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短視頻轉了一圈, 很快又轉到了楊笑的同事面前。

這就導致, 連去食堂吃個午飯都會被同事打趣，說是“老房子著火”，被小狼狗迷得神魂顛倒。

楊笑很是不忿：“我是老房子嗎？有我這麼年輕貌的老房子嗎？？我才大了他三歲，又不是大他三十歲！”

再說, 要說是神魂顛倒, 也是孟雨繁為神魂顛倒啊。

好在，電視臺的同事們還是很知道分寸的，開了幾次玩笑, 很快話題就轉移到了別去。電視臺里流傳的八卦實在太多了，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和底下小員工的故事相比，還是那些大明星的恨仇更值得分。

劉悅月也看到了那段視頻，若不是提前知道孟雨繁和楊笑的關系的話，恐怕也要以為他倆是一對兒了。

不過——大孟和楊姐也太配了吧！！不行，要把這個視頻收藏下來, 這就是戒糖期的神支柱了！

就在對著那段視頻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時，楊笑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劉悅月嚇了一跳，趕快把視頻切走, 端坐在電腦前，假惺惺地做出一副正在工作的模樣。在上司面前迅速切換工作窗口，這可是每個社畜都要掌握的保命技能。

楊笑沒注意到剛剛在開小差。

在面前停下，說：“小劉, 你發來的請假申請我這邊已經批了，我轉給吳哥了，他那邊ok后你就可以休假了。”

“謝謝楊姐！”劉悅月甜甜，“楊姐最好了，最楊姐了。”

又有些憂心忡忡地說：“吳哥不會不放人吧……”

“沒事的，我去替你說。下周借調出去的那個同事就回來了，人手充足，工作不忙，幫你爭取幾天假期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你又不是請假出去玩，是正經事。”

劉悅月今年大四，課程不多，能夠保證一周四天以上的完整實習時間，偶爾周六日還能來加個班。

勤勉肯干，學習能力也強，楊笑非常喜歡，打算等實習期結束后向上面打申請，看能不能把小姑娘留下來。

最近劉悅月要趕一個特別重要的學期作業，需要同一學院不同專業的學生們自由組小組，協同作業，實在沒辦法，只能請假了。

劉悅月問：“楊姐，你也是傳大學畢業的嗎？”

“不是。”楊笑隨口道，“我是師范大學畢業的，在進電視臺工作之前，我可是個小學英語老師。”

劉悅月果然嚇掉了下：“真的啊？”

“這有什麼好說假話的？”楊笑回答，“當初考大學的時候，十來個親戚聚在我家，誰都想在我的志愿上說幾句話。我那時候年紀小，什麼也不懂，明明喜歡傳，卻被他們按頭填了師范類——等到大四實習的時候，學校把我分去對口小學當了三個月的英語老師，帶一年級，從abcd教起。”

正是那三個月飛狗跳、蒜皮的執教經歷，讓楊笑發了。

這是的人生，不是長輩的人生。

已經妥協了四年，不想再妥協一輩子。上學早，畢業才21歲，不想去過家里人為規劃好的“一眼得到盡頭”的人生。

于是，放下教鞭，畫上淡妝。一次次跑其他高校，去蹭校招會；一次次遞出簡歷；一次次刷新郵箱……不知經歷了多面試，最終通過自己流利的英語水平，和大方利落的表達能力，險之又險地進了華城電視臺，為了一名新聞欄目實習生。

親戚們都說師范專業對孩子好，畢業之后有鐵飯碗，年齡到了再找個好人嫁了，就有一輩子的著落了。可楊笑明白，這世上本沒有百分之百“對孩子好”的東西，只有自己喜歡、自己爭取、自己擁有的，才是對自己好的。

“我那時候可比你的起步低多了。”現在回憶起來，楊笑曾經吃過的苦都變了一句笑談，“我從來沒學過傳專業的課，用的這些件也都一知半解。所以我白天上班，晚上就回宿舍自學補進度。咱們電視臺有幾十檔節目，不管大節目小節目，我都存在手機里反復看——”

劉悅月接話：“你是為了學他們怎麼做節目嗎？”

“不是。”楊笑挑眉，“我是為了記住主持人的臉。”

“……”

楊笑說：“新聞類節目一期會有兩位主持人出鏡、外景記者若干；綜藝類節目一般會有三到五位主持人；談話類節目一位主持人；……咱們電視臺有幾十檔節目，這些出鏡的x哥、x姐就有上百名，這些人的名字全部都要記住，在電梯里見到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問好。”

劉悅月目瞪口呆，實習這麼久了，也就剛記住他們欄目組、和他們左右辦公室的幾位同事。有時候在電梯間里遇到眼的主持人，只會傻傻在旁邊站著，都不知道怎麼打招呼。

沒想到楊笑和一樣大的時候，就這麼厲害，這麼有遠見了……

劉悅月問：“這麼多的人，楊姐你是多久記下來的啊？”

“也就四五天吧。”

“！！！”

“這可比帶小學生容易多了。”楊笑說，“至，你只需要記住他們的名字和臉就可以了，不需要記住他們的爸爸媽媽姥姥姥爺叔叔伯伯舅舅保姆的臉。”

“……”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午休時間就結束了。

下午兩點，完煙的吳哥著一個大肚子，邁著四方步，準時踏進了辦公室里。

他一來，楊笑就和他說了劉悅月要請假的事。

吳哥很好說話，大筆一揮，就在申請報告上簽了名：“學期作業可是大事，好好完，別著急。”

劉悅月趕忙道謝，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張休假申請表。

吳哥和善地問：“對了，你們這個學期作業是什麼容啊？”

劉悅月答：“我是新聞學院編導系的，這學期有一節新聞采編課，老師讓我們和新聞系、播主系的同學合作，做一期深度報道。”

楊笑好奇：“那你們打算報道什麼？”

劉悅月乖乖作答：“播主系的那個男生提議，做‘野球’。”

話音剛落，吳哥的臉瞬間就不好了。

“野球？”他皺眉，“你們幾個大學生真是不要命了，這種題材都敢？你去網上搜搜，看那些cba記者有幾個能做野球專題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吳哥向來脾氣很好，可這次是了真火，“連那些老油條都避過的灰地帶，你們膽子怎麼這麼大啊？”

劉悅月像個小鵪鶉一樣，被罵的抬不起頭來。

楊笑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野球？野球是什麼？”

吳哥住火氣解釋：“野球，用比較通俗的語言來說，就是在非正規場館舉辦的非正規賽事。籃球、足球都有野球，但是一般來講，籃球多于足球，很多cba退役選手，或者是沒有選cba的籃球運員，都會去參加這種比賽，去賺外快。”

楊笑：“有錢拿？”

“當然有錢拿！出場一次，大球星好幾千，小球員也能拿個八百、一千的。”吳哥沒好氣地說，“看著錢好賺。但首先場館破爛，容易摔倒，現場沒有隊醫，球員沒有醫保，傷了球員自理。其次，上場的人什麼妖魔鬼怪都有，肆無顧忌下黑手。每個人都想著贏球，因為只有這場贏了，下場才會有人繼續請他打球。”

楊笑倒一口冷氣，之前當過記者，做過社會新聞，很快意識到藏在野球下的種種暗。

楊笑追問：“那他們的盈利模式……？”

劉悅月搶答：“很多野球比賽是不盈利的！尤其是東南沿海地區，很多有錢的鄉鎮、或者是當地農民企業家，會以辦堂會的形式來辦籃球賽，就連新建的龍王廟落，都要請人來打籃球。打球當天，周圍所有村子、幾千群眾都來圍觀，經常是村東在搭臺唱戲，村西在打籃球賽……”

這種深植于南方鄉鎮的野球比賽，對于長在北方城市的楊笑來說，完全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放屁！”共事這麼久，吳哥頭一次罵了臟話，“劉悅月，你tm怎麼不說還有那些盈利的啊？你當那些山西煤老板辦球賽都是搞慈善啊？他們開盤口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們幾個瓜娃子，搞什麼不好非要搞野球，小心你們幾個被搞了！”

劉悅月被嚇壞了，眼圈瞬間就紅了。

從沒被領導這麼當面罵過，而且……而且不是因為工作，居然是因為的學期作業！

楊笑見哭個小淚人，趕忙過去摟住，把的腦袋在自己懷里，輕輕拍的后背，給順氣，又遞了紙巾讓淚。

替劉悅月說好話：“吳哥，小劉年紀小，初生牛犢不怕虎，看這個題材報道的人，所以就……”

吳哥也意識到自己脾氣太燥了，他深深嘆了口氣，想煙，忽然想起辦公室煙，只能悻悻的把手收回去：“反正，野球絕對不能。對于記者來說，這東西純屬灰地帶，有東家坐莊，盤口開的很大，報道這種事只會給自己惹上麻煩。對于球員來說，參加野球比賽，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到時候想退出都不能退出了。”

……

劉悅月眼窩淺，這一哭就哭到了下班時間。

這天晚上，孟雨繁照例來接楊笑。只見劉悅月跟在楊笑后，眼睛紅紅的，像只可憐的小兔子一樣。

孟雨繁好奇問：“你眼睛怎麼了？”

劉悅月悶聲說：“沒、沒事……就是被領導罵了一通……”

孟雨繁下意識地把視線落在了楊笑上。

楊笑無奈問：“難道在你眼里，我是這麼兇的人嗎？會把自己手下的小姑娘罵哭？”

孟雨繁趕忙說：“沒有沒有，你一點也不兇！”……雖然倆人剛認識的時候，楊笑完全就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不過孟雨繁才不會承認自己被燙到過呢。

楊笑本想送劉悅月回宿舍，可劉悅月搖搖頭，說約了同學去逛街散心。

“那你去吧。”楊笑的頭頂。劉悅月只有一米五出頭，個子矮，楊笑的腦袋，就像是姐姐在妹妹一樣，格外順手。“吳哥也是為你好，別委屈了。回家睡一覺，明天還要上班呢，乖。”

孟雨繁一看，趕忙遞出手里的茶和小蛋糕。那家甜品店是網紅店，孟雨繁特地排了一個小時才買到，本來是為了討楊笑開心，不過他看劉悅月這麼難過，還是讓喝吧。

劉悅月一手捧著茶，一手拿著小蛋糕，眼淚又涌出來了：“嗚嗚嗚……我不能吃，我太胖了，最近在戒糖。”

“你哪里胖了？”孟雨繁立刻很的表示，“你型合適，太瘦了不好！！”

劉悅月一邊哭一邊說：“大孟，你真的好像我爸，就算我胖球了，在他眼里，他兒都是營養不良。”

又泣著轉向楊笑：“楊姐，你就像我媽，刀子豆腐心，雖然上嫌棄我，但是對我很好……”

楊笑：不是，等等，事是不是發展的有些太快？他們前幾天才榮升阿姨和姨丈，怎麼今天又平白無故添了這麼一大坨兒？

劉悅月說完，便狠狠吸了一口茶——卡路里卡路里，就是的救星！管它什麼胖不胖，戒糖期88！

楊笑無語地看著劉悅月遠去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態突然滄桑不。

再看旁的孟雨繁，一臉懵地矗立在那兒，全僵直，到的震撼一點不比小。

“走吧，”楊笑忍住笑意，拍了拍他的胳臂，“孩子爸，我送你回學校。”

“……哦，哦。”孟雨繁茫然地跟在后走去，覺自己每一步都輕飄飄的。

怎麼回事，他和笑笑姐居然連“兒”都有了——他倆算不算未婚先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