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難明》第七章
“你們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刑辯律師,就該對他的口供多加提防,要知道,刑辯律師的工作就是你們的證據鏈。”嚴良幸災樂禍地看著趙鐵民。
他與大多數人一樣,一開始知道張超是通過新聞,當時他也認為警察刑訊供導致嫌犯先認罪,后在法庭上突然翻供。可當趙鐵民再三肯定警方從未對張超刑訊供時,他對案子產生了興趣,當趙鐵民又轉達了高棟的兩句話后,他很快答應參與調查。
趙鐵民撓著頭:“我找過分局,當時他們副局長特別叮囑刑警隊要對他的口供嚴加核實,可核實的結果沒看出問題。江被害當晚七點,小區門口監控拍到張超車子開進來,可監控分辨率低,又是夜晚天黑,看不清人臉,翻供后張超才說那車子借給江了,所以車里的人不是他,是江。他都承認殺人了,進時間七點多和監控里的車子時間也對上了,刑警隊當時怎麼可能想到車里人不是他,哪能想到當時他人在異地,哪會去調出行住宿記錄?”
“他為什麼要坐地鐵去拋尸呢?地鐵要過安檢,拿著尸過安檢嘛……”嚴良笑起來。
趙鐵民無奈道:“他當時理由很充分,說殺人后一夜惶恐沒睡,第二天決定拋尸來藏罪證。拋尸前,他喝了酒壯膽,這才想到現在開車是酒駕,萬一路上出點小事故酒駕被抓,車子就會被拖走,后備箱里的尸要曝。于是他拖著箱子打車,結果出租車在地鐵站附近被其他車追尾了,兩個司機發生爭執,他害怕之下,就拖著箱子逃進地鐵站。一夜沒睡加上醉酒狀態,他就糊里糊涂去過安檢了。當時刑警找到了出租車,出租車司機證實了他的口供。而且他當時被抓時,確實已經于醉酒狀態,包括地鐵站里的胡言語也證實了這個況。”
嚴良點點頭:“這個借口合合理,難怪當時警察沒有往遠想。”
趙鐵民嘆氣道:“再往遠想,也不會想到一個拋尸當眾被抓,回來后一口氣代全部犯罪事實的人,而且各種人證證都完全吻合,居然不是兇手,命案發生時不在杭市。”
嚴良笑著說:“這樣的案子確實從沒有遇到過,刑警隊被他騙過去也有可原。他現在翻供后,關于為什麼他口供說他案發當晚七點去找江,跟監控拍到他車子七點進小區完全吻合,口供和事實如此巧合,他怎麼解釋?”
“他的解釋就是巧合。”趙鐵民很是無奈,“他咬定當時承認殺人,是因為到一種公安給他的無形力,于是胡謅犯罪事實,吻合的地方都是巧合。”
嚴良翻開卷宗和口供比對了一番,微微皺起眉:“他明明那天人在北京,與江隔了一千兩百公里,可他的口供與一千兩百公里外的這起命案存在多巧合,這概率也太低了。你們能百分百肯定人不是他殺的嗎?”
“肯定啊,死者尸檢結果一目了然,是當晚被人用蠻力勒死的,必須要他人在現場才能勒死。可他有完完全全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也肯定一點,就算江不是張超殺死的,張超也對整個案發過程了如指掌,要不然口供不會和證據這麼吻合,就像他就在旁邊看著別人勒死江的。”
趙鐵民攤開手:“我們也這麼認為,可是他翻供后,一直說口供純屬巧合,我們拿他沒辦法。”
嚴良揶揄著:“很難想象刑審隊員會對一個關在鐵窗里的人沒辦法。我聽說只要嫌疑人進來了,就沒有審不出的。國家暴力機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和了?”
“那怎麼辦,掐死他?”趙鐵民抱怨道,“自從翻案后,人大代表三天兩頭過來看,問警察有沒有用違法手段強制審訊,檢察院偵查監督科隔幾天就來看守所,防止翻供后警方對他進行報復。全社會本來就懷疑警方刑訊供,我們現在還敢拿他怎麼樣?公益律師和記者都恨不得他指控警方刑訊供,如果上帶點傷,輿論就要高了。涉外更是蠢蠢,我們要對他使點手段,馬上就要上國際人權新聞。如今他吃得好睡得香,每天提審聽他扯淡幾個小時,除了沖他拍拍桌子嚇唬幾句,一手指都不敢他,就差把他當菩薩供起來了。”
嚴良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后又嘆息一聲:“這也好,文明手段來破案,放過一個壞人總比冤枉一個好人來得好。半年前省高院平反的蕭山叔侄殺人冤案,當初也是你們支隊的杰作,那對叔侄可是白白坐了十年的牢啊。”
趙鐵民肅然道:“我聲明,那件案子跟我一點關系沒有,我幾年前才調來支隊,十年前我還在總隊工作。我也從來沒搞過刑訊供那一套,現在我們支隊的辦案風格,講證據,非常文明。”
“這點我相信,所以我們了好朋友。”嚴良笑了笑,又說,“好吧,我們回到案子上。既然人不是張超殺的,他卻自愿認罪獄,那麼他的機是什麼?”
趙鐵民道:“我懷疑他是為了替真兇背黑鍋,案發后第一時間他認罪獄,真兇自然就被警察忽略了,而他知道幾個月后能靠不在場的鐵證翻案,如此一來,他和真兇都將安全。”
嚴良搖搖頭:“這不太可能。”
“為什麼?”
“他自愿獄,他哪來的信心面對警方的高審訊,一定能咬牙關不說錯話,不實?他是律師,自然也知道即使一開始功騙過警察,幾個月后翻案,但謊報地鐵站有炸彈是刑事罪,要判上幾年,你們還是會天天來提審他。他只要一次代時說,引起懷疑,他和真兇都會栽進去。從你們調查的材料看,他家庭富裕,事業有,和太太非常恩。被關進去幾年,家庭、事業,他都不要了嗎?這代價也太大了。”
趙鐵民嚴肅地說:“我懷疑兇手是他太太,他為了保護太太,所以才出此下策。”
“不可能,”嚴良果斷否定他的意見,“案發當天他突然去了北京,第二天上午回來拋尸,這顯示了,他是知道當天晚上江會被人殺死的,于是提前準備了不在場證據。而不是命案發生后,他才臨時想出辦法替他人頂罪。他太太一個人,很難將江勒死。并且如果他真他太太,怎麼可能明知當晚他太太要去勒死江,卻不阻止呢?”
趙鐵民苦惱說:“那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機了。”
嚴良思索片刻,說:“我想見他,和他當面談談。”
“我們天天提審,他從沒吐過真相。”趙鐵民似乎對這個建議不抱任何期。
嚴良笑了笑:“他這麼做既然不是為人頂罪,而是其他目的,相信他會一些信息,來達他的目的。只不過他的信息,并沒有被你們完全解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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