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下)》27

“淳帝是淳帝,狗崽兒是狗崽兒,你別混為一談。”孟長夜皺眉。

“狗崽兒?您給他取的綽號?”劉溫噴笑,指著地上五花大綁,渾的人,“真想看看您這麼的時候,他是什麼表。”

“滾一邊兒去!”孟長夜踹他一腳,末了指著常順,“你過來替他換干凈服。”轉念一想不對啊,淳帝的也是狗崽兒的,讓這死太監換服,不是把狗崽兒也看了?不行!

“你也滾一邊兒去,本座自己來。”他轟走常順,把年抱到一的地方清洗干凈,本想好好把玩他細的指尖和小巧的雙足,見他皮泛白才意識到天氣太冷了,不大合適,連忙找出自己的干凈服匆匆給他套上。

把人抱到篝火邊取暖,原想攬進懷里圈臂彎,又唯恐醒過來的還是該死的狗皇帝,孟長夜只得忍痛把人放在地上,蓋了一條薄毯,然后拿起一只剝了皮的兔子烤制。劉溫坐在另一側,手里拿著藏寶圖翻來覆去地看,顯然被難住了。他們這支隊伍能闖到今天實在是不容易,全軍將士都是人,沒讀過幾天書,出謀劃策的事全靠軍師一個。所幸劉溫腦子夠用,這才沒把大伙兒帶進坑里。

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嘆息道,“將軍,您其實聰明的,于武藝上一點就通,為何不習字兒呢?您若是肯多讀點書,屬下也能輕松許多。您看這張藏寶圖,只有您一個找出路線,屬下看見的卻是一團麻。”

“讀什麼書,老子最不耐煩讀書習字兒,尤其是那筆,一就斷,還弄得滿手墨,好些天洗不掉!”孟長夜擰眉思忖片刻,搖頭道,“我找出來的路線也有問題。過了這條山,前面就再沒有道兒了,若是按照地圖標注的方向走,得直接跳下斷崖,摔個稀爛。”

“那就用繩子慢慢吊下去,總歸得按地圖走,除非這圖是假的。”說到此,劉溫掃了淳帝一眼,目頗為不善。

恰在此時,有姝緩緩醒過來,先是覺得遍生寒,復又覺得肚腹空空,又冷又極其難。他掀開薄毯,見主子就坐在邊,連忙偎過去,拉開他一只手臂環住自己肩膀,一面往他懷里鉆一面呢喃,“好冷,好!”他記得自己睡著了,此時天已晚,部隊駐營,也就并不覺得奇怪。

孟長夜僵坐不,定定看他半晌才放松下來,自然而然地抱,又把薄毯扯過來將他嚴嚴實實裹好,聲道,“了先喝碗粥墊墊肚子,烤很快就好。”話落沖一名士兵招手。

士兵立刻端了一碗粥過來,表憤憤。他實在搞不明白,方才還對淳帝厭惡不已的將軍,怎麼轉眼就把人抱住了?雖然有大胡子遮面,但他眼里的溫卻不容錯認。淳帝更為可惡,竟不知廉恥地主往將軍懷里鉆,怎麼澆幾瓢水就把人澆骨頭不?不對,淳帝的骨頭本來就不

不說士兵們紛紛側目,便是跟隨將軍最久的幾員副將也猜不他是怎麼個章程。說好了寶藏得手就把人宰了,看這樣子卻又不像。更令他們到驚奇的是,方才喝了幾口粥就要死要活的淳帝,現在竟咕咚咕咚喝得暢快,那他之前鬧什麼?欠揍?

孟長夜怕他喝得太快弄臟領,一只手托著他下,溫聲叮囑,“慢點喝,喝完了還有。”接著又問,“這粥好喝嗎?”

有姝搖頭,“算不得好喝,但也算不得難喝。我還吃過比這更難吃的東西。”話落嚨,遲疑道,“或許是我自己的問題。明明是熬爛的粥水,我竟覺得十分刮嚨,可能是睡太久的緣故。”

但沉睡之時又是誰在用這呢?有姝約約有了猜想,試圖神力查探,卻發現神力消失了,然無存!他心中驚駭,面上卻未曾表,所幸紫薇帝氣與功德金正在四肢百骸里流淌,這才給了他一點安全

神力究竟去了哪兒?他按口,若有所思。

孟長夜與劉溫相互對視,同樣心有所。淳帝之前撒潑打滾的模樣可不是作假,而年醒來之后平靜淡然的態度亦不似裝樣,這兩人越看越不像是同一個。

“這粥是用糧熬的,你自是喝不慣。等找到寶藏,我讓人給你熬碧粳粥。”孟長夜現學現賣。

只聽噗通一聲響,原是一名副將把自己的獵掉進了火里。他實在是太震驚了,以至于手腳略有些發抖。方才因為淳帝浪費糧食而把人整個半死的是誰?怎麼轉瞬就變臉了?眼前這個主提出給淳帝熬碧粳粥的人肯定不是他家將軍!莫非哪個孤魂野鬼占了將軍的

其余人等也都膛目結舌,要麼懷疑自己聽岔了,要麼懷疑將軍被人掉包了。唯獨劉溫深知,不免嘆了一口氣。對淳帝那是恨不得生啖其,對這個狗崽兒卻腸百結,無微不至,將軍顯然已被蠱了。

有姝沉睡的時候知不到外界,也就不知道主子的態度大有問題,反而理所當然地點頭,“好,不過偶爾喝一頓便罷,不要頓頓喝,太浪費了。咱們的錢要拿來建設城邦,安民眾,招兵買馬。有萬民歸心,外有強兵侮,方算是大局初定。”

孟長夜被他一句“咱們”給說得心懷大暢,越發肯定狗崽兒是狗崽兒,淳帝是淳帝。瞧狗崽兒這一字字一句句全是為自己考慮,言語間已自然而然地與自己綁為一,這份稔與默契是斷然裝不出來的。他愿意相信他,當然,即使上當了也無所謂,命他裝一輩子也就是了。

劉溫本有八九分懷疑,現在卻淡了三四分,蓋因這番話絕不是淳帝那不學無的蠢貨說得出來的。想當年他高中狀元的時候曾在瓊林宴上見過淳帝一面,六歲的孩,又生在皇室,早該學四書五經了,淳帝卻斗大的字兒不識一個,指著榜眼“丁一”的名字問這怎麼念?

可憐先皇本想讓他誦讀三甲名諱,好在臣工們跟前臉,不想卻出了一個大丑。復又有一年祭天,已經登基為帝的他拿著禱文站在臺上,一時吭吭哧哧,一時抓耳撓腮,竟半天也不開腔,一名宦上前去問才知禱文上的字兒他竟一個都不認識,惹得天下大嘩。

似這樣的草包,又怎會有方才那番見地?沒準兒他還真不是裝的。思及此,劉溫將手里的藏寶圖遞過去,試探道,“姬有姝,這地圖是真是假?我怎麼覺得咱們走的路線不對呢?”

“急什麼,吃完了再看。”孟長夜把烤好的兔片,灑了鹽用葉子包著,塞進有姝手里。

“尋寶要,邊吃邊看不耽誤。”有姝叼了一塊,嗷嗚幾口吃進里,又怕膈著嚨,細細咀嚼起來。他接過地圖查看,心里卻忖道:原來這輩子我姬有姝,竟然奪了主子的姓氏。

孟長夜見他雙頰鼓鼓囊囊,雙發亮,還不時出舌頭角,朗聲笑道,“吃東西的時候更像狗崽兒了。”

當了好幾年狗崽子的有姝連忙垂頭撓耳朵,掩飾自己尷尬的表。但主子怎麼就怎麼,他也沒表示反對,咽下兔后沉道,“你們確實走錯了。真正的地圖不是上面的路線,而是下面的云水紋。不,更確切地說,應該把兩者合二為一才能找到正確的地點。”

“你說什麼?”劉溫心下大駭。這張地圖足有三尺長,裝裱得像一幅畫,上面是山川、河流、道路,下面則是打底用的云水紋,麻麻、層層疊疊、彩紛雜,實在看不出任何異狀。

劉溫奪過地圖看了又看,反把自己弄得頭暈眼花。其余副將冷笑道,“你他娘的別胡言語!下面這些麻一樣的東西是地圖?你指一條路線出來給咱們看看!若是指不出,信不信咱們宰了你?”

“他已經是本座的人了,要死要活都由本座決定,你們說話當心點。”孟長夜扔掉手里的兔,滿臉戾氣。

嚯,竟連這蠢鈍不堪又殘暴不仁的狗皇帝都下得去,將軍您口味未免太重了吧?眾人皆驚,對上他鋒利如刀的視線卻又不敢開腔,只得狠狠瞪了狗皇帝幾眼。

有姝雖然不痛不,但為了刷主子的好度,便往他懷里鉆了鉆,額頭抵在他肩膀上輕輕撞幾下。這副模樣像極了窩在主人懷里撒的狗崽兒,令孟長夜心如泥。他重重捋了一把年的頭發,沉聲道,“別怕,有什麼話只管說,有我罩著你。”

劉溫終于認輸了,把圖退回去,請教道,“姬有姝,你給我指點指點,我著實看不這張圖。”

“這是一張三維立圖,需要用特殊的技法才能堪破。”見劉溫張口,他連忙擺手,“不要問我什麼是三維立圖,以你的學識,我就算解釋了你也不會明白。”

這話說得委實倨傲,但配上他淡然的表竟無端令人折服。劉溫心中驚疑,越發覺得眼前這人神莫測,與淳帝那傻蛋簡直毫不沾邊兒。而且從他的言行舉止中不難看出他對自己的學識相當自信,倘若讓他裝瘋賣傻,以至于弄得國破家亡,對他而言應當是奇恥大辱,不能生

胡思想間,年已舉起畫,又把自己的食指擺在他鼻尖前,吩咐道,“目散開,越過我的手指看后面的云水紋,專注一些,慢慢來。”

劉溫不知不覺了斗眼,惹得有姝低笑,“說了不要看我手指,越過去看畫。”

孟長夜卻盯著他腮邊的梨渦久久不放,目極為灼亮。其余副將見他煞有介事,在好奇心地驅使下也湊了過來,凝目細看。哎呀媽呀,頭暈!不過片刻,已有幾個人捂著眼睛躺倒,另幾個已肯定這張圖是假的,大伙兒都被狗皇帝騙了!

當劉傳山出佩刀,準備發難時,劉溫卻驚道,“看,看見了!這張圖竟浮出來了!怎會?”他出指尖一,分明是平的,然而看在眼里卻實實在在是凸的,且形狀像一條山脈。

“這是盤龍山。”主子上一世曾一統天下,有姝自然見過完整的山河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地形。他把上圖重疊在下圖中,取了一未燃盡的木,把正確的路線用箭頭一一標注,說道,“這樣再看,路線與地形是不是吻合了?”

“對對對,吻合了!老天爺,這張圖究竟是誰畫的?竟巧奪天工到這種程度!”劉溫酸痛的眼睛,嘖嘖稱奇,“若非得了你指點,便是我對著這張圖琢磨一輩子,也琢磨不出啥東西!將軍,您也看看!”

孟長夜一臉的與有榮焉,接過圖略看片刻,也發現端倪,然后給眾位屬下。其余幾人都是大老,又加上天昏暗,篝火搖曳,竟看了好幾個時辰也沒結果,但又不敢懷疑將軍與軍師的判斷,只得等到明早天亮再說。

在他們不斷哀嚎眼的空隙,劉溫低不可聞地道,“姬老弟,你這里似乎住著兩個人啊,你自己沒覺嗎?”

果然如此!有姝反地去看主子,見對方略微點頭,手里的木就掉了下去。一雙魂?究竟是哪個缺德鬼干的缺德事!

第103章 陸判

聽了劉溫的話,有姝總算明白自己為何莫名其妙了晉國皇帝。他得了道家傳承,自然有辦法把里多余的魂魄移出去,這便撿了一截木頭,又跟主子要了一把匕首,默默雕刻起來。

“你在干什麼?”劉溫好奇地湊過去,眼看腦袋快年額發,卻被主子用力拽開,差點撲進火堆里。娘的,果真被迷住了,別又是一個昏君吧?

孟長夜不理會軍師的,大腦袋往年肩膀上一放,用醇厚如酒的嗓音問道,“你在干什麼,怎麼一點兒不著急,反倒有閑心雕刻木頭。”

有姝被主子噴出的熱氣熏紅了耳朵和半邊臉頰,不肩膀,低聲道,“我打算刻一個木頭小人,再把淳帝的生辰八字上去,施展移魂將他弄出來。說了你可能不信,但這的的確確是我的,不是淳帝的,他是個不知從哪兒來的孤魂野鬼,占用了我的。”

“慢著,你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不等將軍反應,劉溫已驚起來。他方才那番話可不是這個意思。他不信神佛,自然就想不到鬼啊怪啊那些事。他本意是想告訴年他腦子有病,得自己個兒加以控制。但年的反應遠遠超出了常理,不驚不乍倒還罷了,他竟隨便撿了一木頭刻小人,說要把里的另一個魂魄移出去?當真沒發瘋?

“你們知不知道淳帝的生辰八字?”有姝不答反問。

“把淳帝的魂魄移到這木頭上,他還能活嗎?最主要的問題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劉溫手攔了一下,表十分糾結。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他的反應已足夠淡定。

有姝向來把自己的視為神殿,極為保護,卻沒料這座殿堂某一天卻被一個孤魂野鬼占用了,且還做了許多天怒人怨之事,他如何不氣怒?外界對淳帝的貶損也等于是對他的貶損,說他殘暴不仁倒還罷了,竟又形容他愚鈍不堪。有姝打死也沒想到,“愚鈍”這兩個字竟會安到自己頭上,簡直是奇恥大辱!在主子跟前,他或許是個任打任罵亦死心塌地的狗崽兒,面對旁人,卻也是恩怨分明、有仇必報的。

淳帝強占了他的,他為何還管他死活,于是干脆利落地搖頭,“木頭本是死,移過去自是活不了。我鬧不明白他怎會進了我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非他鳩占鵲巢,原本早就該死。既如此,我何不送他一程?”

他抬頭,直勾勾地看著劉溫,目依然如天空般澄澈,說出的話卻著一殘忍的味道,偏這份殘忍竟又暗藏幾許天真,令人骨悚然的同時又不免被深深吸引。劉溫不敢與之對視,轉而去看將軍,卻見他眸灼熱,雙拳握,仿佛正抑著什麼激烈的緒。

孟長夜的確被吸引了。他原以為狗崽兒格怯弱,極為需要旁人的呵護,臨到頭卻發現他只在自己面前才會那般,對上外人竟格外狠辣。瞅瞅他現在這副天真懵懂卻又冷心冷肺的模樣,真是夠勁兒!

心里似火燙一般難耐,他忍不住出手,把人抱進懷里響亮地親了兩口,一口烙在臉頰,一口直接印在上,眼見方才還態度倨傲散漫的年竟一點一點紅了耳,然后垂下腦袋著肩膀,得往自己懷里鉆,他不朗聲大笑起來。

娘哎,原來將軍方才沒開玩笑,竟真的看上淳帝了!一眾將士膛目結舌,還有幾個扶額扭臉,不忍直視。雖然淳帝長得漂亮,但那格實在太難伺候了!將軍若是他、打他、罵他,倒也罷了,但眼瞅著將軍把人當寶貝一樣抱在懷里不撒手,大伙兒難免心中難安。

幾員副將頻頻沖軍師使眼,卻見對方擺手,表示無能為力,只得暫且認了。

劉溫打死也不相信年懂得移魂,還當他腦子已經壞了,在胡說八道。孟長夜卻大喜過,親了兩口不算,接著又親幾口,見年臉頰被自己的胡子扎出許多紅痕才作罷,心道改天得把胡子刮了,免得傷了狗崽兒。

“那個死太監,你過來!”他一面挲留了十年的胡須,一面沖蹲在遠的常順招手。

常順誠惶誠恐地跑過來,“將軍,您有何吩咐?”

“你知不知道淳帝的生辰八字?”

常順從小伺候淳帝長大,自是清楚,雖覺得有些不妥,卻不敢忤逆,乖乖報了一串年月日。有姝立時記腦海,末了放下刻了一半的木頭小人,向劉溫討要文房四寶。

“嚯,你這字兒當真漂亮,練了得有十幾年了吧?”贊嘆是假,試探是真。什麼被孤魂野鬼占了,醒來就亡國了?倘若這打小就被淳帝占據,那他與世隔絕十幾年,理當是個懵懂稚兒,又哪里會寫字,會看圖?劉溫起初已經相信他與淳帝是兩個人,但在他搬出所謂的“一雙魂”的解釋后,反而不信了。他倒要看看淳帝究竟想搞什麼名堂。

孟長夜雖然沒讀過書,但腦袋瓜子卻比軍師更為活絡。軍師都能看出破綻,他如何不知?不過無所謂,只要年還能恢復狗崽兒的模樣,他就什麼都能容忍,換做淳帝那廝,早一個飛了。

有姝將制作移魂符所需的材料寫在紙上,讓主子幫著置辦齊整。他非得把里的野鬼弄出來,然后扔進火里燒掉不可。

“這都寫的什麼?你給我念念?”孟長夜盯著單據,頗為傻眼。

有姝愕然,“你不識字?”

孟長夜被他看得面紅耳赤,所幸有大胡子遮掩才沒出窘態,吞吞吐吐道,“略,略微識得幾個,但太過復雜的就有些抓瞎了。你也知曉,我自跟隨乞丐流浪,后又落草為寇,最終了行伍,哪里有機會念書。”

“是了,以你的況的確沒機會識字兒。”有姝心疼不已,忙道,“不過沒關系,日后我來教你。你總有一天要稱帝,屆時頒發政令,批閱奏折,總不能大字不識一個人看了笑話。你那麼聰明,定然一學就會。”

平日里,劉溫沒督促將軍念書習字兒,對方卻找來各種各樣的借口推,仿佛念書習字兒是天下間最痛苦的一件事。但眼下,淳帝甫一張口,他竟就答應了,表還喜滋兒喜滋兒的,看著著實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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