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十歲小朋友是最不乖不討人喜歡的年紀, 陸嘉懿看起來似乎完全不存在這個問題。

陸嘉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家沒什麼吃的, 初梔也不會燒飯, 想了想，把陸嘉懿帶回了家。

廚房里, 初父和鄧士結束了今天的日常大戰，正相親相做著晚飯, 鄧士來幫開的門, 剛要說話，就看見后出個黑漆漆的小腦袋瓜兒。

陸嘉懿藏在初梔后面, 只出半張臉, 黑眼明亮地看著，眨眨。

鄧士垂著頭看他，也眨眨。

初梔看著這倆人對視，也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鄧士一臉驚恐地往屋里掃了一眼，又神兮兮拉著初梔出了房門, 出手指來, 抖啊抖啊的指著陸嘉懿：“初初初初梔你給我解釋清楚了，這這這孩子——”鄧士臉煞白, 低了聲音，“初梔, 你跟我說實話, 你和那小陸到底什麼時候認識的？”

“大學呀, ”初梔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也垂下頭，看著小年笑嘻嘻地：“他小時候我見他還是個小包子，長大了和他哥哥還像的啊，除了眼睛。”

小年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似乎是因為說了和陸嘉珩笑，他看起來高興的，出了一個有點的笑容。

鄧士看起來還有點兒驚魂未定：“他這眼睛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初梔想了想，“我不記得他媽媽長什麼樣了，我只見過一次。”

而且黑燈瞎火，又是那種特殊的況下，初梔也本沒注意到那個上來就打人的人到底長什麼樣。

鄧士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

初梔和領著陸嘉懿進屋，初父剛好拎著個大勺轉過來，大勺里的紅燒裝盤，一抬眼，看見初梔手里領著的小朋友，手一抖，大勺差點兒掉了。

下一秒，初父嗷地一聲大吼：“初梔——？！”

鄧士趕走過去：“這小陸他弟弟。”

初父這一嗓門兒給陸嘉懿嚇了個機靈，腦袋唰地一下又藏回到初梔后去了，又好奇，看，對上初父好兇的視線。

陸嘉懿很茫然地看著他，黑溜溜的眼眨眨，乖乖巧巧地朝他點點頭：“叔叔好。”

初父被萌到了。

初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初父手里的大馬勺放下，表僵了一下，抿了抿：“弟弟你領回來干什麼？”

初梔也跟著眨眼，一大一小兩個小人兒瞧著他：“帶回來給您玩玩兒，我覺您會喜歡他。”

初父冷哼了一聲，“我喜歡什麼？你來跟我來這些歪門邪道！你現在和那小子在一塊兒都學壞了。”

半個小時后，陸嘉懿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滿滿的菜，初父把紅燒和糖醋排骨都放到了小朋友面前，人折回到廚房，忙活了一會兒，又端著個盤子出來。

初梔一看，拔蘋果。

鄧士樂了：“初云飛，你兒上高中以后就不吃這個了。”

初父沒搭腔，盤子放小朋友面前了。

陸嘉懿著筷子，乖巧地吃飯，安安靜靜也不怎麼說話，吃相干凈又斯文，瞧著那盤拔蘋果，小心翼翼地了筷子去夾。

淺褐明糖漿裹在蘋果上，夾起來一塊兒拉出兒來，越拉越長，越拉越長，陸嘉懿瞪大了眼，手臂舉得老高這個兒也沒拔完。

小朋友吃飯慢，初梔和鄧士都吃完走人了，初父還始終沒走，就坐在餐桌前和他聊天，起初的時候還板著臉，后來不知道小朋友用了什麼辦法，把初父逗得和悅笑靨如花，沉了幾天的臉終于轉晴。

晚飯過后，陸嘉珩上門接人，初父站在門口瞪了他好半天，突然開口問道：“什麼時候再來？”

初梔：“……”

陸嘉珩：“……”

門關了，陸嘉珩垂眼，看著他：“你來干什麼？”

陸嘉懿看著他，眼圈紅了。

他垂下頭去，干地：“哥哥……”

“干什麼。”

“媽媽要帶我走了，今天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家里的東西全砸了，是不是瘋了……”陸嘉懿紅著眼，又仰頭，大眼里含著淚，“哥哥，我不想走，說要和爸爸離婚了，我以后會沒有爸爸嗎？爸爸會不要我嗎？”

陸嘉珩沒說話。

他微微俯，拽著他的手腕拉過來，領著他上樓。

走到門口，他開門，淡淡了他一聲：“陸嘉懿。”

年抬起頭來。

陸嘉珩垂頭看著他，角耷拉著，沒什麼表看著他：“別怕，”

他視線轉開，推門進去：“別怕，你有哥哥在這兒。”

陸嘉珩帶著陸嘉懿回陸宅的時候，蔣阮正在收拾東西。

看起來完全配得上兒子“快瘋了”這個形容，往日的致不復存在，長發凌，偌大的房子里空的，看起來空了不。

神神道道地來回走來走去，門口放著四五個大箱子，一看見陸嘉懿，瘋了似的沖過來。

“懿懿！！！”

蔣阮喊了一聲，看見陸嘉懿后面走進來的陸嘉珩。

猛地停住了腳步。

隔著明亮的大客廳，陸嘉珩安靜地看著。

蔣阮愣了一下，表變得歇斯底里，眼睛里布滿了：“陸嘉懿！！上樓！！！”

陸嘉懿站在旁邊了，沒。

尖：“上去！你現在馬上給我上樓！！”

男孩回過頭來，看向陸嘉珩。

他沒說話，垂眼，拍了拍他肩膀。

陸嘉懿跑上了樓，房門關上的聲音響起，蔣阮驚恐又憤怒的看著他：“你要干什麼……”

“你帶他去哪兒了……”

“你搶走了我的家，我的老公，你現在還要搶走我兒子……”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你還要搶走我兒子，陸嘉珩，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

陸嘉珩一直沒說話，就這麼看著，突然笑了。

“你在逗我？”他側著頭，眼神仿佛在看什麼神奇的又陌生的生，“我本來以為你只是不知道什麼廉恥，沒想到你還真不是啊，你本沒有。”

陸嘉珩微微揚了揚下，虛著眸看：“不要說的這麼理直氣壯，你，才是東西那個。”

蔣阮對上他的視線，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一樣匆匆移開：“你在說什麼……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我沒東西……”

陸嘉珩挑眉：“陸泓聲一出事，你就這麼急著找下家了，你這個真心還真是讓人骨悚然啊。”

蔣阮瓣發白，了：“那你讓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陸泓聲現在一無所有了，他連房子都是他爸的，現在出了這種事——”抬起眼來，自嘲似的笑了笑，“你會給我們母子倆活路嗎？”

陸嘉珩勾起角：“我倒是沒想到你會帶著陸嘉懿走，畢竟你一個人比較好找下家。”

蔣阮目空茫茫地看著他：“我今年三十多歲了，我跟了陸泓聲十年，整整十年，哪還有——”

——哪還有那麼好找的下家。

陸嘉珩面嘲諷。

這人在家里靠別人養了十年，現在出了事，首先想到的不是怎麼養兒子，而是找不到另一個愿意養的男人。

陸嘉珩呵出了一聲，輕聲道：“你廢了。”

蔣阮沒聽見，表還有點恍惚

他垂著眼看著，角耷拉下來，表無波無瀾：“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管你，但是陸嘉懿姓陸，老爺子不可能會讓你帶他走。”

蔣阮恍恍惚惚地看著他，緩慢地消化了一下他的話，微微睜大了眼：“不行——嘉懿是我兒子，我的孩子……沒有他我以后怎麼辦……”突然反應過來，怨毒地瞪著他，“你恨他，你恨他，因為你沒有媽媽，所以你也想讓他沒有媽媽！”

陸嘉珩淡淡的看著：“我不恨他，我以前嫉妒他，現在，我甚至有點同他了。至我知道我的母親是怎麼樣的人，而他的母親其實是個什麼樣——”他笑了，“你敢讓他知道嗎？”

蔣阮不敢。

不敢讓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是個私生子，也不敢想象他知道這些以后對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希自己在兒子的心目中永遠是值得尊敬的人，最溫好的母親。

三天后，陸嘉懿再次出現在陸嘉珩家門口。

他一開門，男孩兒抱著他哭得泣不聲。

蔣阮走了。

陸嘉懿站在他家門口，抱著他的腰，眼睛又紅又腫：“哥哥，其實我知道我是怎麼出生的，我也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有一次爸爸和媽媽吵架我聽見了。對不起。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男孩兒噎著，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哭腔：“我希我從來沒被生出來過。”

十一月初，陸嘉珩關于臨市開發區的CBD工程建設召開新聞發布會，月底，景恒集團五十周年慶晚會，初梔被陸嘉珩以家屬的名義拉過去參加。

在被告知陸老爺子也會在場的時候，初梔陷了前所未有的張緒當中。

上一次見到陸老爺子，還是幾年前。

老人家將拉到書房里去，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瞧了好一會兒，最后一句話都沒說，把人放走了。

初梔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合格了沒有。

現在想想，當時又呆又不會說話，也不甜，就那麼跟老人大眼小眼的對著瞅，能被喜歡就怪了。

初梔哭無淚，覺得時隔幾年以后的第一次亮相，怎麼也應該好好表現著才是。

當天上午，很焦灼的給林瞳打了十好幾個轟炸電話，很焦灼地跟著去做了頭發和容，并且由據說從什麼米蘭回來的造型師給化了個比畢業典禮的時候不知道致多倍的妝。

雖然初梔自己看鏡子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然后，就跟話故事和電視劇里面的一樣，當初梔穿著大紅花瓣兒擺抹長出現在陸嘉珩面前的時候，陸嘉珩被的貌驚呆了。

他沉默了三秒鐘，忽然垂頭，輕輕笑了一聲。

初梔有點兒張，也有點兒期待，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像是只討獎勵和夸獎的小哈狗，眼地等著他的評價。

陸嘉珩抬手，指尖輕輕落在右邊眉尾的地方：“妝化早了吧，下午睡覺了？眉被你蹭掉了半截。”

初梔：“……”

初梔憤怒地用的八厘米高跟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會場選在程軼家的酒店，初梔跟著陸嘉珩去，自然也就早到，程軼一看見，著門框子了一句。

他一邊領著他們上樓，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初梔，十分不雅的了句：“不是，梔妹子，許久未見，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初梔眨眨眼，的長長的假睫撲閃撲閃的：“我變化很大嗎？”

“我也不太形容的出來，”程軼頓了頓，眼一瞇，上下掃了一圈，下神道，“五明明好像沒什麼變化，氣質上完全不一樣了，覺像是從一只小白兔，變了白兔。”

初梔：“……”

陸嘉珩拉著初梔往自己后一藏，阻隔了他掃視的視線，順便抬手推著他的腦袋往外按：“行了。你哪那麼多廢話，滾吧。”

他把人按出去，關門轉。

程軼給他們準備了臨時休息的房間，不小的一個套間，大落地窗，裝修風格偏向奢華，歐式的家加上大禮服群讓初梔有種錯覺，仿佛給加個皇冠就真的能變公主了。

而陸嘉珩小王子，此時正垂眼看著。

程軼剛剛看著的時候初梔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被陸嘉珩這麼上上下下的一瞧，卻突然莫名的生出了一種不太自在的覺。

有點害地了下加幫，含了含背，垂下眼去：“我們什麼時候下去呀？”

陸嘉珩沒說話。

半晌，他突然沒頭沒尾道：“程軼說的對。”

初梔愣了下，抬起頭來：“唔？”

他人已經走過來了，站在面前，指尖順著修長的脖頸到纖細肩膀，鎖骨的線條流暢好看，往下是大紅禮包裹著的和細腰。

而那下面的風景，他已經看到過了。

卻好像怎麼都不夠。

他指尖落在口膩的壑上方，停在子的抹邊緣，聲音很低，帶著時的沙啞磁：“我們晚一個小時下去？”

初梔見到過他這個樣子很多回了，瞬間秒懂了這個人的意思。

肩膀了，往后躲開他的手指，開始狂搖頭：“子會，妝也會花。”

陸嘉珩抿了抿，微瞇了下眼看著：“小梔子，你自己算算你又讓我吃了幾個月齋了。”

初梔輕輕拽了拽耳垂，聲音小小的：“你能不能別每天就想著這些事兒……你工作這麼忙，你還有力干這個呀？”

陸嘉珩挑起眉來，湊到耳邊故意低了聲音惡劣道：“有啊，和力都給你留著。”

初梔：“……”

下一秒，初梔八厘米的高跟鞋再次招呼到他的鞋面上。

離晚會開始還早，初梔在陸嘉珩房間里睡了半個小時。

等到起來的時候，陸嘉珩人已經下去了，初梔爬起來緩了一會兒神，又跑去洗手間補了個妝，才慢吞吞地穿上鞋子下樓去。

周年慶晚會已經開始了，領導們大概也已經講完話了，宴會廳里香鬢影，能看到有當紅的男明星們端著香檳聊天。

初梔走進去，看見了不面孔，旁邊侍者立刻端著托盤過來，初梔隨手了杯最好看的酒，找了個靠窗的角落，悄悄喝了一口。

知道自己酒品爛，不敢多喝，只抿了一小口嘗個味道，有點像水桃混雜著什麼熱帶水果的起泡酒。

站了沒一會兒，許久未見的襯衫和許策劃看見，襯衫瘦了一圈，五都英俊了不，歡快的跑過來和他敘舊，后面還跟著葉康寧。

初梔一邊跟他們說話一邊小口抿著酒，還沒來得及喝幾口，一抬眼，就看見一個人朝自己走過來。

一個男人。

一個穿著一淺正裝的男人。

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依然保養的很好，相貌英俊溫和的男人。

初梔一口起泡酒差點吐了。

因為那男人也看見了，正朝走過來。

初梔清了清嗓子，站直了子，將手里的酒杯悄悄地放在旁邊小桌上，往甜品的盤子后面推了推藏起來。

男人剛好走到面前。

初梔老實地仰著頭，一臉驚訝：“您怎麼也來辣。”

初父看起來傷極了，一副傷心的很真實的樣子：“你之前跟我說，你要去參加公司的晚會。”

初梔反應快極了，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眼睛都沒眨一下：“躍馬和景恒之前有過合作，現在也有長期合作的意向，景恒五十周年當然也會邀請我們。”

初父“哦”了一聲，點點頭，看起來是暫時信了，停了一會兒，又道；“我剛剛看見你在喝酒？”

“沒有的，我不會喝，我這麼乖。”

旁邊的襯衫他們聽著這越來越詭異的對話有點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沒話。

這怎麼回事啊，這兩個人什麼關系啊，著發展方向有點不對勁啊喂！

許策劃仿佛看見了英明神武的總經理頭上有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初父看起來還想說什麼，視線微側，頓了頓，轉過頭去。

初梔也跟著轉過頭去，然后臉白了。

襯衫他們也跟著轉過頭去，也白了。

陸老爺子穿著一淺唐裝，頭發花白，看起來卻神抖擻，背著手逛大街似的走過來。

陸嘉珩跟在他后邊兒，目和初梔對上，看到面前的初父，也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他。

而此時，陸老爺子已經走過來了，初父迎上去，很練的跟他打招呼，順便聊了一會兒家常。

陸老爺子笑稱初父“初總”，初父很自然地了聲“陸叔”。

您好，您也好嗎，您養得鸚鵡怎麼樣了，花花草草呢？

陸老爺子晚年格孤傲，天養花逗鳥，基本上不是以前相的人不會談理睬已經眾所周知，所以見他此時聊得臉上褶子都笑開了，注意到這邊靜的人都有些意外。

初梔目瞪口呆，沒想過他爹和陸爺爺是認識的，甚至從來沒聽初父提起過一丁點兒來。

站在初父后，安靜如地看著這兩個人像是相識多年一樣寒暄了一會兒，陸老爺子終于側了側頭，看了一眼：“這姑娘你也認識？”

初父聽著那個“也”字微微頓了頓：“認識，您也認識？”

陸老爺子笑呵呵的：“是我孫子的小朋友，也是我未來孫媳婦兒。”

初父也笑呵呵的：“那您說巧不巧，這是我閨。”

陸老爺子：“……”

陸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