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叔叔伯伯，”洪鑫垚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果，“請叔叔伯伯們原諒，我們老師真的從來不喝酒。兩位老師除了指導我們學習，還要照顧這麼多同學的生活，萬一喝醉了，讓我們可怎麼辦才好？說不定，回了京城，不要挨校長的罵，還要被同學們的爸爸媽媽埋怨呢！請叔叔伯伯們諒老師吧。我也是學生，只能用這杯果代酒，替同學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對我們學習的支持和鼓勵！”

他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加上材高大，滿臉真誠，竟把學生代表的角扮演得像模像樣。

那陳館長一拍桌子：“好！果然英雄出年！”

洪鑫垚端起杯子走過去，挨個給三位領導敬酒。胡以心跟著換了臉，端起果向領導賠罪道謝，場面一下熱烈起來。

到最后一位馬主任，方思慎就坐在馬主任旁邊，洪大這一INSERT進來，整個把他擋住。正目瞪口呆瞧著這場表演，忽然發現洪鑫垚背起一只手，就跟腦后長了眼睛似的，迅速把自己面前那杯白酒倒在湯碗里，又不著痕跡地敲了敲桌子。方老師福至心靈，立刻往酒杯里盛了一勺過面條的涼白開。

一頓飯吃了三個小時，也算賓主盡歡。往外走的時候，正好對面包間的客人散席出來。洪鑫垚看見迎面而來的濃妝高挑，驚惶失措，掉頭就往包房里鉆。

那人先是一愣，繼而尖著撲上來：“金狗娃兒！你個吃的山藥蛋子——我你躲，你躲！”殺進包房揪住洪鑫垚的耳朵，將他拖了出來。

洪大斜弓著子：“二姐，你文明點兒，文明點兒不？我這京城來的老師同學都看著呢！”

第14章

國一高師生剛在賓館門口下車，洪家二小姐的座駕跟其后，也到了“環球大酒店”。

三個男生圍過去欣賞這款去年年底剛剛推出的紅跑車，那優雅的澤在燈下宛如水晶杯中晃的酒。

洪玉蘭拍著車，笑道：“回頭姐姐帶你們兜風！”轉頭再次問洪鑫垚：“真不跟我回去？”

洪家鄉下有祖宅，洪要革發達之后，在原宅基地上蓋了座莊園，兩口子主要住那兒。河津市里若干房產，供兒們年輕一輩在市區流連。洪玉蘭說的“回去”，指的是在市的住。大冬天的晚上，即使洪媽媽再怎麼思子心切，也不可能開兩小時車往大宅跑。

“二姐，都跟你說了，這是集活，學校有學校的紀律！”

洪玉蘭滿臉錯愕，繼而叉著腰哈哈大笑，仿佛這輩子沒聽過這麼可樂的笑話：“啊喲，‘學校紀律’，哈哈，還紀律呢！哈哈……”

洪大有點掛不住：“等活完了，我自然回家。”

洪玉蘭把他又看幾眼，才走到胡以心和方思慎面前：“二位老師辛苦了。我們家小四這半年學真是沒白上，都是老師們教育得好啊。到底京里的老師有水平，比我們這窮土疙瘩假把式的三腳貓可強到天上去了。就這榆木樁子，幾個月不見，居然有人樣兒了！”

越說越不像話，洪鑫垚竟生出恨鐵不鋼的覺來，狠狠嚷一聲：“二姐！”

洪玉蘭徹底無視他，只顧跟兩位老師說話：“原來你們在這兒落腳——這該死的金狗娃兒！客人進了家門都不吱聲，這我們老洪家的臉往哪兒擱？”

早在洪二小姐的車子剛停下時，就有人一個電話把酒店經理了來。聽到這，趕忙：“二小姐，對不住，年底人，大堂值班的沒見過四，所以，這個……”

“回頭再跟你算賬。”洪玉蘭擺擺手，從包里出兩張名片，雙手遞給胡、方二人：“今天來得匆忙，什麼都沒準備，明兒一早我再來，后邊的事你們都甭心了。到了河津，就跟自個兒家里一樣！”

胡以心這才有機會開口：“您的心意我們領了，正如洪鑫垚同學所說，這次是集活，行程早已安排妥當，您不用再麻煩了。只是有一件事我需要跟您核實，寒假采風地點是河津，難道您和家人都不知道嗎？我們所有校外活，出發前都需要監護人簽字的啊。”

“啊，這個啊，”洪玉蘭打個哈哈，“監護人是老頭子找的，我也不清楚，說不定是傳話出了岔子。”說罷，側頭狠狠瞪了洪鑫垚一眼。

送走洪二小姐，一行人進了電梯。不知誰先沒忍住，小聲嘟囔：“金狗娃兒……嘿！嘿嘿……”笑聲越來越大，最后從學生到老師，從旁觀者到當事人，全部笑得東倒西歪。

一個生著肚子，一邊哎喲一邊道：“怎麼聽著像我們家小金獅犬，好可啊，哈哈……”

一個男生接道：“就金土這積，怎麼也得是金獅王級別啊！”

洪鑫垚作勢踹一腳：“金獅王是吧？明兒就把你們幾個扔黃河泥灘里滾滾，都給我變金獅王！”

進了房間，方思慎將手里的名片放到桌上。中間一行字閃閃發：“金銀海礦業集團副總經理”。短短十幾分鐘的道，就能覺出來，洪家在這河津地面，已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忽然一個黑影杵在面前，抬頭。

洪鑫垚捋捋頭發：“我二姐……沒什麼文化，說話直，人其實好的……”

方思慎想起酒桌上那一幕，這樣的長環境，怪不得他上了那種場面應付自如。也多虧有這麼一位擋著，否則還真不知怎麼收場。

“今天謝謝你。”

“啊？”

“我是真不能喝酒，一喝就醉。”

“你說這個啊，”洪鑫垚毫不在意，“這算什麼，46度的杏花村，我也能干掉一瓶。不過跟那幫老東西，酒桌上不能玩真的，讓他知道你的老底就慘了。你也是，怎麼那麼笨？半句過場話都不會說，還要一個人出來打圓場。”

一旦離開課堂，洪大就兒忘了方老師的份。

對于自己的死，方思慎早已想通，聽之任之。也不計較洪鑫垚的語氣，只道：“一個人？你跟你二姐也這麼說話？”

“我二姐……咳，算什麼人，簡直就是一魔頭！”

方思慎心想：你二姐是魔頭，我妹妹也不差，頂半個羅剎。

想起洪鑫垚的手機還在自己兜里，趕掏出來：“這個你要用吧，我去服務臺借臺電腦，把今天拍的圖片導出來。”

洪鑫垚接過手機：“借什麼借，反正都暴了，不要白不要。”找到墻上的大堂號碼撥過去，十五分鐘后，就有人送來一臺手提電腦。猛然想起自己手機里還有萬萬不能讓本人看到的方書呆畢業照，忙道：“你先去洗澡，我來弄就了。”

方思慎一心想看看資料圖片，便說：“還是我來吧，你也不知道拍了哪些。”

洪鑫垚起推他，直推到浴室門口：“你又不會使，白浪費時間。我弄完了你過來看多省事。”

方思慎忽然反應過來，多半手機里存了些不該自己看到的東西，真是太遲鈍。連聲說好，拿起替換服進去了。

等他洗完出來，果然照片已經拷貝結束。頭上還頂著巾，就迫不及待坐下來細看。洪鑫垚拷照片時又看了幾眼那張畢業照和幾篇八卦文章，心里就像有只蟲子在爬。枯坐一會兒，到底沒忍住，琢磨著先問哪一樁。

“方老師。”

“嗯？”

“你好像跟胡老師很的樣子，你們認識很久了嗎？”先出口的，卻是這一樁。

“嗯，大學曾經是同門校友，老人了。”

“是你朋友？”挖老師的八卦乃學生天。

“怎麼可能！”方思慎不看圖片了，轉過，不好多說，便笑道：“你們胡老師，曾經發誓不嫁文科男。”

“為什麼？”

方思慎笑得更厲害：“說文科男都是斯文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