝覺自己變得極為蓬松,走起路來帶著風,仿佛能飄上天。在七皇子眼里,他完全是一顆圓滾滾的雪球,外加兩只烏溜溜的眼珠和紅的鼻尖、小,看上去萌煞人,惹得七皇子心臟狂跳,耳朵發燙,連忙把小狗抱起來蒙在臉上,以掩飾自己太過熱烈的表

主子呼出的氣息不斷吹拂到肚臍眼,令有姝得難,他一面輕哼一面抱住主子的大腦袋拍覺主子開始用鼻尖拱自己肚皮,連忙掙扎起來。

“小東西怕。”七皇子抬起臉,篤定道,眼角眉梢溢滿喜悅。

“這個奴才倒不知道,每只狗都有自己的個,需得主人慢慢索。”小太監把此事暗暗記下,似想起什麼,急忙補充,“殿下,您若是擔心小狗臟,可以把它給奴才調教幾天,奴才能教會它自個兒用恭桶。”

“它有專門的恭桶?拿來給本宮看看。”七皇子目閃亮,顯然很興趣。

有姝這才想到變小狗之后自己就沒了人權,不但洗澡要經由主子辦,連大小便也得靠他打理,那景,想想就臊得慌!他抬起前爪捂住眼睛,簡直生無可

七皇子把他小爪在手里,朗笑道,“它聽得懂本宮在說什麼,真聰敏!”

小太監和一眾宮連聲附和,實則卻認為這不過是七殿下的錯覺罷了,這麼復雜的話小狗哪能聽得懂,除非了。小太監很快拿來一個低矮的恭桶,上面墊著一層金網,下面鋪著細沙,造型很別致;另有一個細絨布和棉花做的狗窩。

“狗窩不要了,它晚上與本宮一起睡,恭桶放在本宮的恭桶旁邊,本宮親自教它。這里沒你事了,先下去吧。”七皇子淡淡擺手。

小太監原本準備大展拳腳,見七殿下竟親力親為,不免有些沮喪,蔫噠噠地下去了。大宮卻不肯走,低聲提醒,“殿下,這個點兒是您慣常的讀書時間,要不讓小順子把小狗帶下去吧?”

“本宮的事無需你來過問。”七皇子不咸不淡地道。

無法,只得領著眾人告退。有姝見他們竟不想著把主子推到書桌邊或安置到床上去,頓時怒氣發,三兩下爬到主子肩頭,汪汪吠,試圖把人喚回來。

“別喊了,他們不會回來。”七皇子眼里冷聲盡退,轉而出融融暖意,偏過頭親吻它小,安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廢人,沒了奴仆伺候就什麼都干不。”話落雙手搭在子上,慢慢朝書桌移

椅是木頭做的,再如何設計巧也難免有些笨重。主子今年才十二三歲吧?卻已能獨自推著椅行走,這是練習了多久的果?那些照顧他的人究竟在干什麼?有姝心疼極了,撲到主子臉上又親又,只恨自己小,不能給他一個擁抱,更幫不到他什麼。

七皇子領了他的好意,連忙將他抱住,免得從肩頭掉落,點著他鼻尖笑語,“別惱,不是他們不肯伺候我,是我不許他們近。來,我講故事給你聽。”

他把椅轉到書桌前,挑了一本《論語》,覺得太嚴肅又換《山海經》,開始講述上古神的故事,“蜪犬如犬,青,食人從首始。意思是說,有一種蜪,長得像狗,渾,吃人……”說到這里他微微停頓,這才意識到此類故事不適合小狗聽,連忙捂了捂它耳朵,赧然道,“說錯了,咱們換一個。”

發覺主子把自己當小嬰兒對待,有姝有些想笑,轉念又想他是太過寂寞才會如此,心臟難免痛起來。他含住主子大拇指,輕咬幾下以示安,然后小爪子點了點后面幾頁,讓他跳著念。

“你還想聽?那好吧。”七皇子一點兒也不覺得小狗聰明得太過詭異。當他抱起它的時候,就沒把它當一只寵,而是自己的朋友、伙伴,自是希它越聰明越好。他挑出幾個比較有趣的故事講述,還拿起筆畫圖,十分的盡心盡力。

講了五六個故事,他忽然瞥見旁邊的字典,興致地提議,“你還沒有名字,不如我幫你取一個吧?總不能小狗小狗地。”邊說邊出字典,慢慢翻看。

想起那妖婦的孫一口一個“狗兒”地喊自己,有姝就覺生氣,忙跳到桌面上,用前爪去刨書頁,表示想自己取名。七皇子心領神會,笑道,“好吧,我幫你翻頁,若是看見喜歡的字,你就用爪子按住可好?”這樣一來,他就能估量小狗究竟聰明到何種地步。

它能聽懂人言,還能讀書識字,莫非是個妖?七皇子搖頭暗笑,心道就算是個妖又如何呢?只要它能陪著自己就好。

一人一狗忙活了好半天才找出“有姝”二字,然后提筆寫在紙上。七皇子默默誦,心緒不定,呢喃道,“僅僅兩個字便讓我心澎湃,看來你合該這個名字,而且與我緣分不淺。”

是啊!咱們已經三世結緣了!有姝想說話,發出的卻是一串吠,只得低下頭,悻悻然地哼了兩聲。

七皇子莞爾,把它抱起來,地親了親。恰在此時,大宮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來,溫聲道,“殿下,該喝藥了。”

有姝學過中西醫,本就敏銳的嗅覺在變狗之后又增強百倍,瞬間就聞出這碗藥有些不對勁。開中藥時必須注意“十八反,十八畏”,通俗點說就是很多中藥材是相克的,必須避免出現在同一個藥方里。有姝不知道大燕國的大夫懂不懂此類常識,但給主子開藥的這位太醫顯然犯了大忌,竟把好幾種相克的藥材混在一起,毒雖輕,但若是常年服用,則會造虛弱,臟衰竭。

主子本就中了毒,也就越發難以察覺其中貓膩,等到最后衰竭而死,誰又會懷疑呢?有姝又氣又急,等宮走到桌邊就猛撲過去,試圖把藥碗打翻。七皇子本就防著小狗被燙到,不等它撲實,已在半空中將它撈起來,懷中,臉嚇得慘白。

也被嚇了一跳,當即摔了藥碗,驚后退。所幸藥并未濺到人,而是澆淋在地上。

“殿下,您燙著沒有?這小狗太頑皮了,您還是把它退回去吧。您本就不好,再被它折騰幾下又該病倒了。”大宮躲開地上的藥,跪下勸說。

“本宮該如何做,用不著你來吩咐。立刻把這里打掃干凈,免得燙到有姝。”七皇子一面下令一面仔細檢查小狗的

言又止,卻被他銳利如刀的視線退,不得不出去喊人。見殿沒有外人,有姝立刻掙主子懷抱,跳到地上,假裝,然后搖搖晃晃走了幾步,最后翻著肚皮和白眼,躺著不了。

作十分稽,惹得七皇子低笑連連。

有姝無奈,只得爬起來再表演一次,這回走了點心,裝死之前發出幾聲悲鳴,還出半拉舌頭。

七皇子猛然收斂笑意,目中布。有姝知道他應該看懂了,連忙走過去用前爪拉他擺,發出吚吚嗚嗚的安聲。

“嚇著你了嗎?抱歉。”沉怒之瞬間退去,變滿溢,他把小狗撈起來輕輕拍,低不可聞地道,“這碗藥有毒?”

有姝忙不迭地點頭。

七皇子不吭聲了,雙目漸漸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相信一只小狗的判斷,常人定然會認為他已經瘋了。但問題是,有姝并非普通的小狗,它很聰明,七皇子甚至能夠斷言,它比絕大部分人都要聰明,它還對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不相信它,又能相信誰呢?

當主子沉默時,有姝并不敢,怕打斷對方思路。他同樣也在思考下毒的人會是誰。按理來說主子已經殘廢,沒有資格繼承大統,向他下手有何意義?誰又能從中得利?

“是母妃。”當這三個輕飄飄的字眼落有姝耳里時,他著實愣了許久。

七皇子雙目幽深,已完全看不出半點緒,附在有姝耳邊,一字一句緩緩道,“是母妃。倘若我死了,老八就有資格繼承大統。和老八,大約是世界上最不希我活著的人,況且這雙雪殿已完全在掌控之想讓我生,我就能生,想讓我死,我就會在最合適的結點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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