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忽已暮(出書版)》第三章 江湖河海,日月山川 (2)

馬。”

我絕地看了他一眼,下的馬不耐煩地甩了甩頭,又重新昂首闊步地走起來。

河川的背很溫暖,我不時地用手它的皮,它耳朵,嚇得我急忙收回了手。

江海笑了笑,說:“我覺得它很喜歡你。”

“為什麼?”

“不知道,”他想了想,“它的眼睛這樣說。”

“我可以試著跑起來嗎?”

江海回過頭來看我,笑著問:“要試試嗎?”

然后他松開手,我張地揮鞭子,輕輕地了一下河川,卻被它當了蚊子咬,然后它回過頭,看了我一眼。

的眼睛遠比人類的清澈,靈十足,像是為了確認我已經坐好,然后揚起前蹄開始奔跑。我被嚇得“哇哇”大,等克服了最初的恐懼后,我的心跳速度慢慢恢復平常,馬背顛簸,眼前的一切都隨著我一起奔跑,別有一番滋味。

天地如此遼闊,怪不得所有的大俠都要擁有一匹好馬。

“江海——”我在風中大聲呼喚他的名字,我的聲音被撲面而來的風吹散在塵埃中。藍天白云,這里麗得如同仙境。

我在十八歲這天,擁有了一匹英俊的阿拉伯馬,它的脾氣不太好,對我瞪著眼睛出大氣,它來自我心的男孩。

我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帥氣的人。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和江海在一起的最后一個夏天。

08

何惜惜去實習后,開始資本主義的工作餐,沒人同我搭伙做飯,我的一日三餐頓時了問題。因為太懶,我每天早上就吃土司面包配冰激凌,中午用冷飯、蛋、午餐炒一大盆飯,配一瓶汽水,晚上就著老干媽接著吃。本以為我的生活已經凄慘到了極致,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的電腦莫名其妙當機,于是我拿著盤去找江海跑程序。

他的冰箱干凈得像是剛剛從Best Buy(國一家電商)里搬回來的,桌子上有幾條能量棒和一臺咖啡機,種種跡象無一不在向我哭訴著江海糟糕的飲食況。江海其實是一個對生活品質要求很高的人,我有幸吃過他做的飯,至今有半個胃都為他而留著。可他實在是太忙了,晨昏顛倒,本就沒有時間下廚。可是和我不同的是,他寧愿隨便吃點能量棒補充力,也不愿意像我一樣皺著一張苦瓜臉吞下一個漢堡。

忍無可忍,我只好打開Yelp(一款國流行的查找餐廳APP),一家一家餐廳的評論翻過去,最后找到一家口碑不錯的中餐館,離學校不太遠。我撕下便箋紙,在江海的桌子上、冰箱上、廚房里、洗機上,到上這家餐廳的外賣電話。

然后我把最后一張的小紙條在江海的額頭上,笑嘻嘻地說:“這下就不怕肚子了吧。”

江海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好啦,你過來看看你程序的結果。”

所以,錯,江海認識田夏天,竟然統統都要歸功于我。

隔了好幾周后的一天周末,我躺在客廳的地毯上敷面,何惜惜開門回來了,徑直走到我面前,毫不手地揭開我的面,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我,說:“姜河你還好吧?”

“你為什麼搶我面!”我憤怒地說,“那是我媽專門從國給我寄過來的百雀羚!”

“沒事就好,”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已經想不通自盡了呢。”

里吐不出象牙!我惡狠狠地瞪,反駁道:“我為什麼要自盡!我又沒有失!”

語畢,我發現何惜惜看著我言又止。

我們彼此沉默,還是我先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何惜惜搖搖頭,“我今天看到江海和一個生在一起走,不過也沒什麼。”

“哦,”我用水洗掉臉上的面華,面無表地說,“確實沒什麼。”

第二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約江海出來逛超市。晚上八點剛過,超市的人很,我們推著空的推車,我沒有說話,然后我發現,我們兩人之間,原來只要我停止說話,就只剩下沉默。

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假裝不經意地問他:“惜惜說有一天看到你和一個孩在一起噢。”

“哪天?”江海想了想,“哦,是夏天。”

“什麼七八糟的?”我莫名其妙。

“不是,”他一邊走一邊回答,“說的那個夏天,田夏天,荷田的田。”

我猛然一怔,一腳踢上手推車的子,疼得我齜牙咧,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你沒事吧?”

我沒有回答他。除了我的名字,我幾乎沒有從江海里聽到過別的生的名字,他夏天,他耐心地給我解釋,那是荷田的田。

我覺得我真是太玻璃心了,這樣不好,于是我繼續假裝無所謂地點點頭。

這時,江海在冰柜前停下來,他回過頭來問我:“要冰激凌嗎?什麼口味的?”

“要!”我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炫耀一般地說,“咖啡!”

然后我看到他打開冰柜的門,拿了一桶咖啡口味和一桶草莓口味的冰激凌,他把前者遞給我,把后者放進了他的手推車。

我疑地問:“草莓?你不是對草莓過敏嗎?”

“是啊,”他無奈地笑笑,“正好想起來,我還欠一桶冰激凌。”

我站在沃爾瑪超市明亮的燈下,渾發涼,聽到自己最后不死心地掙扎:“誰?田夏天?”

“嗯。”

十八歲的田夏天,同大部分的留學生一樣,家境不錯,算不上大富大貴,但足以讓在大學落榜后,花錢將送到舊金山一所完全沒有名氣的社區大學讀書。學校里絕大部分是中國學生,課業十分輕松,很多人念了五六年還沒有湊夠學分畢業。于是空閑的時候,田夏天便去中國餐廳打工送外賣。

沒錯,就是我在Yelp大費周章找到,在江海的屋子里滿了電話號碼的那一家。

可是江海,你從來不知道吧,草莓味的冰激凌,也曾經是我的最

曾經。

后來,我打過一次那家餐廳的外賣電話,對方接起來,我連說“Hello”的時間都沒給,就語速飛快地點了一大堆菜。我盯著手表,二十分鐘后,一個孩兩手各提著一個大口袋費力地敲響我家的門。

我深呼吸一口,站起開門。

可是門外的田夏天卻出乎我的意料。一個普普通通的孩,穿了一件簡單的套頭運衫,帆布平底鞋,只比我高一點點,笑起來出一對酒窩,把頭發扎馬尾,在下可以看到兩鬢有幾不夠長、沒有被扎住的短發。

我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可以刷卡嗎?”

為難地搖了搖頭。

我只好回到屋子里,翻箱倒柜,連浴室都徹底掃了一遍,東拼西湊了一大堆零錢,可還是不夠飯錢。

我窘迫地站在屋子里,田夏天笑著說:“沒關系,下次補上就可以了。”

離開以后,我一個人坐在飯桌前,一桌子的川菜,還冒著熱氣。這里的廚師喜歡加很多油和味,香味遍布整個飯廳。我呆呆地看著,一地坐著,竟然連手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

因為這些,全都是江海喜歡吃的東西。

這個周末,我沒有江海,一個人去了超市。我發泄般地買了整整一車草莓味的冰激凌。結賬出來,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兩只手里的塑料袋沉甸甸的,勒得我手心疼。

我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有沒有那麼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擁抱過的麗都再也不破碎……”

我手忙腳出手機,冰激凌從袋子里掉出來,一桶接著一桶,到散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來自波士頓的號碼,我沒好氣地接起來:“Hello?”

“Hello,”電話里傳來一陣愉快的男聲,“小矮子。”

我愣住了,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問:“顧二蠢?”

對方倒吸了一口冷氣,大概是努力忍住了想要揍我的沖,他同四年前一般對我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他說:“我一點也不蠢!”

我自無視他的反駁,詫異地問他:“怎麼是你?”

“怎麼是我?”他輕笑著反問,然后說,“姜河,一直都是我。”

“你來國了?”

我在心底算了算,我大四,顧辛烈正好大一。

“嗯,上一次見到你就想告訴你的,可那時也不知道能不能功。”

我握電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們同時沉默,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隔了許久,他再次開口:“姜河。”

“我想過了,”顧辛烈好似輕松地笑了笑,他的嗓音如風般寂靜低沉,“如果你不肯等一等,那我只好更加努力地奔跑,直到能夠與你并肩的那一日。”

那一刻,我抬起頭,看到天邊掛著的那又大又寂寞的月亮。

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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