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干了》第56章

云喬由傅余陪著離京,前來祭奠栗姑,最后卻是被裴承思給帶回去的。

回京、宮,其間連個停頓都沒有,可謂是一氣呵

在馬車通過高大的朱紅宮門后,云喬留意到,裴承思像是輕輕舒了口氣,仿佛終于回到了他安心的地方。

云喬卻只覺著抑。就連與他同乘一輛馬車,都了讓人不悅的事

馬車才剛剛停下,云喬沒等侍放好腳踏,便徑直掀開簾子,輕盈地跳下了車。

而后頭也不回地往清和宮去。

裴承思出去想要扶的手僵在了那里。

周遭的宮人們紛紛噤若寒蟬地垂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回到清和宮,原本心急如焚的年嬤嬤見著后,口,長出了口氣:“娘娘下次可千萬別這麼莽撞了。圣上親自過來,得知您擅自離宮,臉立時就變了……”

云喬一言不發地更,等年嬤嬤念叨完,這才淡淡地笑了聲:“知道了。”

解決了趙鐸后,再沒什麼掛念的事,也沒出宮的必要,要做的就只有等待。

等陳景料理完趙家,挑個合適的時機踐行承諾。

再者,就算想再“莽撞”一回,也沒那麼容易了。

自這日起,裴承思盯盯得格外些。除了朝會及召員議事外,大半時間都在清和宮,甚至還會讓侍將奏折送來這邊,留待批復。

而據懷玉所說,宮中的布防也悄無聲息地換了一

秋后,云喬不過偶爾咳嗽了聲,被裴承思聽著,立時就宣了太醫過來問診。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是個風吹一下就倒的人燈。

院判原以為出了什麼事,可診脈許久,也看不出什麼病癥來,最后只能給開了羅漢果泡水的方子。

裴承思又額外吩咐,將原本三日一回的請脈改為兩日一回。若不是看出云喬的抵,他怕是能吩咐太醫每日都來。

饒是如此,云喬還是沒忍住反駁道:“我如何,自己心中有數,不必這麼平白無故地折騰。”

“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裴承思瞥了眼一旁的院判,“更何況,也費不了什麼功夫。”

院判會意,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云喬對這一唱一和無言以對,也懶得爭辯,索隨他去了。

在往安慶宮去請安時,陳太后特地留下棋,又似是隨口提起了皇家的舊俗,其中就包括“秋獵”。

本朝開國那位武帝,擅弓馬騎,當年親自領兵在世之中奪得天下,登基后手掌大權,依舊未曾落下舊日本領。

秋獵這項皇家習俗,便是由他定下的。

每逢這時節,便是皇室、世家子弟與武將們出風頭的時候,百年前那位名震四海的名將薛珈,便是在秋獵之中嶄頭角,得了賞識。

先帝不擅騎,也從不下場,不過是頂著秋獵的名頭,領著韋貴妃出宮游玩樂,還曾有過遲遲不愿回京的事。

“圣上去年才登基,諸事懸而未定,秋獵的舊俗便只能先擱置下來。”陳太后落了一子,漫不經心道,“但秋獵也是彰顯皇威的好機會,想來今年應當會有。”

云喬原本只當是在聽趣事,聽了這句后心中一著棋子抬眼看了過去。

“你既不喜歡悶在宮中,那大可趁著這個機會,去散散心。”陳太后有意無意道,“按理說皇后是該隨行的,但究竟如何,還得看圣上的意思。”

云喬聽得眼神都亮了些。

心中清楚,若非別有打算,太后是不會平白無故同提這種閑話的。

這皇宮被裴承思攥在手中,有些事并不好辦,但出去后,能手腳的地方就多了。

正兒八經謝過太后的提點,這才落了一子。

見云喬整個人的狀態,仿佛都因著這消息變了些,陳太后便知道會到了陳景的意思。

這皇后的位,不知是多子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卻避之不及,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

“你……”陳太后言又止。

云喬等了片刻,見仍舊未曾說出口,這才小心翼翼地追問道:“娘娘是想問什麼嗎?”

陳太后鬢發,并未回答。

云喬見此,暫且下心中的疑,專心致志下棋。

也不知是的棋藝當真有所長進,還是太后老人家心中惦記著旁的,跑了神,這局棋竟破天荒地被給贏了。

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回在太后這里贏棋。

云喬不可避免地有些雀躍,又隨即抿了抿,向陳太后笑道:“僥幸贏一回,看來臣妾今日運氣不錯。”

太后頷首笑道:“是長進了。”

沒要宮來伺候,云喬親自手分揀著棋子,又想起先前的事,好奇道:“您方才,是被旁的事分了神吧?”

太后從辛嬤嬤手中接過茶盞來,吹散浮葉,過裊裊升起的霧氣看向云喬,輕聲道:“哀家是忽而又想起韋氏了……”

云喬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太后說的是當年那位韋貴妃。

來京中時,韋貴妃早已薨逝,故而從未親眼見過。只是聽旁人議論,知道這是位蠻跋扈、心狠手辣的妖妃、妃。

再加上裴承思這些年顛沛流離皆是因而起,便更沒半點好印象。

萬萬沒想到,太后竟會看著想起韋氏。

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滿是疑,陳太后抬了抬手,將殿中伺候的宮人悉數遣了出去,同云喬講起當年舊事來。

韋貴妃并非名門族出,算是獵戶之;先帝那時也不是九五至尊,而是不寵的皇子。

先帝生母是個出低微的宮,相貌尋常,湊巧被惠帝酒醉后臨幸,甚至沒帶回后宮去,就那麼留在了行宮。

惠帝子嗣眾多,起初沒將這麼個皇子放在眼中。

先帝雖是皇室脈,但在行宮那些年,過得還不如有頭有臉的奴才,過不屈辱。

韋家在行宮當差,韋貴妃與先帝自時結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私下里也會幫他們母子籌謀生計。

后來,惠帝重的兒子們因奪嫡斗得兩敗俱傷,死的死、囚的囚。他心灰意冷之下,終于想起行宮中的兒子,著人接回邊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先帝自此平步青云,后來登基為帝,將韋氏接宮中為嬪。

那時的韋氏雖也不饒人,但遠沒到后來潑辣跋扈的地步。只是宮中妃嬪眾多,嫉妒得寵的更是不在數,彼此撕扯來撕扯去,愈演愈烈。

后來韋氏生下皇子,晉為妃位。

可誰知還沒過周歲,小皇子竟沒了,詳查下去,發覺是賢妃指使那新得寵的舞姬出的采下毒手。

韋氏因此徹底發了瘋,將那采生生溺死在了冬日的蓮池中,也連帶著恨起先帝來。

先帝愧疚不已,廢賢妃,給韋氏貴妃之位,又破格提拔的家人兄弟,想方設法地彌補。

“許多人都說,韋氏仗著與先帝的分,主。”陳太后無聲地嘆了口氣,“但哀家看著,更像是被這后宮給瘋了……”

陳太后舊時也曾對韋貴妃咬牙切齒,塵埃落定后回頭看,倒覺著這是個又可恨又可悲的人。

對于陳景與云喬的“易”,陳太后起初并不認同,是在想到韋氏舊事后,漸漸改了主意。

倒不是真覺著云喬的心會做出草菅人命的事,而是留下來,于任何人都沒有好

云喬喝了大半盞茶,沉默片刻,也嘆了口氣。

從前,韋貴妃這三個字在云喬心中就等同于“壞人”,如今聽了這些,倒不會將韋氏做過的那些惡事一筆勾銷,只是難免唏噓。

說是青梅竹馬,可先帝一邊深款款,一邊睡妃嬪、納舞姬,韋貴妃卻將自己一輩子都耗在對他的、恨之上……像是應了那句“之耽兮,不可說也”。

委實太不劃算。

這也是云喬執意要離開的緣由。

“于有些人而言,這宮中的確不是什麼好地方,你既已經想明白……”陳太后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道,“那就回去吧。”

在宮中這麼久,陳太后待雖偶爾嚴苛了些,但皆是出于好意,也的確學到不。云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懇切道:“多謝您許久以來的照拂,云喬銘記在心。”

陳太后含笑看著,微微頷首。

雍容端莊的儀態莫名云喬想起國天香的牡丹。

這樣的富貴花,正適合生在宮中,執掌權柄;而則是路邊生長的公英,一時被風吹得誤宮闈,兜兜轉轉總是要離開的。

回到清和宮后,云喬將陳太后的話又想了一回。

不清楚陳景的安排,但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秋獵出宮。后續的事有陳景來辦,這件事只能自己想法子。

雖說依著舊例,秋獵應有皇后隨行。

可裴承思就算沒話找話時,也從未同提過此事,難免云喬生出懷疑,他是沒準備再讓自己離宮。

云喬琢磨了兩日,裴承思仍未提秋獵,倒是先把芊芊等來了。

“怎麼突然過來了?”云喬關切道,“可是有什麼事?”

芊芊見云喬一臉疑,對此毫無所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云姐莫不是連自己的生辰都給忘了?”

云喬怔了下,又算了算日子,這才回過味。

自父親去后便是孤一人,頭幾年過得狼狽,早就沒了過生辰的習慣。想起來就下碗長壽面,若是想不起來,日子便如往常一樣過。

近來,先是惦記著為栗姑報仇,又惦記著秋獵之事,沒想起這回事。

而當初云喬記在陳家族譜時,生辰八字是改過的,是以宮人們也不知今日竟是的生辰。

若不是芊芊來提醒,怕就真稀里糊涂地過去了。

“這是我在相國寺求的平安符,和親手繡的一方帕子。”芊芊取出備好的生辰禮,給了云喬,“還有元姑娘托我捎來的料子,說是自家從南邊新得的,宮中也未必有呢。”

說著,宮人已經將那匹料子送到房中。

元瑛很了解云喬的喜好,送料子時,專程挑了這匹天青的。

云喬挨個看過去,眉眼彎彎地笑道:“勞你們記掛了。”

一旁的青黛見著這模樣,有些唏噓。

平素里,裴承思沒讓人送東西過來,各奇珍異寶能人晃花了眼,可從來都看也不看。

如今卻為著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興高采烈。

“還有這個,”芊芊小心翼翼地從荷包中取出個什,捧到了云喬眼前,“是傅哥哥我順道帶給你的。”

那是個玉雕的大雁,玲瓏剔,只是雕工看起來算不上多致。

“傅哥哥沒我提,不過……”芊芊頓了頓,小聲道,“這個是他親手刻的。”

云喬接過那玉雁來,指尖輕輕挲著其上的紋路,沒忍住笑了出來:“我就說,這麼好的玉料,哪個工匠敢貿然刀?”

“他這是又把時的手藝撿起來了?”

傅余時心,曾隨著鎮子上的匠人學過一陣子木雕,但并沒多上心,雕出來的件大都似像非像的。

相較而言,這玉雁已經算進步很大了。

他平時舞刀弄槍的,卻要拿著那麼小的刻刀雕細琢……只一想那模樣,云喬眼中的笑意便愈發濃厚。

“傅哥哥說,這玉料是他在西域時候得的。我看他正經下刀前,倒是真拿木頭試過好多回呢。”芊芊也笑道。

云喬將生辰禮珍而重之地收起來,順勢與芊芊聊起時的事

懷玉知曉的生辰,也沒廚房大張旗鼓地燒菜,只是在平素的飲食中額外添了道壽面。

姊妹兩人暢談許久,一直到暮四合,云喬才人送芊芊出宮。自己有些疲倦,將人送走后,倚在書房的榻上稍作歇息。

外間傳來腳步聲,云喬睜眼看去,隔著屏風,影影綽綽地見著個青影。

也沒多想,只隨口道:“懷玉?”

形一頓,云喬正想問懷玉打什麼謎,見著那人從屏風繞過來后,到邊的話直接卡在了那里。

不是懷玉。

是裴承思。

他的常服之中有青,更不會有料子這樣糙的青衫,通上下竟沒佩戴任何環佩飾,看起來格外素樸。

不再像是個帝王。

昏黃的日過窗子,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云喬再悉不過的廓,幾乎生出種錯覺來。

仿佛站在面前的,是當年那個一見鐘的窮書生。

裴承思已經許久未曾在云喬臉上見著這樣的神他心跳都不快了些,可隨著云喬回過神來,那點溫轉瞬即逝。

他眼睜睜地看著云喬的眼眸黯淡下去,換了一貫的冰冷。

方才那一刻,就像是回返照時的舊夢,是他再回不去的時

“阿喬,”裴承思喚著的名字,溫聲道,“咱們出去逛逛吧。”

他的態度不再居高臨下,也不再帶著些討好,反而更像是當年在平城時,稀疏平常中帶著些許親昵。

云喬晃了晃神,冷靜下來后,又有些想笑。

從前因著與裴承思的爭執,曾半是發泄半是報復地說,要他穿青才肯行。那時裴承思因這句話氣得眼都紅了,不管不顧地強要,還“別活在從前”。

而如今,裴承思竟要穿上這布,拙劣地模仿著從前的自己,來討好

云喬并沒因此,只覺著他這個人,是如此“不合時宜”。

在該上心的時候不肯上心,該放手的時候非要強求,將兩人之間的這副模樣。

再怎麼備折磨,都是他咎由自取。

云喬,想要一口回絕,可轉瞬間想起秋獵之事,又將到了舌尖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若是由著子發泄,恐怕就要錯失這個機會了。

“去哪里?”云喬做出一副興致闌珊的模樣,漫不經心問道。

裴承思見似是有些興趣,隨即笑道:“宮外。”

云喬若有所思地盯著裴承思看了片刻,沒想到他竟然會放心帶自己出宮,撣了撣袖起道:“等我換個裳。”

年嬤嬤得知要隨裴承思出宮,立時人尋了天青出來,換上后與裴承思的青衫倒是相稱得很。

兩人相貌原就生得很好,站在一,好似一對璧人。

若不是云喬臉上的神疏離了些,看起來與民間那些小夫妻也沒什麼兩樣。

裴承思面帶笑意,并不介意云喬的冷淡。

對他而言,能將人給請出來就已經算是有進展,并不強求立時和好如初。

云喬心中清楚,裴承思此舉八是為了的生辰,原以為會如往常那般乘馬車出宮,卻不料卻被他徑直領去了東邊。

不明所以地跟著,尚未出東華門,便約聽著外邊熱鬧的聲響,愈發疑起來。

初來京城時,云喬曾聽元瑛講過京中的夜市,雖有繁鬧的去,但都不在皇宮附近;后來宮,聽嬤嬤提過,這東華門外早年曾有市井,只是奪嫡之后,被惠帝下令給了。

那時還曾惋惜過,但為免給裴承思徒增煩惱,絕口未提。

隨裴承思出東華門后,滿街燈火與煙火氣撲面而來。各式各樣的攤子琳瑯滿目,飲食、時新花果、金玉珍玩著等應有盡有,賣、討價劃價聲不絕于耳。

不像是威嚴的宮墻外,倒像是到了朱雀大街。

云喬自小就是個熱鬧的,在宮中清凈太久,見著這場景,倒像是驟然回到了“人間”。

中的淡漠不自覺褪去,好奇地四下張著,流溢彩的燈火映得那雙眼眸顧盼生輝,鮮活得人心

裴承思看在眼中,攥了手心。

他從前為何會想要將這樣靈的云喬強行塞進端莊的殼子里,執著于當個“合格的皇后”?

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掌權柄,原是該定規矩的,結果卻被規矩擺布,甚至拿那些無關痛的事來擺布云喬。

簡直愚不可及。

云喬并沒多問什麼,只四下看著。裴承思也沒出聲打擾,靜靜地陪在邊,等看中什麼東西時,在后邊付錢結賬。

嘗過各飲食,又玩過套圈、投壺的攤子,將這長街從頭到尾逛過之后,已經過了許久。

云喬脖頸,余瞥見了替拎東西的裴承思,微微一怔。

“怎麼不給宮人?”云喬眉尖輕挑。

開口,裴承思臉上的笑意愈發真切,解釋道:“不想讓們打擾。”

云喬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邊,指了指這一整條街:“來說說吧,這又是何意?”

“我想著你天喜熱鬧,在宮中久了難免會覺著冷清無趣。便下令,著人恢復被惠帝了的市井。”裴承思看著長街燈火,溫聲笑道,“從今往后,這條街只會越來越繁華,你若是何時覺著無趣,盡可以換了著打扮,出門來逛逛……”

這滿是煙火氣的繁鬧長街,是裴承思送的生辰禮。

就算是貴的世家閨秀們,也都清楚“宮門一深似海”的道理,宮后紛紛收斂心,不敢有逾矩的要求。

所以云喬那時雖覺著惋惜,但并沒提過半句。

彼時心中也清楚,裴承思八不會應,畢竟這事稱得上吃力不討好。

哪曾想兜兜轉轉,裴承思竟掃除阻礙,將一切都安排妥當,雙手奉上了。

云喬抬手遮了遮眼。

從前對裴承思的,若是收著這麼一份“禮”,怕是要死心塌地,為他怎麼讓步都行。

可遲來的深比草賤,已經不稀罕了。

正沉默時,天際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響,百姓們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頭的事,齊刷刷仰頭看了過去。

云喬也下意識地抬起眼,看向那絢爛的煙火。

漆黑的夜空之中綻開各煙花,經久不息,眾人驚嘆之余,紛紛議論揣測這因著何事?竟會在除夕、元宵外,這般大陣仗地慶祝。

“阿喬,生辰快樂。”裴承思垂眼看著,目在夜之中顯得格外溫

云喬眨了眨眼,不言不語。

“從前是我行差踏錯,傷了你的心,”裴承思鄭重得猶如起誓,“今后再不會了。”

“能不能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咱們……從頭再來。”

云喬沉默良久,看著裴承思神中的期待一點點褪去,在煙花終于停下來時,默念著“秋獵”,輕輕點了點頭。

裴承思霎時欣喜若狂,但又像疑心是自己的錯覺,沒了平素的沉穩,跟在后反復確認:“阿喬,你方才點頭了。”

云喬自顧自地走著,不予理會。

心中卻忍不住想,不知裴承思將來能否回過味來?屆時,又會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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