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恒在程令時的辦公室里來回轉了三圈，還是一臉惱火的說道。

半個小時之前，GAP設計師公司全網發布通稿，正式宣布公司設計師隋寧將與江城市政府合作，在江城市最貧困的鄉村，建造一所全木質結構的小學。

這間學校將采取中國最傳統的榫卯結構方式，并且將在99天工期，完項目。

鄔喬同樣坐在辦公室里，程令時電腦上開著這篇新鮮出爐的采訪稿，里面的容，他們每個人都讀了一遍。

鄉村、全木質榫卯結構、裝配式建筑方式，99天工期。

這一條條項目最讓人驚艷的亮點，居然全都撞上了。

如果對方不是隋寧，鄔喬或許會覺得這是一場誤會。可是在看完這篇新聞采訪稿，特別是看到江城這個地方，鄔喬知道，隋寧就是沖著來的。

江城館，隋寧明明已經利用黑幕，功勝出。

卻被鄔喬功翻盤，不僅讓評委會收回了對鄔喬設計抄襲的指責，更是在之后的重新評選中，鄔喬所設計的方案，贏下了最終投標。

江城是隋寧敗給鄔喬的地方，這就像是一個挑釁。

仿佛在告訴鄔喬，在江城輸了一次，就要在江城這個地方贏回來。

“我要給隋寧打電話，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容恒也一直在跟進這個項目，他同樣認為，這個項目會讓鄔喬一戰名。

雖然鄔喬本人并不在乎出名與否，但是程令時一直在為鋪路。

不管是哪個行業，擁有名氣的人都擁有更大的選擇權，建筑界更是如此。

程令時依舊坐在椅子上，在聽到這句話后，起眼皮看向面前的電腦，“就算打電話過去，你以為會跟你說實話。”

容恒聲音微怒：“就算是撞了設計創意，也不至于撞雙胞胎吧。”

“你真的覺得只是撞了設計嗎？”程令時聲音冷靜的問道。

容恒深吸一口氣，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會撞這樣。其實設計撞車這種事，并不算罕見，特別是投標同一個項目時，很多設計師喜歡結合當地的人文背景，因此在創意上會有所雷同。

但是哪怕再雷同的創意，落實到真正的設計上，也會有不同的表達方式。

特別是建筑，不同的建筑師就會擁有不同的建筑語言。

用料、結構、線條，都會造建筑表達的天差地別。

但是鄔喬的這個設計并非是投標項目，而是一個公益項目，“事先未在任何地方披過這個項目，如今面對這樣的結果，大家心底都浮現同一個念頭。

程令時：“有人泄了鄔喬的設計。”

鄔喬從頭到尾一直沒說話，在聽到這話時，眼睛眨了眨。

“你是懷疑問題出在我們公司？”容恒問道。

鄔喬立即說：“我覺得不一定，我之前帶著這個方案去過灃盈匯報，當時他們公司里有不高層看過圖書館項目的設計。”

沉默了許久，低聲說：“或許，是從這里泄的呢。”

不能排除的這個可能，讓鄔喬心底還好了些。

如果真的是從灃盈集團那邊泄，那就意味著不是時恒出了問題。

因為時恒每個項目組的分配問題，各個項目組之間并不會叉，每個組都是對自己的項目負責，因此隔壁組在做什麼項目，大家除了只知道項目名稱，其余一概不知。

鄔喬這個項目，一直是于保階段，也就只有組才知道在做。

如果問題真的出在時恒，那麼就一定是出在自己組里。

這種況，也是最不愿意看見的。

從鄔喬進時恒開始，大家就一直那麼保護，幫助，組里更是猶如一家人一樣，就連說起組里的氛圍，都讓郝思嘉羨慕不已。

對而言，組里所有人不僅僅是同事，更是朋友。

沒想到他說完，反而是程令時搖頭：“可能不大，我們與灃盈的合作，公司里除了容恒之外，就沒有別人知道。至于灃盈那邊，你雖然給他們做了匯報，但是有些項目的細節，他們并不知道。”

程令時手指了指電腦，此刻界面上正放著隋寧說的一段話。

“一榫一卯，三十年的堅持，我從許老先生的工匠神中學習到了，中國古代建筑的妙和杰出。”

這段采訪容，是指隋寧這次建筑靈的來源，完全是因為一位堅守榫卯建筑三十年老先生，對方工匠神的覺，這才決定設計將這次公益項目設計木結構榫卯建筑。

“不僅設計創意，就連創意的來源都一樣，最重要的是鄔喬在灃盈集團的匯報當中，雖然提到了柳先生，但也只是一帶而過。關于柳先生的故事，并未清楚講過。可是在這篇采訪稿中，隋寧不僅提到了也遇到了榫卯匠人，更重要的是對方還毫無保留的將三十年來所收藏的筆記給了。”

所有關于這個項目的細節，居然盡數變了隋寧的。

如果說隋寧也有建造木結構的想法，并不稀罕，但是的從設計創意到設計容，居然跟鄔喬如出一轍。

況且對于私底下的所作所為，在場幾人都一清二楚。

要是說買通誰，了鄔喬的設計，他們誰都不會覺得驚訝，反倒只是覺得，這確實是隋寧能干出來的事。

只是現在，他們沒有證據證明此事。

“剛才電視臺的人已經打了電話過來，他們也看到今天的新聞，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容恒一臉頭疼的表，他說：“這個項目我們還聯系了不，明天就要對外公布。”

突然，程令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拿起來接通。

鄔喬看著他并沒有說話，應該是在聽著對方。

“我們也正在通這個問題，我一定會盡快給你一個答復。”

這通電話時間很短，也就兩三分鐘，掛斷之后，沒等他們發問，程令時直接站了起來，說道：“程之給我打了電話，他已經在網上看見了新聞。灃盈將會重新審查這次合作。”

“不是，之哥是什麼意思？是我們的設計創意被抄襲，他……”

“有證據嗎？”程令時冷淡問道。

容恒：“……”

程令時：“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在沒有真正的證據之前，搶占了先機，先我們一步對外公布了這個建筑計劃。況且灃盈現在也并非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也必須要跟董事會和東代。”

隋寧就連公布的時間，看起來都是刻意選好的時間。

只比他們提前一天。

就連這個時間，對方都把握的恰到好，完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是不是我已經有口說不清了，”鄔喬輕聲說道：“而且搶我之前對外公布了這個項目，我們的銀湖之約還能繼續嗎？”

兩個項目如同雙胞胎一般，對方又是公布在前，鄔喬要是再繼續這個項目，那麼這個抄襲的名聲，反而會被強加在上。

現在已經進退維谷了。

隋寧就是在著放棄銀湖之約這個項目。

這也是程之為什麼立即打電話過來的原因，銀湖之約項目，很可能就要夭折了。

“喬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顧青瓷在鄔喬回來后，就立即問道。

一開始就是先看到了這條新聞，提醒了鄔喬。

鄔喬坐在位置上，表凝重，但是深吸一口氣后，看著顧青瓷安道：“沒事，會找到辦法解決的。”

顧青瓷說：“還能有什麼辦法，我把那篇新聞稿反反復復的看了一遍，幾乎將你設計所有的創意部分都搶走了。我現在還沒看見的建筑外觀，還沒正式公布，說不定最后連你的外觀都被抄去了。”

“到底是怎麼得到你的設計方案的？”顧青瓷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說到這里，突然頓住，居然再也說不下去。

為什麼會得到鄔喬的設計方案，那就是一定有人出賣了鄔喬。

而能夠拿到鄔喬的設計，好像除了他們組里的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顧青瓷扭頭看向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其他幾個人。

顯然只要這個二百五，太過天真，連這個都沒想到。

“不會的，”顧青瓷皺著眉頭，一時間，居然比當事人鄔喬還要痛苦。

比鄔喬更加進程工組，因為組里只有一個生，大家都特別照顧。哪怕后來鄔喬來了，們兩個依舊被照顧的如同小公主一樣。

不管是誰出賣了鄔喬，都是無法也不愿接的事實。

這種沉重，一直彌漫到下班。

第二天，時恒和灃盈集團還是做出了共同決定，暫時取消銀湖鄉圖書館的對外公布，就連早已經準備好的設計概念圖，也只能暫時安放在鄔喬的電腦里。

這一天看了無數次電腦里的渲染圖，那是程令時特地請了國際上最為出名的渲染公司做的圖。

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一種抑的緒在心底慢慢沸騰著。

最后還是顧青瓷實在看不下去，直接過來關掉的電腦，低聲說道；“喬妹，要不你跟老大請兩天假，先休息一下？”

“不用。”鄔喬了下眼睛，握住鼠標。

可是半天都不知道該點開什麼，最近這段時間，就只忙這一個項目。所有的心和力都灌注在上面，如今突然無事可做了。

握著鼠標又是盯著電腦看了半天。

這是鄔喬頭一次，在上班時間，了一整天的魚。

看起來平靜又正常，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正常。

晚上下班，鄔喬直接開車回去，只是沒想開回家。而是漫無邊際的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路邊隨便找了家大排檔。

雖然這會兒是冬天，可是也不妨礙人家生意好。

燒烤爐子上一整排的烤串擺著，負責燒烤的老板手就沒停下來歇過。鄔喬剛坐下來，服務員就給拿來菜單。

正好旁邊有一桌人正在吃東西，服務員搬了一大扎啤酒放在桌上。

鄔喬盯著看了一眼，直接說：“先給我來一扎啤酒。”

“，那可是好幾升的啤酒，得好幾個人喝，您一個人喝不完，”服務員是個好心。

鄔喬直接說：“我就要那個。”

服務員看臉上不太好看，估著這又是個遇到事兒的，來他們這兒買醉的人不在數，所以見勸不，服務員也就沒再廢話，沒一會兒還真給拿了一大扎的啤酒。

等過了會兒點的燒烤好了，服務員拿過來，發現居然連杯子都沒用，直接抱著那一扎啤酒喝了起來。

“，你先吃點燒烤，你這麼喝容易醉。”

但是鄔喬頭也不抬，繼續喝的酒，連服務員都看出來的緒低落。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鄔喬原本沒打算管，可是看到屏幕上，是商發來的微信。

鬼使神差下，鄔喬手點開了手機。

商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鄔喬點開，發現居然拍的是一件，白的高領，看起來溫又暖和。

輕輕點開了商發過來的語音。

“喬喬，天氣冷了，我在家閑著也沒事，就順手給你織了一件。你呀別跑過來拿，太麻煩了。你就把你的那個地址發過來，我給你寄過去。”

“好久沒織了，這手藝也退步了，你別嫌棄。”

突然鄔喬覺自己臉頰一片濡，手一，手掌上全是眼淚。

這緒，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抑著，腦海中仿佛拉起了一道弦，隨著緒的積，那道弦就越繃越。直到此刻，聽著這個蒼老而又溫和的聲音，心底死死抑著的委屈和絕，瞬間洶涌而至，也仿佛清楚的聽到腦海中，啪嗒一聲脆響。

那道死死抑的弦崩斷了，的緒也瞬間決了堤。

從昨天開始，無論是在誰的面前，都表現的那麼淡然，仿佛這件事對而言，并非是一個多大的打擊。還可以像以前那樣，跌倒了再爬起來，反正又不是沒摔過。

但現在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周圍又都是陌生人，當聽到商發來的語音時，心底的委屈如洪流般洶涌，肆無忌憚的哭出聲。

也不用再害怕別人同的目。

鄔喬哭的太過厲害，周圍幾桌人都在看，大家面面相覷。

可是卻沒在意任何人的眼神，只肆無忌憚的哭自己的，哪怕大家會投來目，可是卻又很默契的沒有上前詢問，讓可以安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程令時的車子，就停在馬路對面。

鄔喬離開公司的時候，他就開車跟上，一直跟到這里，鄔喬進喝東西，他還在路邊等著。

當他降下車窗，給自己點了一煙時，鄔喬坐在桌子旁，捂著臉開始哭。

雖然他離的很遠，完全聽不到的哭聲，可是他看著那個桌子旁，孤的影，周圍桌子上全都是三五好友相聚，只有孤零零一人。

大排檔里的煙火氣息很重，到都是熱鬧的氛圍，只有仿佛被這份熱鬧隔絕。

一個人茫然無措坐在那里，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失聲痛哭。

程令時手臂搭在車窗上，眼睛直直盯著那道影，一直到煙頭快要到他的手指尖，他才突然醒過神般。

這是程令時第一次到什麼扎心的疼。

明知道會難，卻還是低估了心底痛苦的程度，該有多難和絕，那樣沉斂安靜的人，才會這樣當眾失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哭到累，喝到醉的人，趴在桌子上睡了下去。

程令時這才起，走到大排檔里，他走過去先將的帳結清，正準備帶人走的時候，服務員是個好心的，趕攔住，說道：“你是什麼人？”

“男朋友，”程令時打開手機，將鎖屏上兩人的合影給對方看。

服務員一瞧，還真是男朋友，這才讓他將鄔喬抱起。

鄔喬倒是真的乖，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也沒鬧騰，乖乖靠在他懷里，側臉著他的口，長發半掩臉頰，和而白皙的臉頰，襯的眼瞼上的紅腫更加明顯。

是哭的真的厲害，眼尾都還泛著紅暈。

一路上，程令時開的很安穩，但是沿途的路燈有些刺眼，讓本就不平坦的眉頭，皺的更。停在紅燈前的時候，程令時扭頭看過去，副駕駛的人正好腦袋歪向他的方向。

哪怕是在睡夢中，眉宇都沒舒展開來。

程令時深吸一口氣，心底的那種沉重，怎麼都無法揮散。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讓從此再也不那些欺與不公，讓不用面對世界的殘酷。

可是他好像做的還是不夠好。

到了地下車庫，程令時將車子停下，直接走到副駕駛這邊。

他彎腰將人抱出車子，被抱著的鄔喬似乎因為車庫過分明亮的燈，不舒服的嚶嚀了聲，程令時聲音低啞道：“馬上就到家了。”

到家后，程令時并未將鄔喬抱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抱去了他的臥室。

他一貫不喜歡別人自己的東西，可是現在，一酒味的姑娘，就那麼被溫放在他的床上。

一直到鄔喬安穩睡著。

半夜，鄔喬因為口醒來，手了床頭，想找手機。

誰知居然只拿起一個平板電腦。

渾渾噩噩的看著電腦上的時間，一點半了，于是一邊坐起來一邊去開燈，可是燈亮了起來后，才發現房間，那麼陌生。

過分男化的裝飾，讓一下愣住。

而低頭時，發現放在自己上的平板，不知什麼時候，被自己手指胡點開，好像是電腦并沒有鎖屏碼，所以手指劃過時，直接將平板打開了。

此刻，平板的界面正好停留在郵箱上。

現在的電子產品因為是屏，所以很容易會誤點到別的地方。

鄔喬知道這肯定是程令時的平板電腦，本來也只是想看個時間，無意窺探他的私，所以趕去按旁邊的鎖屏按鈕。

可當的目落在屏幕，整個人怔在原地。

就連手指尖都停下。

因為看見郵箱上方那個顯眼而悉的頭像，還有后面那一串郵箱號碼。

T……

鄔喬明知道自己不該再點開，可是的手指像是不控制那樣，點開了第一排的收件箱，然后鄔喬就看見一連串，全都是來自同一個名字發來的郵件。

Wuqiao。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把手發出一聲響，房門悄然打開。

程令時站在門口，看著房間里的燈亮了起來，此刻坐在床邊的孩，長發微垂，雙手握著平板電腦，在聽到靜后，茫然的抬起頭。

那雙先前被眼淚浸潤過的黑眸，此刻依舊烏黑水亮。

只是在這黑亮之下，更多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終于看著他，喊道：“T？”

程令時目很輕的落在了上，終于在片刻后，輕聲應道。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