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館位于幽州城北, 穿過大半個民坊商市拐進一條幽深巷子，氣氛陡然變得不同起來。

與城中冷清相反，不過才日沉時分, 巷子兩旁已經高高掛起紅燈籠。巷子幽深曲折，每戶門前站立一名子, 明明是寒冷的天兒，卻著白花花胳膊大供人取樂。那些子甩著紅絹, 聲音婉轉若鶯啼。

王舒面如常一路往巷中深，側姜鶯卻是頭一次見這種場面，抓著王舒珩的手都了些。

氅下王舒珩手輕輕拍了拍安。顯然, 這是幽州城子最為聚集, 也是藏了最多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 柳州派來接他們的小廝才道：“許公子, 就在前面了。”

又拐了個彎, 面前林立一座小樓，背靠荒山四周茫茫一片。不過他們沒被引樓中，而是去了一側的雪屋。

那雪屋看上去極為巧, 用方方正正的冰塊筑, 出暖輝。看著寒冷，里頭卻是暖的，地上鋪著一層豹皮地毯, 暖爐白桌一切應有盡有。

放進屋就有人接過王舒珩氅，姜鶯也跟著下雪披。

屋坐著兩個男子, 一個是摟著個子的柳州，至于另一個想必就是幽州長史楊徽了。

拾綴好，便聽柳州喚了聲：“許兄，過來坐。”

王舒珩牽著姜鶯, 眉間含笑裝作驚訝的樣子，“這位是？”

“這位是幽州長史楊大人，咱們幽州大小事務都歸他管，許兄以后在幽州行走不了楊大人照顧。”

楊徽躺在榻間，自是極為不屑。王舒珩拱手道：“許某見過楊大人。”

“免禮。”楊徽客氣了句讓他們坐下，不過目卻是盯著姜鶯。

方才一進屋他就盯上這子了，此等姿實在見，只怕暗館所有人里頭都挑不出一個這樣好的。他本就風流，目幽幽打量，姜鶯低頭福了福。

楊徽對他們的識相還算滿意，笑道：“許兄真是一表人才，這位是小妾？”

“非也，是許某正妻。”王舒珩扶姜鶯坐下。地為整理好裾，“拙荊乃臨安人，與許某自小定下婚約，過門已經兩年。”

正妻這就有些麻煩了。

不過有些男子就是有這種癖好，專人。妻。楊徽想到什麼哈哈一笑，起敬了王舒珩一杯酒。

三人喝酒談話，姜鶯乖乖坐在一旁。沒一會只聽楊徽道：“聽聞臨安乃貿易之城，許兄為何不在臨安大展拳腳反而跑幽州這窮鄉僻壤來了？”

王舒珩道：“水溢則滿月盈則虧，臨安來錢的路子是多，但競爭也大。況且沿著別人走過的老路走有甚意思，某還是更想干一番開天辟地的大事業。”

此等雄心正合楊徽心意，他就喜歡這種不經事的頭小子，了商會好拿。

席間觥籌錯，楊徽一直問臨安的事，王舒珩對答如流，不多時只見冰屋中進來十多個舞姬。手腳墜鈴，眼如，披薄紗曼妙酮一覽無。

柳州與楊徽皆樂在其中，王舒珩目不懼，姜鶯臉上卻不太妙。

何曾見過此等豪放作風，就算是在白沙鎮時，畫舫上的子也知收斂以暗語示人。如此明目張膽勾引的，一個子都看的面紅耳赤。

姜鶯竭力忍耐，正經危坐的樣子在外人看來卻是面生威，似嗔似怨。終是沒忍住，手覆住了王舒珩眼。

從進屋起，楊徽就在觀察這對夫婦。一見姜鶯表現不輕嘖了聲，男人尋歡作樂本就是常事，敢這樣當面生妒的還真是罕見，看來許家公子當真是怕極了這位娘。

不知柳州附在楊徽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惹得對方哈哈大笑。不多時歌舞停下，子排一排好像供人挑選的貨。

柳州打發走側侍酒的子，正打算重新挑一個，就聽楊徽道：“許公子初來乍到，自然是許公子先來。許公子看看，咱們幽州的小娘子可不必臨安差。”

這些子見慣風月之事，或，或清純，王舒珩能看出來都是裝的。他出為難的神，不等開口，一旁的姜鶯就開始無理取鬧了。

“楊大人這是當著我的面兒給夫君送妾？”

那一聲俏的質問，聽的楊徽心頭一。他笑道：“小娘子不必驚慌，水緣而已。咱們暗館的人最會伺候，偶而讓許公子嘗嘗新鮮也是好的。”

姜鶯瞧著也不生氣，低頭揪著帕子，說：“那也行，煩請夫君寫一封和離書給我，今夜我就回臨安。”

一聽這話，在場的人就沒有不震驚的。為妻者最忌生妒，就算嫉妒那也是暗的，哪有人明目張膽的甩臉子。

王舒珩笑著去哄，不好意思道：“大人也瞧見了，拙荊就這脾氣，實在蠻。況且我們八字相合，大師算過最是旺夫，若”

楊徽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擺擺手示意可以了。很快柳州挑了一名子作伴，其余的都被引出冰屋。

好一會氣氛才又歡快起來，楊徽沒見過姜鶯這種子的人，而且是一個極貌的人。都說善妒的子惹人厭，殊不知恰到好的妒意最招人疼。

他幽幽道：“許公子妻真是與眾不同。”

楊徽的試探告一段落，接下來說了些商會的事，姜鶯聽不懂。不多時，只見柳州懷中的子起給斟酒，“小娘子我為你斟酒，這是幽州翡翠良，味道好不傷，你嘗嘗。”

姜鶯酒量不好，接過放在一旁，好在那子沒說什麼。王舒珩不放心，趁人不注意悄悄對換兩人酒杯。

又聊了許久，只見一名護衛進屋低聲說了句什麼，楊徽道：“帶進來。”

很快，一名渾是的男子被帶進屋中。男子已經被折磨到沒了半條命，上皆是野撕咬的痕跡，模糊連臉都認不清楚。

顯然，楊徽這是殺儆猴來了。王舒珩見過不腥場面自是不怕，姜鶯一陣犯嘔，忽然間一雙手蒙上了的眼睛。

若非王舒珩按著，姜鶯就要跑了。渾都在抖，只聽楊徽淡淡問：“此人心存歹念勾結外人，了商會卻不衷心于本，許公子覺得這樣的人該如何置？”

王舒珩神淡淡，“不忠不義之人，自然不能再用。”

楊徽笑了，這小子倒是個有膽識的。

“砍了吧。”楊徽下令，只聽一聲慘，鮮四溢冰屋霎時彌漫腥味。

接下來的時間，姜鶯完全是恍惚的。完全不知他們聊了什麼，更不知屋中尸跡何時被清理干凈。只是依稀記得楊徽敬酒，推拒不掉仰頭喝了一杯。

那酒不算太烈，猛地喝下還是讓頭暈目眩。

雙頰紅酌，那似醉非醉的模樣更是勾的楊徽心難耐。楊徽道：“許公子的妻醉了，不若今夜在此休息。”

讓他們留宿，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王舒珩心知肚明。到這里他已是非常不耐煩，覺渾一躁。

王舒珩起拱手，“不了，拙荊認床，換了地方徹夜難眠，反倒給大人添麻煩。”

柳州神一凜，卻見楊徽擺手笑了笑：“天已晚那就不留了，日后還請許公子多來府上坐坐。”

他有的是時間，最喜歡和俏娘子玩你追我趕的游戲。楊徽和柳州先行，他們走后王舒珩才去看姜鶯。

此時冰屋只剩他們二人，王舒珩替姜鶯穿好雪披，卻把他那件氅搭在胳膊上走了出去。

屋外冰天雪地，被冷風一吹姜鶯臉上熱度褪去，人也清醒了。好不容易應付完這場鴻門宴，姜鶯轉去看夫君。

今日王舒珩喝了不，他酒量不差，按理說這些酒是灌不醉他的，但渾那躁意怎麼也不下去。方才換酒杯時他留了個心眼，姜鶯那杯酒味道不對，有淡淡的香味，估計里面加了東西。

被了手腳的酒進他的肚子，一時間王舒珩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惋惜。若中招的是姜鶯，或許還好辦些，現在是他，倒有些進退兩難了。

他竭力忍著，面上平靜渾上下卻焦躁異常，重重息一口，頭也不回往前走。

前方男人背影拔清雋，直立雪中。如此寒冷的天氣裳單薄很是不妥，姜鶯追了上去，“夫君，把氅穿好，外面很冷。”

“不用。”王舒珩克制地回絕。

他看上去與往日并無不同，姜鶯也沒多想，乖乖跟著他。回程的路王舒珩走的很快，仿佛后有洪水猛追趕，姜鶯一路小跑。

快到巷子口時，王舒珩忽然厲聲：“不要跟著我。”

姜鶯腳步一頓，“怎麼了？”

空的巷子中，他的息忽然變得格外清晰。

剛開始王舒珩并沒把那藥放在心上，只覺得以他的定力撐一撐也就過去了。但現在他才明白，這種想法有多可笑。

他知道酒中加的是什麼藥，知道要如何解，目在姜鶯上巡脧一圈啾恃洸，又飛快地移開了。

他繃著，溫出奇高，偏偏這時候姜鶯一無所知，討好地湊近：“夫君，把裳穿上，我們回去吧。”

竟然主近，胳膊主挽上他的。王舒珩總算還有點理智，把人推開，說：“不用管我，你先回去。”

昏暗線中，他膛起伏，面部繃，就連結都在上下滾，渾都在散發危險的信號。

可惜姜鶯沒有接收到，只覺得委屈，好端端的生氣做甚？明明沒有做錯什麼。

按照以往的子肯定一走了之，但想到這人還要幫找爹爹，小子又了下去。“夫君我們一起回去。”

王舒珩往前走幾步，姜鶯就跟幾步。一來一回，男人上那焦躁更甚。姜鶯一個趔趄，瞬間被王舒珩拖到懷中在墻上。

“你別招我！”他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狼，隨時準備進攻。

姜鶯后背撞的生疼，眼淚一下涌出，“你兇我做什麼？”說話聲帶著哭腔，“弄疼我了。”

聽說疼，王舒珩音沙啞不堪：“抱歉，你先回去。”

好在此時福泉帶人趕來，見主子神有異，福泉一語道破：“中藥了？”

姜鶯霎時神一，小脾氣也沒了，抹抹眼淚擔心起來：“夫君，你怎麼了？”

王舒珩沒有回答，他現在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濃重的氣聲一陣接著一陣，完全沒有平日冷淡克制的樣子。

巷子寂靜，一切聲音都顯得異常清晰。姜鶯擔憂的神讓他不敢直視，好像多看一眼都會失控。

“回府。”他好不容易出兩個字來，踉蹌一下往前走去。

都是久經沙場的人，福泉等人一看就知道中的是什麼藥。眾人閉不敢耽擱，牽來藏在暗的馬匹步履不停趕回府。

一到豫園，王舒珩就進凈室把所有人關在門外。姜鶯拍門無果，轉而問福泉：“福泉叔叔，夫君到底中的什麼藥，我們快去請大夫。”

福泉也莫名，殿下為何把姜二姑娘留在屋外？他不好解釋，便道：“這個有子就能解，二姑娘不若從窗子進去瞧瞧。”

姜鶯雖然沒明白，但對福泉的話深信不疑。窗子沒關，爬上去剛落地，就清晰地聽見重的息，一聲接著一聲，像抑的野。

不多時嘩嘩嘩的水聲響起，涼意讓王舒珩腦子清醒幾分，上正是難挨的時候，他知道只要熬過這陣就好。然而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理智全無：

“夫君，我來了。”

就好像野嗅到獵的味道，王舒珩那點殘余的理智本就岌岌可危，霎時就崩塌了。模糊線中，緩緩走近，形那樣纖弱，仿佛他稍微用點力就能撕碎。

偏偏不怕死地詢問：“夫君，我要怎麼幫你？”

王舒珩閉眼，絕中忽然生出一詭異的快，姜鶯，這可是你自找的。

伴隨一聲尖，姜鶯跌落池中。涼意刺骨，對方卻滾燙非常。睜眼，隔著水汽只能模糊見一個人影。

對方捧住的臉，下意識索，里瀉出一句斷斷續續的沉：

“鶯鶯，鶯鶯——“

王舒珩毫無章法地親了一下，然后被一聲低低的啜泣驚醒。借著昏黃線，他看清滿是氤氳，旖旎盡顯。

一瞬間，他嚇的魂飛魄散，渾漫上一愧意。

不該這時候的，他告訴自己。他和姜鶯的房花燭夜，至應該紅燭灼灼，暖帳芳香，而不是現在，如此草率的行事，更不應該在他不清醒的時候。

好在錯誤尚未釀，王舒珩半途而廢，聲音艱：“你先出去。”

姜鶯泣著，顧不上穿好出水池。凈室與臥房相通，一路跑回房間沒敢回頭。

人走了，只有空氣中殘余的幽香提醒著他曾經來過。最難挨的那陣過去后，王舒珩凝心靜氣決定再忍忍。可是一轉眼，卻見水中漂浮一件紅小。

是姜鶯的，許是跑的太急沒拿。

他輕笑一聲，終是沒忍住，撈起那件小放于掌心自己紓解。

臥房中，姜鶯邊哭邊換了干凈裳。嚇壞了，完全想不通夫君到底中的什麼藥，跟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把拖池中，還暴地扯裳想要行合之事。

拖話本的福，知道男子解子裳的目的，但完全不知過程。回想王舒珩方才不控的樣子，姜鶯一陣后怕。

以前在家中，沒人教過這些事，姜鶯那點可憐的只是都來自段菲菲給的話本。垂頭瞧了一眼口印記，只覺臉上熱度飆升。

躺在床上蓋著錦被強迫忘記這件事，可無論如何方才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胡思想時，只聽后吱呀一聲，臥房的門被推開，王舒珩進來了。

姜鶯渾繃，他該不會想繼續吧？不知所措的時候，后床榻往下一陷，王舒珩已經在側躺下。

“嚇到你了？”他手抱住了姜鶯。

“說話，我知道你沒睡。”

姜鶯沒法再裝，嗯一聲，“你剛才好兇。”

“我錯了。”王舒珩把人攬懷中，聲哄道：“剛才不知輕重，沒有沒傷到你？哪里疼和我說說。”

倒也沒有哪里疼，反正沒事就是被嚇到了。聽他聲音恢復如常，姜鶯這才轉，“你的藥好了？方才好像很難的樣子”

“好了。”

王舒珩沒說是什麼藥，姜鶯也默契的沒問。一陣沉默，他小姑娘鼻尖：“今日是我不對，睡吧。”

“你以后不能對我這麼兇。”姜鶯還心有余悸，“無論語言還是作，都要溫，不然不然我就不對你負責了。”

“我盡量。”

直到睡著前，姜鶯都在想這句盡量到底是什麼意思。然而今日一天都在暗館斗智斗勇，姜鶯累極了，沒一會就閉眼夢，王舒珩梭的瓣，終是不自笑出聲來。

接下來幾日王舒珩又去了幾次楊徽府中，說來也怪，商會的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卻還是沒有姜懷遠的消息。

不知不覺就到了冬至，冬至幽州有吃餃子的習俗。這天晚上王舒珩恰好不用外出，眾人在府中包餃子。姜鶯不會，但覺得面團好玩，纖白的指尖沾著面，還故意作惡弄到王舒珩上。

“姜鶯，皮了？”

小姑娘輕飄飄瞪他一眼，“小氣，大不了我的服也給你抹。”

這些日子王舒珩早出晚歸，算起來兩人已有許多時日不曾親近，王舒珩不著痕跡地拍拍的小屁，“過來，我好好治你。”

落雪天，小廝和丫鬟都在屋里。一到沒人的地方，王舒珩就從后抱住姜鶯，含弄的耳垂。

姜鶯被弄的心間，聽王舒珩道：“趁今日有空，不如我們來談談聘禮的事？”

“等找到爹爹再說不遲。”姜鶯想到什麼，“你不要太樂觀，爹爹同不同意還不知道呢。”

王舒珩自認為這樁親事不會有什麼問題，自信道：“姜懷遠連程意都能滿意，還會不滿意我？”

聽起來是有道理，但姜鶯心里惴惴，總覺得事不會容易，況且想了這麼多天，還是不知道到時怎麼告訴爹爹。

賢弟變婿這種事難以啟齒的。

兩人在院中耳鬢廝磨，不多時只聽小廝來報門外有人求見。

按理說今日王舒珩沒有約客，貿然拜見不合禮數。姜鶯心悸：“不會又是那個柳州吧？”

“不會。”

這幾日商會的事都準備的差不多，柳州被楊徽外派辦差不在幽州，一時間王舒珩也想不到是誰，只得親自去門口迎接。

大雪紛紛揚揚，遠遠的，王舒珩見豫園門口站著一行人，皆著黑狐裘迎風而立，看上去不像楊徽倒像另一撥人。

他面上端著得的笑，“不知何人想見許某。”

門口傳話的小廝見一位翩翩公子，眼中驚艷一閃而過，他笑道：“久仰許公子名號，我家老爺有事冒然拜見，還莫要推辭。”

“你家老爺是”

這時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是老夫，都是臨安人，許公子應當認識。”

人群散開，那人由遠及近，悉的面容展現在彼此面前。中等個子，依舊一珠寶氣，看上去似乎比數月前胖了些。

“姜懷遠！”

“賢弟？”

看清來人二人同時發聲，王舒珩怔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一個失蹤那麼久的人，竟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他面前，好像做夢一樣。

自信如他，雖一直在打探姜懷遠的消息，但沒見到人之前王舒珩也不敢論斷。

姜懷遠也是一驚，推開眾人上前，“賢弟，你怎會在幽州？這地方住的不是許公子嗎？”

很明顯門前不是說話的地方，王舒珩把人迎進屋，他鄉遇故知二人都有千言萬語要說，只是不等開口，院中一道聲音再次乍起：“爹爹？真的是爹爹！”

漫天大雪中，一個的影朝他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