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第二個場景我也表演完了。”

讓眾人回過神來的是江興的這一句話。

兩個場景已經表演結束，審核團這回不再像第一次結束時那樣保持平靜，而是相互頭接耳，其中還有幾個出顯而易見的滿意來。

平心來說，江興這一次的表演確實不錯，兩場戲都十分有畫面，旁邊觀看的人很輕易就能在沒有道沒有聲音的況下中串聯出演員說想表演景，比如第一次戲，眾人就很輕易地看出和江興說話的人出言不遜，江興反擊，最后那人潑了江興一杯子的水或者飲料，然后走了，而江興則對著對方的背影出不滿嗤笑來，其表現出的人格也是十分鮮明的。

他們換出了意見之后，就看向這次真正的決定人孫銳導演。

孫銳今年已經四十余歲了，他神有些刻板，以至于看上去面無表。在旁邊的人和他說話的時候，正上下打量著江興的他微微側頭，在說話之前，角就輕輕拉著抿了一下。

站在房間里的江興保持著平靜的模樣。

或者說保持著面無表的模樣。

他太悉這樣的表，也太悉接下去自己會聽到的話了。

然后他就聽見，坐在位置上的孫銳和別人說：“差了一口氣，再看看其他的吧。”

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江興多麼想要癱坐下去，用雙手捂住面孔。

“差了一口氣，再看看吧。”

“差了一口氣，太憾了。”

“差了一口氣，我們下次再合作。”

他的一輩子，好像就栽在這差了一口氣上面！

第14章 努力

頹廢的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在聽孫銳說完那句話之后，江興已經恢復平靜。

“謝謝老師們。”說道這里，他頓一下，誠懇地看著孫銳詢問道，“孫導能告訴我哪里差了一口氣嗎？”

被導演確定了不行還會這樣問的明星并不多。孫銳的興致倒是稍微提了一下，他說：“你拍的第一部戲是在《蜀國傳奇》中飾演吳飛吧？”

“是。”這些公司上去的資料都有，江興很快回答。

“接下去是還沒有上市的《無字經》中飾演同樣的反派舒百川？”孫銳又問。

“沒錯。”

“我和張導不錯，張導有向我提到你，你無字經中角我也看過了，總來說，進步很大，演技也算比較老練了。”孫銳說道這里稍微沉一下，“但是……”

兩個人的對話只是寥寥幾句，但聽到這里，江興的心態真正徹底平復下來。

他現在還只是一個不知道幾線的小明星，真正有點戲份的角還是《蜀國傳奇》中的反派殺手，而哪怕以他自己現在的眼來看，這個殺手演的也和木頭人沒多差別。孫銳知道他演過的戲不奇怪，真正看過他演過的戲，哪怕是因為張志安導演提過，也讓人十足驚訝了。

——孫銳這個鬼才導演，在以創新大膽式的拍攝和用人而聞名業界的時候，私下做過的努力，絕對不比任何人。

意識這一點之后，江興本該覺得更苦，但他的心不止完全平靜，還在這時候忽然放松起來，就像是心頭的重石被挪開了，他站姿中的繃已經消失，臉上甚至帶著一點兒輕微的笑容，雙目直視著孫銳，等待孫銳替自己解。

“——但是不夠有特。”孫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你用生活上的氣和工作上的嚴謹做個對比，想要把人的形象立起來，這個想法不錯。可是你本的氣質實際來說，并不太適合這種造型。當然形象這種東西可以通過后期的服裝和化妝來重新塑造，但我還是那句話，不夠有特，我需要的不是一個差不多還可以的演員，是一個讓人看上一眼就記住的主演。”

他說道這里，忽然換了個話頭：“這樣吧，第一場戲，如果這不是演戲，是你自己在現實中遇到，你會怎麼做？”

這是一次新的即興考驗。

如果是我自己見了，我會怎麼做？

江興微一沉，還是走到了剛才的位置坐下。

他的背脊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左手掌心向上微抬，右手比左手還高一些，正著什麼靜立片刻，而后將其自右向左翻。

同一時間，江興還在思索，并且很快從孫銳剛才的話語中找到了一個陷阱。

孫銳說“如果是你這樣的個，你會怎麼做？”，乍一聽上去，像是在問如果江興自己見了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但孫銳的實際意圖并不是這樣，或者說，不止是這樣。

首先不管孫銳怎麼考，總在一個‘考’的范圍里，也就是說，這個‘考’，依托的還是電視劇，是今天眾人坐在這里的主題。

假設江興自己在現實中遇到，他并不會做出多讓人眼前一亮的反應，他能夠平淡而輕而易舉地把事解決掉——因為這種事對于他來說，就是一件隨時都可能發生的，十分平淡的事。

但現在他們演的是電視劇，電視外的觀眾并不會喜歡看到一個毫無趣味毫無波瀾的節。

他只有把自己的個，結合孫銳要求的“青春”、“趣味”，才是孫銳所真正想要看到的表演。

理清楚了思路，江興開始之后的表演。

他仿佛坐在了一間咖啡廳里。咖啡廳的環境很不錯，人不多，彼此間用一個一個座位隔開，保持了互相的私，悠揚的鋼琴樂曲從掛在墻角的音箱中播放出來，帶給人寧靜的。

余馳喝了一杯服務員送上來的檸檬水，明的水杯綽綽地映出他的面孔。

來相親的另一個人好像遲到了，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隨手擱下了手中的書，將手機放到指尖，以食指為圓心，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

直到高跟鞋踏踏的聲音在余馳耳邊響起。

人來了。

余馳從座位上站起來，帶著禮貌的微笑，和對方握手，寒暄。

兩人重新坐下，余馳來服務員，將菜單推給對方，但對方干脆利落地拒絕了，就和余馳一樣，桌子上只有一杯寡淡的檸檬水。

對方的第一個話題的開頭就是余馳的職業。

總是忍不住分神的余馳這時才算將注意力真正集中在對方上，但他臉上流出很復雜的表來。

他從小就致力于當醫生，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在畢業被分配之后，本來打算一展所長，但是醫院里的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對方對于他的職業越說越過分。

余馳眉頭皺得越來越，他手住了杯子，手指松了又，了又松……接著，他忽然聽見一個關鍵的句子，他幾乎立刻就出了被侮辱的神，他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目銳利，神嚴厲地沖著對面坐在位置上的人說——

“你真的知道什麼是醫生嗎？”

“如果我讓你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醫生，你敢不敢向被你侮辱的醫生們道歉？”

眾人的耳朵里似乎都聽見了這一句話，還有一個人口而出：“表演不準用道也不準說話……”

他的話被兩聲清脆的掌聲給打斷了。

就站在最前邊的孫銳舉起雙手，有力而短促地拍了兩下：“最后這個表做得很不錯！很到位！這種表演就是能直觀眾心的表演——你不用說上一句話，觀眾就覺到了你想要說什麼！”他頓了一下，又道，“過來說說，你最后做出這個表的時候在想什麼？”

江興連著深吸幾口氣才從自己營造的氣氛中緩過來，他說：“就是道歉……設定中方看不起男方的職業，但男方以自己的職業為豪，并且恰巧這個時候是男方對現狀與想象的不同而心生疑慮的時候，男方最后的反應這麼激烈，并不只是因為自己自豪的東西被別人冒犯，更還有一些想要堅定自己信念的意味在里頭，所以我認為，我所表演的這個節如果有臺詞的話，應該是男方要方為所偏見的事道歉。”

孫銳聽到這里總算點了點頭。

接著他走上前，拍了拍江興的肩膀，對已經重新站好的江興說：“就是這樣，你還年輕，再磨一磨，把演技中太定式的部分磨去，再把靈給磨一點出來。”

江興謙虛說：“謝謝孫導。”

孫銳不接話，回頭說：“下一個進來。”

這句話說出來，就是試鏡要繼續的意思了。

江興識趣地不再停留，轉而自房間離開。在出來的時候，外頭還剩下的幾個演員以探究的目掃視著江興，在平均五分鐘的進時間里，他已經在里頭停留了三倍于這個數字的時間了。

江興沒有理會這些人，他快步走到電梯里，從五樓來到一樓，在出了一樓電梯的時候，他已經播出了自己經紀人陳文玉的電話：“喂，陳姐是嗎？我今天去試鏡了……嗯，沒有通過……謝謝，我會努力的。我打電話來是想問陳姐，公司能不能搞到孫導最近的行日程？不要私的，要公開一點的。”

電話那頭的陳文玉對江興的這個要求有點驚訝，但很快說：“我知道了，公開的不太難，我試試看找給你。”

“謝謝。”江興道謝之后就掛了電話，然后再在手里中翻找半天，翻出一個自己幾乎沒有用到的號碼，“喂？是天明嗎？我是江興……只是一個小明星而已。我有些事想找你，晚上有空嗎？對的，一起吃個飯吧，同學也好久沒聊了……好的，晚上見。”

兩通電話一共就花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江興已經把自己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他離開了酒店，夏天的熱浪迎面撲來，他往前走著，在經過十字路口要過馬路的時候卻又突然停下來，回看著背后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