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風雅錄》22

“關于上次期末考評的事,我想跟你講清楚。除非我不教這門課了,否則評分方式和標準不會因任何個人因素改變。如果你執意要制造一些輿論,導致學校不再聘用我,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你,只能順其自然。但只要學校沒有提出解聘,那麼我就會堅持把這門課上完。”趁著洪鑫垚洗澡的工夫,方思慎重新做了全面考慮,語氣平淡而堅決。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看到的那些文章。你應該知道,事早在大半年前已經發生,并且曾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我當時不曾讓步,現在更加沒有必要。你能做到的,最多不過是讓我失去這份兼職,無法造任何更大的打擊。”

年抬頭挑起眉,方思慎微微一笑:“說到底,你跟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那些文章對你來說,不過一些可以拿來威脅老師,換取考試分數的八卦。對我來說,卻曾是刀刀見的殺招。你不會明白,我為此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即使如此,我也沒有后悔過。也許不妨這樣比喻,你的舉,好比闖另一個戰場的孩子,戰爭早已結束,而你呢,舉起撿來的斷刀,威脅要殺死一。”

方書呆的表述方式奇特而陌生,洪鑫垚有些茫然:“你說的……什麼意思?”

“你想想,能明白的。”

“你是說,我威脅不了你?”

“是的,你威脅不了我。”方思慎點頭,宛如陳述一個最客觀的事實。

“我上次沒有跟你解釋,是因為我很討厭你威脅人的機和行為。后來想想,你是學生,又是未年人,我至應該告訴你為什麼。”

方思慎已經顧不上考慮對方可憐的自尊,直言不諱。

洪鑫垚聽見那句“我很討厭你”,反而心頭一松。也不知怎麼就被那句“未年人”分了神,口反問:“你幾歲?”

“嗯?26。”方思慎對這種突然襲擊最沒防備,開口就照實招供。不過他說的年齡,是東北民間算法。他頭年12月才過的生日,剛滿24。

“我二姐也26。”洪鑫垚盯著方思慎的臉瞧了一會兒,“你看起來比小多了。”他時由二姐照看,比媽媽還親近。不過,也因為如此,在17歲的洪大看來,26已經是老頭子一樣的年紀了。

方思慎有點尷尬:“你問這個干什麼。”把話題拉回去,“我從來沒有說過讓誰不及格,假期補做都可以接,為什麼你寧肯用那樣不正當的辦法,也不愿意試一試?”

洪鑫垚也不知聽進去沒有,忽然湊近,手摘下他鼻梁上的眼鏡:“你明明不近視,干嘛天戴著這個?”

方思慎平鏡漸漸戴習慣,經常想不起來摘掉。被洪鑫垚嚇一跳,倒也沒把年人的莽撞唐突放在心上,將眼鏡回來放桌上:“這樣比較像老師。”

洪大又盯著他的臉瞧一會兒,點頭:“也是。”

方老師繼續把話題拉回去:“你為什麼不能憑自己的能力試一試?事在人為,只要手做起來,并不見得有多難。”知道他各科績差不多都是倒掛,問,“難道你打算每一科老師都這麼對付,挨個威脅恐嚇?”

這話中了洪大的痛,冷著臉憋半晌,怒道:“你以為老子自己想啊!老子在河津不知道過得有多爽!老頭子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老子丟到京城不管死活!那些變態的公式,還有該死的蝌蚪文,老子八輩子見都沒見過,試什麼試!如今搞得有家不能回,到了家門口跟下水道的耗子似的在外打流,老子,老子……”

哽住,站起一腳踹在床頭擋板上:“老子困了,老子要睡覺!”抖開被子,四仰八叉躺下,眼眶發紅,氣哼哼地瞪著天花板。

方思慎知他要強,不肯當著人掉眼淚。想一想,輕聲道:“你之前說寒假返京補課,其實未嘗不是最好的辦法。這次帶隊的胡老師,據我所知,很擅長點撥學生怎麼考試,有機會你可以問問。”

“哼!”洪大翻個。心說你以為別人都像你個書呆子瞎了眼,喜歡那種狐貍人。

方思慎與人往一向被,這已經是看在師生一場的份上格外關注。見他不領,便不再提,重新拿起桌上的地圖:“你是本地人,禹門古渡去過沒有?”

“沒有!”

“太史公墓呢?”

“沒聽說過!”

“怎麼可能?”

洪鑫垚猛然坐起:“沒聽說過就是沒聽說過,這種破事,我干什麼要吃飽了撐的騙你!”

方思慎愣住,隨即道:“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奈何洪大完全不管他說什麼,兀自控訴不停:“哼!你們都知道是要來河津,串通好了不告訴我,存心看我出丑是吧?要我丟臉是吧?一個個不安好心……”

自己不學無,還有臉囂聽了課;為太史公同鄉,一學期都記不住籍貫,反口賴到別人頭上,真是丟臉丟到祖宗墳頭去了。方思慎懶得理他,后邊的博館圖書館文化館料想他也不知道,都不問了,起收拾洗漱,本不搭腔。從浴室出來一看,洪大爺居然滿臉氣鼓鼓的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學生們補覺,兩位老師和導游商量行程。河津旅游并不發達,又是一年中最冷清的時候,說是導游,其實不過一個臨時打工的當地閑漢,負責帶路。學生們出行,租的就是賓館的車。

問起太史公墓的地址,導游一臉茫然:“太史公墓?俺們河津哪兒有這景點?”

胡以心道:“這兒是太史公老家,怎麼會沒有他的墳墓?資料上明明寫著有,你別蒙我們。”

那導游道:“哎呀妹子,俺怎麼可能蒙你!歷來到河津的游客,一看禹門古渡的龍門峽,二看薛仁貴的寒窯,沒聽說誰要看太史公墓的。太史公……對了,對岸韓城倒是有座太史祠,聽說附近還有個大墳頭,你們說的是不是那兒?”

方思慎搖頭:“韓城確實也有一座太史公墓,但據傳只是冠冢。河津辛封地界應該另有太史公安葬之。”

“辛封?那都出市里了,遠著呢。”導游念叨著,忽然拍手,“想起來了,辛封村北頭有一大片古墳頭,說是司馬家的祖墳,人都講那些土堆子前的石頭怕不下兩三千年,莫非你們找的是那里?”

方、胡二人喜出外:“既是司馬家的祖墳,那就對了!”

導游手:“那地方偏得很,本不是景點,路也不好走……”從來導游帶團,賣票和賣東西的地方才能產生回扣,最不愿去非景點。

“這是學生們搞調查,不是出來玩兒的。給您加一百塊勞務費,幫我們找個路的穩當司機,不?”胡以心笑盈盈的。

導游二話不說:“。”

方思慎問:“不知道《河津縣志》收藏在哪里?是圖書館、博館,還是文化館?”

“這……還真不知道。”導游有點不好意思,“俺讓賓館的人打電話幫你們問問。”

一圈電話打下來,竟花了個多小時。原來因為城區幾次拆遷,共和之前的舊版縣志早已丟失,十年前編了一套新版,收在文化館里。好不容易聯系上文化館保管鑰匙的工作人員,聽說他們是從京城來采風的,大為激,直呼要立刻通知館長,為中央來的同志們接風洗塵。再三推托不掉,胡以心一聲咳嗽,拿出班導訓學生的派頭呵斥一通,才把事搞定。

那導游反而比較明事理,陪笑:“俺們河津這地方吧,來視察的領導多,要不賓館怎麼蓋得恁的氣派呢!就是從來沒有領導視察到文化館的……”

最后敲定,下午看禹門古渡和龍門峽,第二天往文化館查資料,第三天實地考察辛封司馬祖墳,第四天和第五天過河參觀韓城太史祠及博館,然后返回河津,坐當天夜里的火車返京,第六天,也就是除夕下午抵達京城。

方思慎又跟著導游找到附近一家復印社,打印發給學生的資料和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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