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樓臺先得月

答應了給人當代理助導，抱著頭天上崗不能遲到的心理，虞歡很自覺地提早出門。然而想象時常與現實背離，難得起早的虞歡被一場堵車耽擱了，等趕到訓練場時，各個班已經在教的組織下，開始了作為熱的晨跑。

按照規定，晨跑時助導需要在邊上陪跑。

和許多生不一樣，虞歡自詡從小是個“練家子”，自然不討厭更不害怕跑步。對于陪同晨跑這種事，自然沒有什麼異議。

虞歡站在跑道邊上往里，試圖找到自己要帶的那個班跟上隊伍，然而很快發現這一舉本就是徒勞。

所有軍訓場的人都是清一的迷彩服，加上每人頭上還都有頂帽子遮著，制服和發型都統一得太完，看下來連男都分不清，更別說要在整齊劃一的長龍里找出土木一班的一小截兒了。

何況虞歡其實對這個班并不是很悉。

找了幾分鐘后無果，正準備去找個人問問，就看見前面一棵香樟下，苗苗和孫宇同學正手挽著手吃一袋小籠包。

兩人坐在臺階上，孫宇的外套了墊在水泥地板上，讓苗苗坐在上面，自己只穿一件能服。看著他們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食的樣子，虞歡覺得眼睛即將被閃瞎。

除此之外虞歡還眼尖地發現，苗苗上穿的還是昨晚出門前的那件服。徹夜不歸什麼的……覺離被自家室友拋棄的日子不遠了。

瞬間就有了一種“兒大不由娘”的滄桑，看拐走苗苗的孫宇同學就有點不順眼了，連帶著當電燈泡也變得心安理得起來。

虞歡走過去，從后一把攬過苗苗的肩膀：“妞，快幫我看看土木班在哪兒。”

“你準備去陪跑？”苗苗對虞歡的突襲已經習以為常，這時候變不驚地放下小籠包，“我猜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什麼日子？”虞歡正經臉，“世界末日也不能阻止我認真負責地工作！”

苗苗瞥了一眼男友，把虞歡拖到角落里小小聲：“今天八號啊爺！沒記錯的話咱倆前幾個月都是同一天。沒看我今早坐地板還墊個外套嗎？我平時是這麼矯的人嗎？”

虞歡原本不覺得，被這麼一提醒，忽覺被無限放大，某種不可名狀的尷尬正悄然產生。

“你是屬烏的嗎苗苗同學？”虞歡驚悚臉。

“看來你是不想接來自室友的幫助了……”

苗苗作勢就要冷漠轉，被虞歡一把拉住。

“江湖救急啊親的！”虞歡眼地看自家室友，“你一定有備用的對不對？”

“真不巧……今早忘帶了……”苗苗干咳一聲，心虛地移開目，“這樣，我這就去買，你去廁所等著。”說著又跑過去抱了孫宇的外套來，“這個先系上，以防萬一。”

這時候也只能這樣了，虞歡在心里為苗苗的機智點贊，接過外套系在腰上，轉匆匆往最近的廁所走。

在廁所隔間里等了近一刻鐘，虞歡覺自己有些發麻，正在心里期盼著苗苗能快點來，就聽見有人敲隔間的門，接著響起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是虞歡學姐嗎？”

一個不認識的學妹？

虞歡心里疑，卻還是虛弱地“嗯”了一聲。

生確定找對了人，聲音里帶了點小欣喜：“是喬教讓我來給你送東西的。”說著從門板下的隙里塞了個專用小方塊進來。

的，包裝上還畫著小櫻花。

等等，現在不是注意包裝的時候……

喬教？喬易白？為什麼會是他？

震驚之余虞歡還是先道了謝，接過生遞過來的小方塊。幸而發現得即時，還沒有產生什麼過于尷尬的后果，虞歡簡單地理了一下就走出了廁所。

此時送東西的生已經走了，虞歡甩著剛洗完手留下的水漬，經過拐角時遇見了著墻立正站好，遠遠看著宛如一塊鋼板的喬易白。

這是剛剛幫了自己的人，虞歡走到他前，琢磨著先問清緣由，再道個謝。然而不等虞歡開口，喬易白就先解釋了。

“那個……是……是你室友讓我來的，……肚子疼，去校醫院了……”對方急急忙忙地解釋，竟然還有點小結。慌張低頭加上手指著角的小作，配上他一筆的軍裝，有一種別樣的反差萌。

虞歡瞬間腦補出喬易白進小商店給自己買東西的樣子，嗯，耳尖一定很紅。

他帶的班里沒有生，那他要找生給自己送東西，就勢必要跟別的教借人，也不知道他找的什麼理由，還是直接實話實說？

虞歡不知道的是，喬易白其實什麼理由也沒找，他是點了人直接帶走的，這還要得益于沒有的七年里，喬易白從單純無腦小年一路進化了高冷實力派年。此刻的也并不清楚，喬易白在別人面前和在面前，可以說完全是兩個樣子，就拿軍訓團來說吧，喬易白在里面其實有個別稱，“玉面閻羅”。

而等虞歡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驚掉了多人的下。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其他的呢？”虞歡止住腦，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什麼？”喬易白沒懂。

“你不會就買了一片吧？”虞歡有些好奇，難道現在這東西也能拆開賣了？這麼人化的嗎？

“沒……沒地方放，就扔了。”聽懂了虞歡提及的東西，喬易白又有些吞吞吐吐，“你……你是要備用的嗎？”說著了口袋，從里面掏出個的小方塊來，和虞歡剛剛拿到的一模一樣，作極快地塞進虞歡兜里，“就……就留了一個。”

喬易白做這一套作時，眼睛是一直死盯著地板的。

其實以虞歡對苗苗的了解，在這種微妙的時刻，自己這個熱衷于搞事的死黨讓喬易白來，絕對不是因為單純的肚子疼。

然而這一刻虞歡最先想到的不是苗苗的不靠譜，而是……眼前的這個人，有點可。

拐角有些暗，頭頂偏遠的地方亮了燈，是暖黃，斜斜地正打在喬易白的后。

燈下的喬易白還在著角，不時地抬眼看虞歡的臉，明明是來幫忙的，卻一副做錯了事乖乖聽分的小孩子模樣。

年的皮很白，平時整個人都是冷系，這時候卻被暖的燈照著，兩人站得極近，虞歡仿佛能看見對方臉上細小的絨。

鍍了金邊一樣，還是茸茸的那種。

后來有一天虞歡在微博上看見這樣一個段子——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你喜歡的人，你會想到什麼？

虞歡最先想起的竟然是此刻的喬易白，然后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句曾經在某表包里看到的話——

想把他摁在墻上親。

當然，此刻虞歡不可能把喬易白按在廁所門口的墻上親，只是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微微彎了眼角，掛上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哦小白。”

喬易白抿了抿，并沒有出不妥的神來，角甚至上揚了一個小弧度，好像虞歡他“小白”是理所當然似的。他目灼灼地看了虞歡一會兒，最后回了一句：“不用謝。”嗓音清淡。

虞歡雖說是個實打實的聲控，但對聲音的辨識能力并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十分低的。在虞歡的認知里，所有的聲音只分兩類，好聽的和不好聽的。加之音頻件里傳出來的聲音，同現實里相比總有一定的差別，因此虞歡這時候并沒有把眼前的人和網上的玉白聯系起來，只自覺把喬易白的聲音歸于好聽的一類。

“還有，昨天的魚湯很好喝。”虞歡又湊近了一些，幾乎要把喬易白困在墻角，瞇起眼睛笑，出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

“下……下回阿姨做多了，我再給你帶。”喬易白往后退了兩步，眼神有些閃躲。

這是個很拙劣的謊言，虞歡卻不揭穿，只繼續瞇著眼睛笑：“好啊，我等著。”

想著新生們不能同時沒有助導和教，虞歡說著就往訓練場走，喬易白邁開大長很快跟上。等兩人走到土木一班的訓練場地，虞歡才知道，喬易白來時把帶的班級托給了孫宇。

“怎麼托給了他？”虞歡邊走邊說。

“因為他很閑。”喬易白語氣淡淡。

虞歡一想還真是，都閑到工作時間撒狗糧了，為“連長”不知道以作則的。

喬易白走過去換班時，孫宇立正站好，給他行了個軍禮，然后才讓到一邊。

虞歡和撤下來的孫宇打個招呼，順便把沒派上什麼用場的外套還給他，再一掃四周，果然苗苗正在不遠的樹蔭里坐著，一雙眸子含脈脈地往這邊看。

兩人于是一起往樹蔭方向走。

“小伙子可以呀，我家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路上，虞歡拍他的肩膀。

“快別調笑我了。”孫宇靦腆地笑了笑，又說，“虞姐你吃糖嗎？”說著從兜里一掏，拳頭拿出來時握著，到虞歡面前才打開，出一把五六的紙包糖來。

不知道是不是虞歡的錯覺，總覺得這小子作，好像刻意避著什麼似的。

看虞歡挑了一顆撕開包裝放進里，孫宇又說：“虞姐你還沒做自我介紹呢吧，怎麼不去跟新生們認識一下？畢竟是新來的助導。”

虞歡一想也是，索就轉走回去，繞著隊伍轉了一圈，里含著一顆糖，腮幫子鼓鼓，口齒不清地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喬易白全程狀態如常，只在開口時往這邊看了一眼。

回來后，孫宇看的眼神都是發亮的。

“這是……剛接到中獎通知了？”

孫宇仍舊著虞歡星星眼：“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進團時喬教就是‘連長’了，有次我進訓練場時含了顆糖，他差點讓我們全連把跑斷！明明那會兒還是休息時間呢，啊，真是想想就難……”說著又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那時候我就覺得，他這輩子就是孤零零一塊大鋼板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嘿嘿嘿嘿……”

虞歡：“看來你真的很閑。”這個樣子跟自家活寶室友好像啊，果然湊一對的人一定有某些品質是互通的吧？

這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苗苗所在的樹蔭下，一左一右坐下了。孫宇一坐下就殷勤地掏口袋，把一大把糖全塞進苗苗懷里：“苗寶吃糖！走之前忘了給你了，一個人等那麼久很無聊吧？”

苗苗深回：“不無聊，能看見你的地方，我待多久都不無聊。”

虞歡不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苗苗招呼兩人：“你們也吃啊。”

“啊，我不敢，”孫宇擺手，“但你是虞姐室友，肯定沒事，嘿嘿嘿！”傻笑著又喬易白的方向，再看看虞歡。

虞歡終于忍不住遠離這兩個活寶。

“近水樓臺先得月啊，老虞，”臨走前苗苗還在沖狂眨眼，“好好把握，這個真不錯！”

虞歡從手里走一半的糖，撕著包裝走遠。

他們不知道的是，不遠乍一看正繞著土木班隊列慢慢走，不時給新生們矯正姿勢的喬教，其實一直分神往虞歡這邊看。

看來以后要隨兜幾塊糖。喬易白想。

近水樓臺先得月，誰是樓臺？誰是月？又有誰說得清呢。

到快解散的時候，虞歡翻遍了上的口袋，才想起自己的校園卡昨天被喬易白拿走了，估計對方忘了還，于是走到離他較近的地方等結束。

喬易白自然看到了虞歡等他，他隔著布料了上口袋里的兩張校園卡，小狐貍似的笑了一下。

我真是不要太機智！

在心里給自己點個贊，喬易白也顧不得還沒吹哨了，匆匆解散了隊伍，就假裝目不斜視地往場外走。

他本來都估算好了距離，算準了虞歡會在什麼時候住他，然后他假裝弄丟了的校園卡，再然后就可以順理章地帶一起吃飯。

從此以后歡歡的吃飯時間就要被我承包了！開心！

可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一起吃飯啊喬哥！”住他的人是王澤。兩人同屆又同系，當初同時進軍訓團，又當了一段時間室友，關系也就比較要好。

但是稔歸稔，未來媳婦面前其他人算個什麼？

他正準備冷淡拿開對方的手，再道一句兄臺貴姓，就看見虞歡已經走到他們前了。

“該把飯卡還我了吧喬小白？”生穿著和自己同款的軍裝，顯得腰細長，一張白里紅的瓜子臉上，桃花眼微微上挑。

一貫的虞式微笑，喬易白卻覺得怎麼看都不膩。

然而這形看在一旁的王澤眼里，卻是另一個意思了。

想他們經管系這朵高嶺之花一直傲雪凌霜地開了三年多，被以各種理由搭訕過無數次，問題問路問微信、裝傻裝病裝暈倒等等技能層出不窮，然后到現在為止，就沒見哪個生功過。

喬易白仿佛自帶一個金鐘罩，能夠將所有對他芳心暗許的生推出一米之外。王澤和他認識這幾年，至今沒見他被哪個異過一片角，不說了，話都得可憐，有事甚至眼神都懶得給，直接無視的。

眼前這個嘛，王澤用帶著審視意味的目打量虞歡，漂亮是漂亮，可惜沒有認清現實，要知道他旁邊這位，已經不能用木頭來形容了，那是活的金剛石啊。

正想著，就聽見喬易白用略顯冷淡的聲音說：“丟了。”

看吧！果然不出所料！可惜了又一顆漂亮妹子的芳心喲……

“啊，那什麼，妹子用我的吧！”王澤當機立斷，掏出自己的卡，準備適時化解一下尷尬，拯救一下眼前這位“迷途”的“脆弱心靈”。說著指指喬易白，“他就這樣哈哈哈，丟三落四的老記不住事兒！”

誰知道妹子沒表態，被自己鉤住肩膀的喬易白先一步作了，對方迅速且堅定地拿開了他的手，冷著臉往漂亮妹子那邊移了移，眼神冷冽地看了他一眼，漠然開口：“跟你不。”然后轉向虞歡，“我沒有丟三落四……”

那語氣，要多有多。

目睹了這一切的王澤心彈幕是這樣的——

？？？

兄弟反目竟然毫無征兆！

昔日好友震驚臉石化當場為哪般？

最后，還是虞歡緩解僵局，把幾乎要往后躲的喬易白牽出來，拍拍他手臂：“別鬧哈。”又轉向王澤，“冤有頭債有主，喬小白弄丟了我的卡，我這段時間就跟他混了，謝謝你的好意啦！”

“啊，不，不用謝。”王澤同學驚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虞歡又問：“那我們要去吃飯了，一起嗎？”

一起！當然得一起！要是別人也就算了，這可是喬易白啊！從來都是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的喬易白啊！如此難得一見的八卦怎麼能錯過！

“不一起，他約了人的。”然而王澤還沒來得及開口，喬易白就先替他回答了，順帶給了他一個“反駁者死”的眼神。

王澤咽了咽口水，按捺住強烈的好奇心，心道“你小子真行，就不信你能一直藏著掖著”，最后還是順著喬易白的話往下說了。

然后，漂亮妹子就把他們系的“高嶺之花”牽走了……

牽……走……了……

啊啊啊啊啊，這種遛小金的既視是怎麼回事？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

再說被牽著走的喬易白。

喬易白的表很冷淡，心很活躍。

啊啊啊，歡歡牽我的手了！

決定了今天不洗手了！

回去就用保鮮包起來！

“想什麼呢？”虞歡看喬易白木著一張臉，雙眼無神地被帶著走，明顯是在走神，就隨口問了一句。

“想你一直牽著我。”走神的人說話不過腦子，喬易白一不小心就說了實話，反應過來后臉上紅，恨不得找堆沙子把臉埋進去。

好丟臉！喬易白試圖解釋：“咳，我是說，和生牽手，覺還不錯……”

話一出口就恨不得自己兩掌。

這還不如不解釋呢！

果然，虞歡的笑容就有些變了，依舊是桃花眼微挑，喬易白卻仿佛從瞳孔里看見了一點森森的亮。

“你生氣了嗎？”喬易白小聲問。

“沒有。”虞歡突然收起笑容，只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沒有才怪！喬易白心里惴惴不安，絞盡腦想著怎麼補救的同時又懊惱自己笨，害怕越補救出錯越多，殊不知他一臉糾結的樣子落虞歡眼里，又是另一種可。

最后，喬易白糾結到快哭了，才聽見虞歡慢悠悠地開口：“以后你要是牽了別人的手，我就再也不牽你了。”

“啊？”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見沒有？嗯？”

手腕上的力度加大，喬易白忙回神點頭，低低地應了個“好”字。

表面有些不太愿的樣子，其實心不知道有多開心。所以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只要我不牽別人的手，歡歡就會時常牽我了，對嗎？

啊啊啊啊啊，開心！

每次站到面前，他都像一個可被隨意擺弄的木偶，所有的線都握在虞歡手里了。

而此時此刻，虞歡溫熱的掌心正覆在他的手腕上，好像有一源源不斷的力量從腕關節流出，傳遍四肢百骸，最后匯聚到心臟的位置。

心尖尖上都要開出小花了。

有點小傲加小的喬易白，最終還是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

他想說的是——過去，現在，未來，我都只會牽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