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第八章
連著下了好幾日的雪總算停了,宮里白雪皚皚的,天未亮便已有宮人在打掃路上的積雪。幽寒宮里靜謐得有幾分死氣沉沉,庭院里的一棵枯樹綴滿了沉甸甸的霜花,寒風拂來,撲簌撲簌地灑落。
元平帝裹了兩床厚厚的棉被,在榻上哆嗦著。
元平帝知道葉凝的子薄弱,卻不知竟如此不耐寒,他相當懷念自己的子,也想念乾和殿里溫暖如春的地龍和炭火。
這冷宮委實不是人能住的。
元平帝又打了個噴嚏,裹了棉被,繼續哆嗦著,牙齒上下都在打。
那天他讓小永子向葉凝轉告的話,他本來是有十分把握葉凝聽到后會立馬來見他的,誰知這日子都過了兩天了,葉凝的影見都沒見著,反倒是那惹人嫌的寧昭儀隔三差五便來找麻煩。
現在元平帝一見到寧昭儀,就打心底的厭惡。
當初他真真是瞎了眼,他到底是哪只眼睛見到寧昭儀溫,分明是只藏在羊皮下的狼,不,說狼倒是抬舉了,應該是只惡鼠,不僅僅丑陋而且還十分惹人嫌。
葉凝都被打冷宮了,過著這般苦兮兮的日子,還這般不饒人,寧守青到底是怎麼教兒的?竟教得跟個潑婦似的。
想到寧昭儀,元平帝的臉也開始疼了。
他拿起帕子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小主,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呀?如今小主失寵,人微言輕,本請不到太醫過來,那群奴才又全都是些勢利眼。奴婢把值錢的發簪耳飾都塞給守門的侍衛了,可他們看也不看一眼,”素紅急得都掉眼淚了,“小主,您子本來就不好,這風寒再不治好的話,時間一久,怕是要…………”
肺癆二字,素紅不敢說出來,生怕好的不靈壞的靈。
元平帝很無奈,也不知葉凝邊怎麼就有個哭哭啼啼的侍婢,他聽得耳朵都快能生繭子了。
素紅抹了抹眼淚,又道:“小主,你不是說陛下過幾天就會接你出去麼?那天永公公過來,表明陛下還是關心小主的,可這兩日也沒有消息了。小主,會不會是寧昭儀又在陛下耳邊說了您的壞話……”
元平帝這一聽,心里不有幾分懊惱。
葉凝一當皇帝,就開始擺架子了。說起來,元平帝倒真的不曾想到葉凝能撐這麼久,不僅僅騙過了太后,而且還瞞過了阿一。十六已過,葉凝定然發現了自己的,也一定見到了阿一。
只是阿一沒有懷疑葉凝,這讓他微微有些失。
不過轉眼一想,元平帝也不介懷了。畢竟靈魂互換之事實在是太過天荒夜談,若不是當真發生在自己的上,恐怕自己也不會相信。
他以前果真是小瞧了葉凝的能耐。
元平帝再次打了個噴嚏。
素紅眼眶又紅了,握起拳頭,“小主,奴婢再去試一試,就算請不到太醫,奴婢也去給您弄碗熱湯來。”說罷,素紅又是一抹眼淚,轉就跑了出去。
關門時寒風悄悄地了進來,元平帝整個人又哆嗦了下。
元平帝此時此刻是悔不當初呀。
若是知道有這麼一日,他絕對不會打葉凝冷宮的。最起碼那一夜萬海全提起葉才人時,他就該讓萬海全送些過冬的什來,或者是冷一冷寧昭儀。
不到片刻,素紅又進了來,手里多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元平帝的眼睛亮了起來。
素紅說:“奴婢弄到熱湯了,小主趕趁熱喝了吧。喝了在棉被里悶一悶,興許翌日醒來時風寒就好了。”元平帝瞅了眼,碗里的與其說是熱湯,不如說是熱水,極淺,上面飄著幾滴慘淡的油。
元平帝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落魄至此。
只是元平帝心中再嫌棄,此時眼前的這碗熱湯卻惹得元平帝的嚨連著咽了好幾口唾沫,這幾日盡是吃些冷飯冷菜,現在有一碗熱湯,雖是寡淡,但也聊勝于無。
元平帝再次吞了口唾沫,雙手捧起湯碗。
薄薄的瓦片傳來的溫暖讓元平帝的心都暖了起來。
然而,在元平帝準備喝進里時,屋門猛然被推開,一位穿海棠紅水仙暗紋散花錦宮裝的艷人大步邁進,上的玉蘭白羽緞斗篷像是一抹亮白,照亮了昏暗的幽寒宮。
神焦急,高聲喝道:“妹妹不要喝!”
元平帝的還未到碗,顧昭儀已是大步前來,素手一揚,湯碗打翻在地,熱湯流了一地,漫進地磚的細時,有白煙滋滋滋地作響。
素紅的眼睛瞬間就睜大了,驚恐地道:“這……這……”
元平帝亦是格外震驚。
方才那一碗熱湯竟然有毒!
若是顧昭儀來晚一步,而他又喝下這碗熱湯的話,那麼后果不堪設想!
顧昭儀關切地問道:“妹妹沒事吧?方才可有到那碗毒藥?”
元平帝回過神,搖搖頭。
顧昭儀松了口氣,道:“那就好,真真是嚇死姐姐了。若是妹妹喝了那一碗毒藥,此刻你我恐怕要天人相隔了。”
見葉凝一臉慘白,顧昭儀道:“妹妹可是嚇壞了?唉,這才在冷宮里待了幾日,臉都瘦這般模樣了。”解下斗篷,披在了葉凝上。
顧昭儀握住了葉凝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
元平帝看了一眼素紅,素紅嚇得拼命搖頭,“小主,奴婢并不知熱湯里有毒呀。小主,奴婢害誰也不會害您呀。”
元平帝這幾日與素紅相以來,雖覺有些聒噪,但也知是個忠心護主的。他說:“你放心,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顧昭儀說道:“這事的確也不是素紅的錯,是有人故意要害妹妹。”
“是誰?”
元平帝立馬想到的人是寧昭儀。
不料顧昭儀卻道:“妹妹看人是一看一個準的,以前妹妹就常說淑妃深不可測,當時我還不信來著。這一回剛好就被發現的真面目了。”
元平帝一怔,“是……是淑妃?”
顧昭儀頷首,“若不是我剛好看到淑妃邊的流春鬼鬼祟祟的而又好奇地跟上去的話,也不會發現淑妃想借此機會鏟除妹妹,”顧昭儀冷笑一聲,“以前我倒是小看了淑妃,這一回寧昭儀趁著圣眷在三番四次地來折騰妹妹。妹妹你想,若是你被毒死了,后宮里的人會猜是誰做的?淑妃想要一箭雙雕,真是好手段。”
元平帝心中震撼之極。
淑妃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淑妃十二歲時便跟了他,在王府里時也是循規蹈矩的,對誰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這麼狠的手段,怎麼會使得出來?
變葉凝后,先是寧昭儀,而后又是淑妃,這樣的打擊讓元平帝再次愣神。
見葉凝一聲不吭的,顧昭儀又輕輕地拍了拍葉凝的手。
“妹妹,你被陛下打冷宮后,我也多次想來看你。可是陛下有吩咐,而寧昭儀又風頭正盛,連淑妃也讓著,我想來也來不。寧昭儀讓人盯著我,就等著我犯錯,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妹妹可會怪姐姐?”
元平帝接道:“那現在姐姐又為何……”
顧昭儀的眼里有了笑意。
“妹妹,這回我來可是明正大地來。陛下之前待妹妹如此上心,斷不可能說棄就棄的。現在妹妹在冷宮里待了數日,陛下心里頭也想念得。陛下也知你我姐妹深,這不讓我來接你出去麼?妹妹出去后,可得小心行事了,寧昭儀雖有心機,但因子使然,手段也算不上多厲害,如今淑妃也對妹妹下手了,這次不功,定然還會有下一次的。”
頓了頓,顧昭儀又輕嘆一聲,“陛下讓我來接你,想來不出一日,整個后宮都會知曉。自陛下登基以來,妹妹是第一個進了冷宮還能出來的,再加上妹妹之前的殊榮,恐怕以后的日子會更加難過了。”
顧昭儀一拍腦袋,笑道:“瞧瞧姐姐,在說些什麼呢。妹妹不用怕,日子再難過也不怕,只要能抓住陛下的心,即便于箭之中,也能安然無恙。來,妹妹先去我宮里好好梳洗,換件新裳再去乾和殿向陛下請安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兩個人就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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