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如此想罵霍聿言過。

首映禮場地到了,冷笑一聲：“留你個頭。”

司機殷勤地給拉開車門，沈云棠轉頭下了車，看也沒看他一眼。

霍聿言呆滯地看著的背影。

這……這難道一百塊都不想留。

那、那還是……

霍聿言還打算為自己爭取一下。但沈云棠已經走遠了，他這才飛快開門下車,整著襟跟上去。

“霍總,您來了？”

“霍總來這麼早？”

一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只匆匆點頭敷衍了一下，本來想跑快一點，但人漸漸多了,他也不好展現出這麼狼狽的形象，只得慢了下來,像一個的商業人士那樣穩重地往前走，只不過腳步比旁的人大上那麼一倍。

“霍總？”

顧嵐也看見他了,打招呼道,“您沒和沈小姐一起來吧,剛剛已經進去了，就在A區一排。”

霍聿言：“……謝謝。”

他也不想解釋自己是一起來的,那樣好像更丟臉。

等他大步進了廳里，一眼就看見了沈云棠。

今天穿得吸睛的,也不一定是穿得吸睛,可能就是長得吸睛。

沈云棠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和旁邊的人說話。

不過看上去是旁邊的人獻殷勤，不耐煩地敷衍兩句。

霍聿言頓了頓。

忽然有些納悶。

照沈云棠的格,有人搭訕不回懟幾句就算好的了，再不濟也是甩臉不搭理他，怎麼今天脾氣這麼好,明眼看著不耐煩還要敷衍幾句。

這人什麼來頭？

霍聿言心中提起警覺。

他頓了頓,不聲地走到了他們后,禮貌道：“不好意思，我剛剛坐這的。”

搭訕的那廝抬起了頭，奇怪道：“你坐這？”

看著霍聿言點了點頭，那廝把桌上放的名牌拿了過來，給他看了一眼，“這名字寫的我，按拼音排的。”

他一看姓蘇，和沈都是S開頭。

再一環視，自己H開頭那名牌隔了起碼七八個座位。

霍聿言：“……”

這什麼破首映禮還按名字定座位？就不能讓關系好的人坐一起嗎？

沈云棠像是嗤笑了一聲，甚至都沒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霍聿言屈辱極了，他含恨去了自己的座位，一落座怎麼都覺不對勁。一下覺得椅子不舒服一下覺得這礦泉水不好喝，蓋子都擰開了又擰回去了。

再一看那廝，好像和沈云棠還找到了什麼共同話題，竟然越聊越起勁，都比劃起來了。

更過分的是。

沈云棠居然撐起頭看他說話。好像還聽進去了。

霍聿言一口氣梗在腔里。

他不爽得想起來打一套軍拳。

這個普信男憑什麼。

他都沒有被沈云棠這麼認真聽過說話。

霍聿言忽的就站起來，離開了低聲議論的放映廳。

制片方正在和人吹牛自己這部電影關注度有多高、預售賣了多，正講到預期票房起碼有十五億，就看見霍聿言徑直走了過來。

他愣了愣，出手笑道：“霍總，貴客啊！馬上就開始了，您還沒進去嗎？”

霍聿言的手敷衍地從他手上了一下，問：“你們的座位怎麼排的？能不能給我換換？”

對方一愣，道：“啊，啊那當然可以，霍總您是最大投資方您說了算，就是坐到大熒幕前單獨安排個按椅也是可以的。”

霍聿言這才心氣順了點，說：“給我換到最中間去，就那個沈總旁邊的座位，我看視野好。”

“沒問題沒問題，這就去安排。”

等到霍聿言滿意地再回到放映廳時，看見的就是工作人員把自己的名牌放到了沈云棠左邊。

而那個普信男還在的右邊。

霍聿言底氣十足的微笑又垮了下來。

這果然是最中間的座位。

左邊右邊都各有雙數座的那個中間。

他繃著下頜安靜了片刻，大步上去，作堪稱利索地坐在了沈云棠邊，坐下之后就囂張地叉開叉起手指，將占地面積擴張到最大，甚至撞到了沈云棠的膝蓋。

可就是這麼明顯的肢撞，沈云棠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霍聿言的心徹底懸空了。

今天沈云棠怎麼回事，按他對的了解，再不濟也得罵他一句，讓他滾，在這里礙眼。

他不怕沈云棠罵得太兇，怕的就是沒有波。罵他好歹知道怎麼應付，可現在是怎麼回事，直接無視他了？他連想道歉都找不到由頭。

霍聿言陷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名言警句。

這種事，真是容易讓人自卑。

霍聿言深以為然。

電影就這麼在他的煎熬和旁邊兩人的相談甚歡中開始了。那個普信男似乎對電影容很了解，還試圖給沈云棠劇，剛一張，霍聿言就冷不丁道：“劇狗滾。”

普信男聲音一停。

他道：“你罵誰呢？”

“誰劇我罵誰，你這破影響我看電影了。”

普信男剛試圖嗶嗶賴賴，就發現他的名牌上寫的名字和來自的企業，一時間消了聲，又坐了回去。

他都和普信男發生一場爭執了，沈云棠還是沒有看他。

霍聿言簡直懷疑自己被人施了法，在沈云棠的世界里變明了。

這電影雖然當初在他這里得到了盛贊，可現在他看起來也就那樣，看誰誰不順眼，尤其是電影里那個綠茶男小三，簡直了，誰演的這麼真，看得他拳頭都了。

更可氣的是主隨手給綠茶男送的一個禮，還被他當定的證據，去主男朋友面前炫耀。

為了植廣告，那個禮還是不凡香水。

全世界就沒人比他的代更強了。

在看到男主和主分手的那一刻，霍聿言徹底破防了。

他忍不住了。

“這電影也太氣人了，怎麼能讓這種小人得志呢？你說是吧沈總。”霍聿言鼓足一口氣，主了沈云棠的胳膊。

不理他他就主引起話題嘛，誰還低不了這個頭了。

但他的低頭也沒換來沈云棠的憐惜。

沈云棠輕輕回了手臂。

霍聿言心態崩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肘，又看了眼沈云棠跟他隔出的距離，再看了看沒有任何波瀾的臉，一時間覺得電影里那個前男友就是自己的未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他想要零花錢？

這不是合理的需求嗎？沈云棠不高興了？

這、這也太獨裁了……他爸手里都還有私房錢呢！

霍聿言一時之間陷了自我搏斗，在守住底線和向退步之間進退兩難，不停搖。

要不問問為什麼生氣？沈云棠會回答嗎？萬一不是因為零花錢這個事，那靠他自己想估計一輩子也想不通。

霍聿言不想和一直斗氣下去。

沈云棠不理他他會心慌。還會胡思想。他本就沒那個本事忍沈云棠不搭理他的日子。

他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心慌又缺乏安全的時刻，雖然沈云棠只是一個小時沒理他，可他已經深刻地到了冷戰的痛苦。

的氣會消嗎？

如果沈云棠一直都不理他了怎麼辦。

事業有，脾氣又差，不高興了跟他離婚怎麼辦。

會有人支持他嗎？估計他親媽親爹親爺爺都不會安他，反倒覺得沈云棠干得漂亮。

就連他親弟弟也重視這個姐姐勝過哥哥。

外面狼子野心的人虎視眈眈，家里的基還這麼不穩固，他在沈云棠那里本就沒多分量吧，想親近就親近，想疏遠就疏遠。對他的緒影響這麼大的，竟然在那里只不過是一件都不能產生波的小事。

霍聿言又委屈起來了，酸楚在中翻涌。

他造了什麼孽了。

尤其是想起來沈云棠離婚的可能真的很大，他就越來越心慌。

本來他想著來日方長，結都結婚了，近水樓臺還怕什麼，慢慢來唄。

可現在他本沒有什麼能把沈云棠留在這個婚姻中的。

一直都不想做霍太太，一直都是脾氣不好的沈小姐。

他也不是想要冠上自己的姓的意思，就是覺得難，沈云棠一點接自己的想法都沒有。

霍聿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一下子這麼多愁善，因為沈云棠不理他甚至想到了這麼遠，越想越抑，眼眶都紅了。

他抬起手掌了眼睛，還得在這種場合裝得不聲穩重，為什麼啊。

他太委屈了。

電影結束了，所有人開始鼓掌。沈云棠站起來準備走，霍聿言頓了一下，跟著也站起來，一邊抹了把眼睛一邊鼓著掌，想跟著出去說兩句話，剛走到走廊上，就突然看見沈云棠拿起手機，上面有個來電。

霍聿言眼尖的就看見是謝云庭。

……

這廝怎麼這麼魂不散？有病嗎天天聯系別人老婆？什麼素質？

怒意和恐懼一瞬間充盈了他的腔，霍聿言眼看著沈云棠要接起電話了，忽然一下子膽就上來了。

他忽的手拽住了沈云棠的手腕。

“不準接。”

他賭著一口勇氣，倔強道，“狼子野心，其心可誅，不能接。”

剛準備繼續和沈云棠搭訕的那個普信男看見他們拉拉扯扯起來，人都愣了，這人誰啊，還不能接？

他不滿道：“霍總，人家沈總的事你就不要管這麼寬了吧，知道你對沈總有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誰呢……”

——“我是老公。”

破罐子破摔之后，霍聿言整個人都出奇的冷靜了，他冷笑了一下，打斷普信男，“關你屁事，滾蛋。”

他拽著沈云棠就大步走了。

普信男：“？？？”

霍聿言緒沖昏了頭，走了一路才發現沈云棠一直也沒跟自己說話，也沒個反應，像個假人似的。

他停了下來，深深地用力吸了一口氣。

心里難得要炸裂開了。

為什麼啊。

到底為什麼突然就不理他了？他做錯了什麼？他都可以改啊，他又不是不改，為什麼什麼也不告訴他，就這樣對他？

霍聿言想想又要紅眼眶了，他拼命忍住，抓著沈云棠的手不自覺用了力，把拽到自己面前，剛想說兩句狠話，卻發現自己一開口就帶著哭腔。

這狠得起來個鬼。

霍聿言被自己氣得發抖，憋了這麼半天大作最后竟然只能憋出這麼一句：“沈云棠你混蛋。”

“你憑什麼不理我？你這個冷酷無的渣……”

“你急什麼？”沈云棠終于理他了，雖然這語氣很差，但霍聿言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氣下來。

沈云棠繼續道：“我們不本來就是協議婚姻嗎？你不也這麼對過我？”

霍聿言張了張，腦子空白了一下，想解釋，但又找不到證據。

他久遠的記憶里好像竟然真的對沈云棠冷臉過。

就那麼冷酷無地板著臉，說“警告你，不要試圖涉足我的生活。”

他怎麼會說這種話？這不是他的格。

就算他以前對那時候的沈云棠不耐煩，也會詳細地告訴夫妻關系守則，請像上學的時候對中小學生行為守則一樣好好遵守。

會苦口婆心地給列舉現在的生活你已經得到了什麼，為什麼還要要求更多呢？

唯獨不會甩冷臉。

他是一個凡事都喜歡說清楚的人，絕對不是沒長的悶葫蘆。

沈云棠問他是不是喜歡的時候，他也只花了半分鐘就坦白了。

問他和沈云荷的關系的時候，他立馬就去澄清謠言。

或許當時也沒有多喜歡沈云棠，但他就是不喜歡看見別人造自己的謠，給自己塑造什麼七八糟的花心形象。

可當時他警告沈云棠的原因是什麼呢？是傳聞說他有外遇，沈云棠問他是不是真的。

他居然給了那種回復。

這不像他。

霍聿言呆呆停了下來。

沈云棠抬起了下，嘲諷似的看著他。

“霍總不會忘了自己是個冷漠英人設吧？”

“你是怎麼變現在這樣的？”

他是怎麼變現在這樣的？

為什麼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對比起來有這麼大的差距，他以前做過的事在自己腦海里竟然如此生疏，好像只是被強行灌輸進來的記憶，而非真正經歷過。

為什麼？

那是他的人生嗎？

……

霍聿言無聲半晌，終于呆呆地抬起了頭。

“我變了？”他說。

“你變得很大。”沈云棠冷著臉道。

“世界也變了？”霍聿言喃喃。

為什麼會有那麼無腦的下屬，為什麼邊會有這麼多離譜的橋段，為什麼總有人造他的謠，為什麼溫妍妍這麼腦殘的人還能存在著，并且在他的記憶里毫無救過一命的印象。

好像是在沈云棠發生變化以前，他一直謹守著冷漠英的人設，做著一個工和標簽一樣的存在。

沈云棠出現之后。

他的設定不再起作用了。

他回到了自己本該有的路線上。

為了自己本該為的人。

霍聿言的腦中翻山倒海。

“……我是，真的存在嗎？”他失神地問。

沈云棠定定看著他良久。

好半晌，終于笑了出來。

“你是。”道，“我確定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真實的世界，只是被人篡改了一本書，在書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被施予了人設，必須按照人設去活。”

“直到被什麼條件了。”

“制開始松懈，角一個接一個地掙人設，回到原本的軌跡，在掙的人眼里看來，沒有掙的那些就會非常離譜。”

道：“恭喜你掙人設，男主角。”

霍聿言呆傻了良久。

與這段話同時在他腦海里激回響的是——沈云棠又對他說話了？

對他笑了。

他知道現在該立刻思考這段話的信息量，到驚恐然后進一步探索真相，可他就看著沈云棠停下來，不知道說什麼。

他的腦子好像終于能了。

“所以，”霍聿言了頭，還是有些恍惚，“你是，想讓我想通這個？”

沈云棠挑了挑眉，“不然呢？”

不然為什麼要聽那個普信男嗶嗶賴賴一整晚，聽得暴躁到想把他頭擰下來。

犧牲這麼大，霍聿言居然還不趕謝。

霍聿言又問：“謝云庭的電話呢？”

“霍溪淮打的。”沈云棠揚了揚手機，“把他備注改了。”

他陷了長時間的無語。

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問霍溪淮掙角了嗎，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這個世界書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腦子里已經被另一個更大的問題占據了。

“所以你……”霍聿言頓了下，還有點不敢置信，“沒生我的氣嗎？”

“……也沒有不想理我？”

沈云棠現在看起來倒像是被他這個蠢問題給真的鬧生氣了。

剛不耐煩道：“霍聿言你能不能一下腦子，分清楚重點，我要說的是——”

霍聿言太開心了，他又活過來了，他雀躍了，他返老還起死回生了，他迫不及待地把沈云棠給用力抱住了。

“你嚇死我了！”霍聿言抱得用了他最大的力氣，哭腔差點又出來了，“我都以為你要跟我離婚了！”

他埋在沈云棠肩頭，用昂貴的服蹭著眼淚，邊哭邊哽咽道：“我都想好了你要是跟我離婚，房子，房子給你，車我留一輛，你，你經常去看看我媽，去之前跟我打個招呼我也去蹭頓飯，霍溪淮，他家長會還是請你去，事后我謝你請你吃飯，那我們，我們就跟沒離一樣。”

他著鼻子，越說越想哭，埋得更了，把沈云棠的腰死死摟著，就差像樹袋熊一樣纏上去。

“你太過分了，你嚇死我了，你讓我當真了。”

沈云棠一下子都被他整懵了。

這人干嘛？瘋了？直接敢抱了？

還在服上眼淚？

忍著脾氣喊了一聲：“霍聿言！”

“我在！”這廝又了下鼻子，大口著氣，“我不離了！你就是再一言堂這事我也不聽你的！不可能！沈云棠我告訴你不可能！”

“神經病啊？你知道我服多貴嗎！”

“我賠！”

說著他就是不撒手，也不知道這膽子是從哪來的，沈云棠掙扎了兩下，沒甩，只能垮著臉任他抱著自己，看樣子怒意快登頂了。

用力掐著霍聿言的胳膊，恨不得把這個蠢東西給扔出去。

到底是費心思催他覺醒什麼？這傻子腦子里就只有談！

“沈云棠。”霍聿言還帶著沒消盡的哭腔，忽然他無比有底氣，甚至一用力把抱了起來。

他說：“你得補償我。”

沈云棠眼中帶著殺氣。

但不知道是腦讓人失去智商還是劫后余生無所畏懼，霍聿言氣道：“你得親我一下。”

沈云棠都震驚了。

他瘋起來這麼嚇人嗎？這都說的什麼話？是不是給他刺激過頭了？

見沈云棠像愣了，霍聿言的勇氣卻還在，他義無反顧地道：“我差點都給你嚇死了，你必須補償我，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雖然話說得如此氣，但他被沈云棠殺氣騰騰的眼神一直看著，這氣還是漸漸的虛弱了下來。

他又張了張，忽然到一勇氣退卻后的畏懼。

霍聿言又緩緩閉上了。

他好像真瘋了。

他在干什麼啊？他犯病了？他在和沈云棠干什麼？他難道也有不為人知的第二人格？

霍聿言對自己剛才一時緒上頭的膽量目瞪口呆。

察覺自己的境后，他立馬就慫了起來，言又止片刻，又不知道從何才能不那麼尷尬地結束眼下得這個場面。

霍聿言了頭。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沒底氣：“我就是……被打擊了一下，這打擊太大了。”

“大起大落我心臟有點不了。”

“腦子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別不理我！罵我都行，你怎麼樣都行，別……別不理我。”

“……你看一下怎麼罵我合適。”

霍聿言眼睛一閉，開始認命。

他好像聽見沈云棠這才不可理喻一般出一口荒唐不已的氣。

“你還真是傻子。”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知道錯就好。”

沈云棠冷淡道。

霍聿言張得要命，聽到這句話后更張了。

他還想道歉，忽然臉上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