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下)》15

開始痛哭、哀嚎、告罪,甚至想把慧妃的算計和盤托出,好殿下給自己指一條生路,卻被忽然走進來的兩名太監拉了出去。方才冷眼旁觀的一眾宮人陸陸續續跪下,顯然都被嚇壞了。

七皇子拂落桌上的藥碗,命令道,“要跪就跪到本宮面前來。”見有姝被碎裂聲嚇得一抖,連忙去輕茸茸的腦袋。

有大宮作為前車之鑒,眾人不敢抗命,一一挪到近前,忍痛跪在碎瓷片上。殿響起接二連三的氣聲,藥味與鮮融合,形一種令人倍昏沉抑的氛圍。

小順子已把有姝包扎好,小心翼翼地放七殿下懷里。一人一狗立刻抱在一起,你,我親親你鼻尖,眼里全都噙著淚珠。這一幕令小順子百集,也令匆匆走大殿的景帝紅了眼眶。

那探子果然很會辦事,已把方才的一切詳細稟報,連同諸人是什麼表作都沒。景帝久居高位,自是見過許多鬼魅伎倆,很快就想明白慧妃與老八為何要如此對待老七,更對當年之事產生了懷疑。

本來怒火狂熾的他,在看見兒子和小狗的慘狀后忽然變得極為頹唐。枉費他自詡慈父,卻一直忽略了老七的境。他哪里是慧妃與老八的親人?而是他們的絆腳石。在這世界上,最想讓老七趕去死的非他們莫屬。

難怪老七把一只狗當子一般護,那是因為他早就有所察覺了吧?胞弟不是胞弟,母妃不是母妃,他們都是他的仇人,明面上百般照顧,背地里卻冷待甚至殺心暗起,除了小狗,他竟連一丁點溫暖藉都得不到。這些年,他是如何活過來的?又是如何的提心吊膽、如履薄冰?

而這些約約的恐懼,他甚至沒有地方傾訴,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他,包括這日之前的自己。景帝心痛如絞,快步走過去把兒子抱懷中。

“父皇,別著有姝!”七皇子立即用手格擋。

“抱歉,父皇沒注意。”景帝連忙退開,想去按小狗腦袋,又被兒子擋住,滿心的怒氣與擔憂都被哭笑不得取代。不過他能理解兒子強烈的保護。在所有人都對他的生死冷眼旁觀時,唯有這只小狗不顧危險地沖上去,它只是他的寵,而跪在這里的人卻是他的奴才。

臨到頭,這些奴才連只狗都不如,要來何用?景帝淡淡擺手,“不用跪了,全都拉出去杖斃!”

眾人聽了前半句,正準備出欣喜的神,下一瞬卻齊齊癱。恰在此時,慧妃與八皇子聞訊趕來,正想跪下解釋,卻被景帝沉聲打斷,“老七朕帶走了,他八字太弱,而你和老八又命格太,早晚會沖著他。”

這只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慧妃看見站在皇上后的小太監,也就什麼都明白了。瞬間慘白,幾乎不敢去想皇上會如何看待此事。老八今天的所作所為,擺明是想弄死老七和那條狗。皇上也是從宮闈傾軋中走出來的勝利者,會猜不其中?而自己的慈母作態,想必也被穿了吧?

慧妃這才意識到:即便得了皇后金印,也不是什麼后宮之主,真正的主宰一直是皇上。在這世上,沒有他查不到的事,只有他不想甚至不屑知道的。

八皇子也慌了神,撲通一聲跪下,聲道,“父皇,一切都是誤會。是那該死的奴才沒看好狗,它跑了出來……”

景帝打斷他的話,“那只狗呢?”

站在兩旁的侍衛立刻去拿狗,并不曉得一只老鬼與他們肩而過。

“小后生,你怎麼樣?”他飄到七皇子邊,仔細查看被包球狀的有姝。有姝窩在主子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他指腹,又用短短的前爪抱住他一大拇指,以獲得安全

七皇子明白他尚且心有余悸,把他捧起來置于邊親吻,低不可聞地道,“聽見了嗎有姝,我們今后再也不用擔驚怕了。”然而為此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他的確想激怒老八,令他做出不理智的事來,但絕不會拿有姝去冒險。若是可以,他恨不能把有姝的傷口全部轉移到自己上,更無法原諒慧妃與老八的所作所為。從今往后,他們不再是他的親人,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有姝也恨之狂,一面哼哼唧唧地安主子,一面用意念與老鬼流,“我沒什麼大礙。你做好解藥了?”

“哪兒能呢。解藥所需的藥材,宮中的藥房并不齊全,我已經讓小鬼去京城里找,目前已有眉目,不過還得等幾天。我本帶了藥來救你,沒想到遲了一步。”

“什麼藥?”

“能把鬼獒引開的藥,撒到八皇子上保管他自作自。”

“那就撒到景帝上吧。”

老鬼沉默一瞬才道,“算你狠!”

不多時,就有侍衛把關在鐵籠里的鬼獒帶上來。鬼獒見了八皇子和慧妃連連擺尾,看見上首的景帝卻忽然狂吠起來,前爪不斷撓門,尖牙啃咬銅鎖,發出令人骨悚然的咯吱聲。銅鎖很快出現道道凹痕,不難想象這副爪牙落在景帝上會是什麼境況。

景帝沉默良久才道,“老八,這條狗你馴得極好,除了你和慧妃,竟是誰都不認,連朕也想一口咬死。”

弒君之罪誰敢往頭上攬?八皇子和慧妃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告罪。景帝卻已經不想再搭理二人,沖侍衛擺手道,“把它殺了。日后宮中不許再豢養斗犬。”

侍衛領命,出腰間佩刀砍掉狂吠不止的鬼獒的頭顱。被鮮濺了滿的慧妃和八皇子尖起來,目中除了驚恐,還有藏得極深的絕。完了,皇上已經開始懷疑他們了,按照他多疑的秉,定會對曾經的一切進行徹查。

證據,證據都抹干凈了嗎?慧妃極力思索,卻又聽皇上說道,“皇后病已愈,把印還回去吧。”話落親自去推七皇子,溫聲道,“從今往后老七就住在廣陵宮,朕也好就近照顧。”

因沒有證據,又加之歐濤重兵在握,他暫時還不能置慧妃與老八,只得當做尚未察覺,且看他們會不會自陣腳。從權力傾軋中一步步走來的景帝最能理解老七的彷徨與無助,他才華橫溢卻又命運多舛,在蒙昧之時就被母妃當棄子犧牲,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除了父皇和懷里的小狗,他可說是無依無靠。

低頭看看像捧著易碎之一般捧著小狗的兒子,景帝心里滿是憐惜,不拍打他發頂,喟嘆道,“長夜,父皇有愧于你啊。”

七皇子連忙搖頭,誠摯道,“父皇救兒臣于水火,并無一對不起兒臣的地方。兒臣和有姝今后再也不用擔驚怕了。”

景帝聞聽此言,心里越發難。而磕頭不止的慧妃這才猛然了悟:老七竟早就察覺到的謀算,順勢在邊放了一個乾清宮的暗樁。今天的一切全是他設計好的,沒準兒連老八的魯莽舉也是撥。不愧為姬家的種,城府果然夠深,早知如此,當年分娩的時候就該把他掐死!

慧妃悔之莫及,暗怪自己不夠心狠,卻并不知道,自己和老八的命竟被一只狗給盯上了。

第90章 造畜

廣陵宮沒雙雪殿規模龐大,擺設也非常簡單質樸,卻勝在位置極佳,只需繞過一條十丈回廊就能抵達乾清宮。景帝把兒子安頓好之后本想幾個太醫給他看看,似想起什麼又改了主意,對太監吩咐道,“去酒井胡同把鄧朝山接進來,蔽點,莫讓旁人看見。”

鄧朝山是上一任太醫院院首,如今已經致仕,且不提他醫如何高絕,僅忠心這一點就足以勝過景帝的專屬太醫。若非他年老衰,力不足,景帝本想讓他再干十年。

鄧朝山來得很快,替七皇子診脈過后臉凝重地搖頭,“晚了,治不好了。除了當年的狼極草之毒,他還積淀著許多毒素,應當是下在每日的飲食或藥湯當中,如今已深骨髓,難以除。”

“你個庸醫!都說了他中的不是狼極草之毒,是朱藤,朱藤,你們聽不懂人話嗎?就這樣的醫,竟然也配稱為大燕第一國手!”老鬼拽著鄧朝山的山羊胡子怒罵,只可惜況跟當年一樣,沒人能聽見他的話。

有姝本來沒打采地趴在主子掌心,見狀也一咕嚕爬起來,沖鄧朝山吠。七皇子連忙垂頭去吻他紅的鼻尖和小聲安道,“噓,有姝別怕,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除了這句話,他竟再也沒有別的說辭。他已經放棄了重新站起來的希,但在死之前,他會盡最大的能力安頓好有姝。

景帝心里十分難,卻也暗藏無盡憤怒,忍了又忍才沒出扭曲的表,“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年老七一直被人下毒?”

鄧朝山已經七十多歲,就算立時死了也是喜喪,所以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他再次查探七皇子脈搏,篤定道,“沒錯,的確是中了慢毒藥,微臣可以替七殿下調理,或可延長壽數,但若想重新站起來,除非菩薩顯靈……”

“什麼菩薩顯靈?你盡力治,不要說那些空話。”景帝想起慧妃愿為兒子折壽的宣言,心里就一陣膩味。

鄧朝山連連稱是,正準備寫下藥方,又聽七皇子說道,“幫父皇也看看吧。”

景帝眸暗沉了一瞬,卻也不反駁,出手讓鄧朝山把脈,頃,對方微微搖頭,表示沒有問題。藥方很快開好,且有宮立即拿去熬煮。景帝盯著兒子喝完藥,將之抱上床,命他早些安歇,這才匆匆離開。

帳簾,七皇子許久難以眠。他還在為那驚險萬分的一幕到恐懼,簡直難以想象若是鬼獒一口咬實,有姝會是什麼下場,而自己又會如何痛不生。他轉過臉,盯著趴伏在自己枕邊的小雪團,一字一句警告道,“有姝,我們來做一個約定。若是日后我遇見危險,你一定要遠遠跑開。”

有姝想起天幕垂落、銀河倒灌之時,自己被主子用力推開的景,心里止不住地冒出怨氣。他一咕嚕爬起來,跳到主子臉上又啃又踩,還用前爪不停拍打他側臉。七皇子被他的絨弄得極為瘙,鼻尖更是顯出幾個小小的牙印,哪里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雙手有姝腋下,將他高高舉起來,慎重道,“有姝別鬧,我是為你好。”

有姝四只爪子瘋狂蹬,烏溜溜的眼珠淌著淚水,模樣委屈極了。七皇子看著看著已是心如泥,終是在喟然長嘆中將他放下,合在口,不讓他看見自己抑而又痛苦的表。有姝心有所,發出委屈的哼哼聲。

主寵兩個抱了許久,這才臉著臉睡去。七皇子再如何驚才絕艷也只是十三歲的年,白天了驚嚇,晚上難免做些噩夢,不過片刻又驚醒過來,睜大眼睛在黑暗中尋找有姝的影。有姝連忙出一只小爪子去拍他臉頰,見他還不愿睡就會去他眼瞼,鼻端發出極有韻律的低鳴。

七皇子慢慢恢復平靜,住他前爪,用滾燙的瓣親吻他墊,親了一只又換一只,把四只爪子全都親遍才安心睡去。過了許久,見主子沒有做噩夢的跡象,有姝才躡手躡腳地爬起來,爪子勾住帳簾,一寸一寸挪到地下。

老鬼早已等候多時,打趣道,“你主子還真是寵你啊,難怪你不想變回人。過來,我替你把傷口重新理一下,小順子給你抹的藥沒有我的管用。”邊說邊解開紗布,清理傷口。

“謝謝。”

“你這傷口有些深,不知道愈合之后還能不能長出發。若是長不出來了豈不很丑?”老鬼故意嚇唬他。

“沒事的,主子不會嫌棄我。”有姝篤定道,“多謝你趕來救我,我給你講講一種‘植皮’的小手吧……”

老鬼連忙豎起耳朵傾聽,臉上不時出驚駭、向往、深思的表。他也是通醫之人,自然明白有姝的話看似荒謬,卻極有。也不知他腦袋究竟怎麼長的,竟能探索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手段,然而這樣的手段在他里也不過是個‘小手’,那‘大手’又會如何?

不知不覺間,老鬼上的彩一再加重,從一抹灰殘影變了一團濃黑霧氣。

有姝講解完植皮,又道,“你們學醫的還需把人的構造弄清楚,日后我給你畫一張人構造圖,僅是那個就夠你研究好幾年。以此換,你得教我一些中醫。”

老鬼已經是個亡魂,哪里還會在乎師門傳承,為了人構造圖,立刻就點頭了。一人一鬼已了莫逆之,自是無話不談。有姝嘆了一口氣,幽幽道,“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既然八皇子和慧妃想謀害主子,我就先把他們弄死!”

“你想讓我幫你?先說好,我不是厲鬼,不會殺人。”老鬼連忙擺手。

“我自己手,不用你。”

“你?”老鬼上下打量雪團子,頗有些想笑。

有姝看看自己短的前爪,表有些凝滯,沉默良久才嚴肅道,“想當年我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不知了結了多妖魔鬼怪,筋,剜骨……”

噗……一聲噴笑口而出,老鬼連忙捂聲道,“抱歉,你繼續。”

有姝默默轉過,用滾圓的背影面對老鬼。

老鬼怕惹惱他,走上前好一陣哄,心里卻笑得直打跌。就這狗,還心狠手辣呢。然而很快,他就明白自己以貌取人了,只聽有姝囑托道,“改日我要把八皇子引到慈寧宮去,你替我施展一下障眼法就行了。”

老鬼心下悚然,這才明白他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與老鬼商議過后,有姝順著帳簾爬回床上,在綿的枕頭上踩了踩,這才挨著主子酣然睡。

甘泉宮一夕之間杖斃二十幾名宮人,接著慧妃失了印,而久病不愈的皇后翌日就意氣風發的端坐在坤寧宮,接眾妃叩拜。如此重大變故,也不知是如何引起的。眾嬪妃心里好奇得貓抓一樣,紛紛派遣探子去打聽。

沒了印和圣寵的慧妃對甘泉宮的掌控力大為減弱,很快就有流言傳出去,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八皇子縱狗行兇,置七皇子于死地,反被皇上抓個正著。皇上雷霆震怒,不但帶走了七皇子,還沒收了慧妃權柄。他能把慧妃高高捧上去,自然也能狠狠踩下來,不過一念之間而已。

自從七皇子離開之后,曾經寵冠六宮的慧妃已有許久沒見過皇上,而八皇子幾次去乾清宮跪拜請罪,也都被攆走,竟是連一句解釋都不聽。與此同時,龍城也頻頻有消息傳回京城。

在七皇子的建議下,威虎將軍迅速在龍城北面修筑了一座新的城池,命名為新龍城,說是能夠無條件接納顛沛流離、窮困潦倒的百姓,且五年不收賦稅,開墾出來的荒地也盡歸百姓所有,可自去府辦理田契;商人能自由出城門進行貿易,城費、經制錢、總制錢、月樁錢、版帳錢等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全部取消,只須繳納正稅即可。

消息一出,飽之苦的流民蜂擁而至,不過一座小小縣城,轉眼就被他們擴建足以與舊龍城相抗衡的巨大城池,且在地理位置上完全轄制住了其他九城。

景帝尚且來不及高興,又接到一份加急戰報,卻原來舊龍城的百姓艷羨新龍城的種種利民政策,紛紛想搬過去,卻被城主抓捕甚至殘殺,從而引起。威虎將軍月前已出兵解救,外夾攻之下終于生擒十城城主,現如今已押送回京,等待圣裁。

十城城主明面上是大燕人,實則早已被鄭國收買,為鼓的推手。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想到,意利用民回歸鄭國的自己,竟反過來被百姓推翻。不過一座新龍城而已,竟引起如此大的變革,且在短短三月的時間里收攏了民心,與鄭國六十年的奴化政策相比,當真極為諷刺。

景帝喟嘆良久才把戰報給朝臣們傳閱,而七皇子正坐在堂下,輕輕懷里的小狗,臉上不見毫得

朝臣們自是對七殿下的運籌帷幄到驚嘆,聞聽皇上冊封他為端親王,竟無一人站出來反對,蓋因他雙已廢,便是王爵再高,對旁人也沒有影響。

以十三歲稚齡獲封親王,這在大燕國尚算首例。慧妃聞聽消息后氣得吐,八皇子也收到了其余兄弟們看似真心,實則落井下石的道喜,氣怒之下砸碎一方硯臺,令太傅連連搖頭,失不已。就這等心,怕是連七殿下一手指頭都比不上。

放棄了老七那樣的曠世奇才,反倒挑了老八這樣的歪瓜裂棗,慧妃當真有眼無珠!歐濤再次前來甘泉宮,將妹妹痛罵一頓,恨不能把老八的雙截了,安在老七上。但他現在什麼都不敢做,只因老八魯莽的舉已然招致景帝懷疑,歐家可能要蟄伏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尋求出路。

曾經熱鬧無比的雙雪殿現在門可羅雀,反倒是廣陵宮門庭若市,訪客不斷。諸位皇子看中老七的才智與圣眷,紛紛前來拉攏討好。這日,四皇子以探病的名義遞了拜帖,甫一進殿門就揚聲喊道,“皇弟,四哥看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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