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就這樣結束了。

隨著最後一頭怪在菲利普騎士的劍下哀嚎著倒地，戰場上再也看不到活著的畸變，只剩下滿地正在不斷分解飄散的骸骨，以及一羣已經快要耗力的士兵。

再也沒有新的怪從山裡衝出來，黑暗山脈的方向也再聽不到那彷彿雷鳴一樣的轟然巨響。

就這樣足足過了半分鐘，拜倫騎士才帶頭第一個歡呼起來。

隨後是士兵，民兵，再然後是營地裡的平民和農奴，歡呼聲響徹了白水河的南岸，每一個人都知道了這場勝利——而對於這些經歷過舊塞西爾災難的人而言，這場勝利有著格外不一般的意義。

制定計劃的人知道這勝利中有多藉助天時地利的分，有多運氣和風險，有多不可控的變量，但絕大部分普通人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有百上千的怪從南方襲來，其數量幾乎是營地戰鬥人員的十倍，但在短短的半天不到裡，這些怪已經全部灰飛煙滅，甚至連一頭都沒有闖到營地的柵欄牆裡。

巨大的心理力在此時便宣泄爲狂歡一般的歡呼，就連剛剛和赫一同回到營地的琥珀都不到了染，跟著歡呼慶祝起來。

而歡呼了沒一會，就注意到高文竟然沒和大家在一起，於是拉住了從旁路過的小侍貝——後者這時候正捧著一堆藥劑瓶子、跟在德魯伊皮特曼後：“你家老爺呢？”

貝呼呼地搖著頭：“不知道呀！”

“他在南邊那個營帳裡，”皮特曼停下腳步，扭頭飛快地說道，“好像是那個龍蛋又出狀況了。啊我不跟你說了，我先把藥水送過去——傷員不呢！”

小老頭帶著小侍飛快地跑遠了，琥珀四看看，覺得這裡確實沒自己什麼事，便一閃消失在暗影中。

在營地南部的帳篷裡，高文與瑞貝卡也早就聽到了響徹整個營區的歡呼聲：大勢已定，這場危機算是平安度過了。剛纔拜倫騎士已經派人來了一趟詢問後續安排，高文傳話讓兩位騎士先進行戰場的善後工作，而他則和瑞貝卡暫時留在這裡，面對著這個疑似“龍蛋”的石球。

帳篷外面的怪骸正在飛快崩解，殘留的骨架則由士兵們收集起來集中堆放，等待自然分解，而剛剛大展神威的石球此刻卻已經重新回到帳篷裡，現在它正安安靜靜地漂浮在離地幾十釐米高的地方，跟高文保持著某種尷尬的對峙。

“說實話，剛纔真的嚇死人哦，”石球原地搖晃著，從其部傳來金屬音般的聲音，“那些什麼什麼……畸變是吧？怎麼就突然全都衝著我來了……”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吸引它們的地方，不過你一個‘人’砸死十幾個怪，這時候說自己被嚇著了好意思麼？”高文斜眼看著這個奇奇怪怪的大球，“而且搞了半天你竟然不但能自己移，還能開口說話……這麼說之前你一直在裝啊？”

石球一點都不慚愧（當然也確實沒法從它表面看出表來）：“自保意識強點還有錯嘍？我是不知道你們的意圖嘛，自然先低調一點。本來我還想多觀察兩天呢，結果今天突然就聽到外面哄哄的，而且守衛的士兵也了很多，我就想悄咪出來看看況……我哪知道自己剛一彈，那些怪就都來了！”

高文點點頭，他已經搞明白了這整個經過：這個石球之前顯然刻意制了自己的某種“活”，所以存在稀薄，就連皮特曼都是在巧合的況下才發現了它的生命反應，但今天怪襲擊，這個石球覺得或許是個機會，便作死地想要跑出去，結果一活就把氣息外泄了——這點外泄的氣息對人類而言或許不算什麼，但對那些以生命反應和魔力反應爲餌食的畸變而言，卻如夜幕中的明燈一般顯眼，而且在那些怪心目中，這個石球的生命和魔力反應顯然更“味”一些，於是就發生了後來那意料之外的況。

幸運的是，一切最終有驚無險。

想通這些之後，高文忍不住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差點作死功的神經病蛋：“所以你現在還打算跑麼？我可跟你說，那些怪只是遊過來的一小波，你要跑到它們眼皮子底下，那誰也保不了你的。”

旁邊瑞貝卡一聽就知道自家老祖宗在嚇唬人……蛋，但石球卻不知道真正的況，於是自然被嚇住了：“噫——我不跑了，這地方太危險了。而且話說回來……我現在有點相信你之前說的話了。”

“哦？”高文眉一挑，“你相信什麼了？”

“你們跟當年把我抓進實驗室的那些人……應該真的不是一夥的。”

高文覺有趣，剛想問問它是怎麼做的判斷，眼角的餘卻看到帳篷角落的影中蹦出一隻琥珀來，半靈小姐顯然已經聽到了剛纔的對話，一蹦出來就咋咋呼呼地問道：“你這次是怎麼看出來的？”

石球上下浮了一下：“你們比當年那幫人寒磣多了，這麼大個營地連個魔導炮都沒有的，肯定不能是一幫人……”

高文額角青筋一跳，卻聽到旁邊的瑞貝卡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哦哦，這麼說也有道理……”

琥珀一個暗影步湊到高文旁，低聲音：“說真的，我要是你，揭棺而起的第二天就把這個丟人後裔逐出家門了……”

一個萬之恥竟然還敢說別人丟人的？

高文瞪了琥珀一眼，扭頭看著那飄在半空的石球：“這麼說你終於願意相信那天我跟你說的話了？”

“慢著，我只是相信你們跟當年那羣人不是一夥的，又沒說信了你全部的話，尤其是一千年過去之類……這個我得好好確認確認才，”石球特別神氣地晃了晃子，接著有點勉爲其難地繼續說道，“當然，我現在基本上相信你們沒有惡意了，嗯，我記著你剛纔特地跑過來救我來著。”

這態度仍然稍微有點欠揍，但多比之前好了很多，高文知道自己不能強求這個從實驗室裡被解救出來、曾經被帝國人暴對待過的迷之球輕易相信別人，也就點了點頭：“好，信任可以慢慢建立，咱們……誒等等，你往旁邊轉一下讓我看看——往左轉往左轉。”

琥珀和瑞貝卡聽到高文的話也頓時好奇地湊了過來，而石球則不明所以地轉著：“幹嘛？我上有東西？”

石球朝旁邊轉了一點點，琥珀終於知道高文發現的是什麼了。

在石球下半部分的側面，那原本堅固緻的、介於巖石和金屬之間的外殼不知何時落了一小塊，而且還有好幾條長長的裂紋從落蔓延開，已經延到球的腰線上。

“你的殼好像裂了，”瑞貝卡眨著眼睛說道，並用法杖小心翼翼地指點著球上開裂的部分，“你不疼的麼？”

“啊呀？”石球這才彷彿注意到自己外殼上的開裂，語氣稍微有點慌張，“啊！一定是之前從天上掉下來好幾次的時候摔裂的！”

“你這殼裂了沒問題麼？”高文突然有點擔心，“要不要我找個石匠或者鐵匠什麼的來幫你修補一下？”

“……嘖，算了，反正我也到破殼的時候了，你們也不是什麼敵人，”石球貌似考慮了一下，隨後搖搖子，“你們退開點，我要從殼裡出來。”

琥珀頓時瞪大眼睛：“等下！你說你要破殼？！那你等等！我得去人！”

半靈小姐咋咋呼呼地撂下這句話，也不等現場任何人有反應便一閃滾回到了影之中，留下石球跟高文幾個相顧蒙圈，石球沉默了幾秒鐘纔開口：“那我還出不出來？”

“你稍等等，肯定馬上就來，”高文也把握不住那個半靈的思路，只能隨口說道，“一貫有自己的想法。”

然後過了沒一會，琥珀便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而且還拉著赫與皮特曼兩人。

兩個人顯然是在一頭霧水的況下被拽過來的。

“先祖，這裡發生什麼事？”赫一進來就看到了飄在半空的石球，隨後看向高文，“剛纔琥珀急匆匆地說什麼龍蛋快孵出來了，我也沒聽明白……”

皮特曼則一進來就注意到了那石球下半部分的落、開裂痕跡，小老頭立刻驚呼起來：“天哪！這枚龍蛋就要孵化了！”

“是吧是吧！”琥珀興的就好像要破殼而出的是一樣，“所以我把你倆招呼過來！對了你倆會照顧小龍人麼？”

被強行拉來的兩人頓時一愣，高文則立刻尋思著要不要現在就把琥珀扔出去，而那枚石球卻已經沒耐心再等這些奇奇怪怪的人胡搞事了，它部傳來一陣奇特的低沉嗡鳴，就好像在充能一樣，球表面則劇烈震起來，那些緻而糙的外殼質在震中不斷開裂，以球下半部分的落爲起始點，一塊又一塊的“殼”開始從它表面落。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他們帶著驚訝與期待的表看著這枚迷之球，等待它裡面的生命破殼而出的時刻。

終於，伴隨著一連串的裂脆響，球上迅速佈滿了細的裂紋，接著所有的外殼“砰”一下炸裂開來！

石球的外殼落了。

裡面是個溜溜的金屬球。

金屬球晃了晃：“怎麼樣？我亮不？”

皮特曼這時候才意識到整個破殼過程已經結束，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飄在半空的金屬球：“額不是……這就完啦？你確認你已經從蛋殼裡出來了？”

金屬球：“確認啊。”

“可你仍然是個蛋啊！”老德魯伊的語氣彷彿要抓狂，“你仍然是個蛋啊！說好的是個龍蛋呢？”

瑞貝卡愣愣地看著那個飄在面前的、銀白的圓球，良久才冒出一句：“所以這其實是個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