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12回 封藩庫諾敏陣腳 獲贓證貪變囚徒

田文鏡在山西巡諾敏的花廳裡當眾宣布他已經用欽差的關防封了藩庫並且出告示說凡是縉紳商賈與藩庫有銀帳往來的限三日全部結清。三天以後藩庫裡的銀子就要解往南京重新熔鑄。諾敏氣急了諾敏手下的那些大小吏也都急瘋了。

田文鏡所以敢這樣做可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他能夠憑空想出來的。他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個月了在這段時間他三查藩庫都毫無所獲。不為別的只因為方法不對路子不對!但是今天他遇上高人了!這位高人就是那位瘸了的、以酒自娛障人耳目的鄔思道鄔先生。諾敏可以說是手段高明他瞞過了山西的員瞞過了皇上甚至能瞞過天下人的耳目但是他卻瞞不了這位鄔先生。

鄔思道這人可是熙雍兩朝的一個十分重要的人。二十八年前康熙盛世之時在南京舉行過一次南闈科考。因為試們貪汙賄該取的沒取不該取的卻高中榜引了舉子們鬧事的風波。幾百名考生抬著財神衝向貢院要打考嚇得這些作威作福的員狼狽逃竄。這件轟熙朝的一大醜聞康熙本來想大開殺戒把與此案有關的二百多人全部正法的。可是又考慮到那樣做會牽朝局引起不安。這才殺掉幾個為的其他的人也分別到不同的分。當然康熙皇帝也沒有饒過帶頭鬧事的考生其中的頭一個就是這位鄔思道。他到了通緝但是他跑了躲起來了。後來太后薨逝大赦天下鄔思道又遇赦還鄉。幾經周折又被四阿哥胤禎收留了輔佐四王爺胤禎登上皇位的主要謀臣。雍正即位後本來想重用他的。可是他說自己有殘疾有礙觀瞻要求退歸林泉遨遊天下名川大山。雍正豈肯答應於是由雍正的書僮現在也當著的李衛和年羹堯出面把他舉薦到諾敏這兒當了幕賓。這一切諾敏並不知道他是因為這位鄔先生來頭太大才不敢惹他的。可諾敏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鄔先生竟了他諾敏的掘墓人!諾敏那兩下子能騙過田文鏡騙過皇上雍正卻怎麼能騙得了鄔思道?鄔思道扳倒了諾敏回頭又傍上了田文鏡。他還和在諾敏那裡一樣剛見面就獅子大張口向田文鏡提出了高昂的價。田文鏡不答應也得答應誰人家比自己能耐呢?因此又引了許多可歌可泣、可歎可悲的故事。不過這些隻能留待以後再詳細地告訴大家了。

話說田文鏡拍案而起怒斥諾敏把在場的山西吏們驚得呆住了。田文鏡趁此良機轉過來對圖裡琛說:“圖大人田文鏡有機大事要請大人代我奏明當今。”

圖裡琛一直在察看著他們之間的言談舉。他瞧不起諾敏的作派但對田文鏡擅自封庫一事也很不滿意。現在聽田文鏡要和他談話便說:“有話請講。”

“不事關機請大人讓這裡的閑雜人等都回避一下。”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陣更大的驚慌。今天來這裡赴宴的人們兩次遇上欽差也兩次被當“閑雜人等”從大廳裡攆出來了。但是這次卻與上次不同。人們唯恐走得不快尤其是那些到這裡捧場的紳商富戶一出花廳就找借口溜之大吉了。他們都是諾敏的債主也是諾敏的債權人。田文鏡已經宣布了封庫的消息他們就得快些回家向親朋好友們送消息讓大家拿著債票來巡府衙門裡兌換銀子。慢了一步田文鏡把銀子解走他們手裡的債券就一文不值了!不過山西的大小員們可都不敢走。一來欽差還在這裡提前開溜就是藐視欽差、藐視皇上那是要依律論罪的;二來他們也不想走他們都是“是非中人”誰知道今晚這事會是個什麼結果呢?從田文鏡剛才的話裡他們已經到了骨的寒意。他們也瞧見圖裡琛帶來的那些親兵們不待吩咐早就把這座花廳包圍得水泄不通了。

圖裡琛和田文鏡在裡面說了很長時間他們說了些什麼外邊的人誰也不知道。等啊等啊二位欽差終於談完了出來了。諾敏趕快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問:“二位大人辛苦要不要再重新換桌酒菜?”

圖裡琛沒有理他卻一聲斷喝:“來呀!”

從京裡來的皇宮侍衛們整齊地答應一聲“扎!”跪到了他的面前。

圖裡琛吩咐:“今天來到這裡的員們都不準擅自走。更不許離開府衙。請大家暫在西邊那個小廳裡休息等候傳喚。”他一指跟來的親兵們“你們給我看好了。”回頭又對諾敏說“諾大人你請跟我來。”

田文鏡趁機向圖裡琛一拱說道:“圖大人下告辭了。”說完回頭就走看也不看一眼旁的山西大員們。

諾敏心中“嘭嘭嘭嘭”地一直在打鼓。心想不好今晚可能要壞事!可是欽差圖裡琛已經在前邊走了他也隻好跟上。進了花廳賓主客客氣氣地讓座坐下。諾敏站起來賠著笑臉說:“卑職有下要稟報欽差大人:今天夜裡太原全城出觀燈是有些不大合適。可是燈火既然點著了就很可能要出點事故。比如說一旦走水就很可怕。您看下是不是要派個人去關照一下?”

圖裡琛知道他這是要布置人馬攔截要帳的人。便說:“哦不必了吧你不是在鬧市裡安排了人嗎?來來來今晚難得這樣清閑我們又是初次見面趁此機會好好敘談敘談也很好嘛。哎你站著幹什麼?坐呀你看你站我坐這不大好嘛。”

接著圖裡琛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諾敏說起了家常。說他怎樣跟著黑龍江將軍張玉祥打仗哪一次打的最苦哪一次了什麼挫折哪一次又大獲全勝;說他爺爺在世時如何到聖祖皇帝的重用;說爺爺和周培公當年怎樣陳兵西涼;說周培公怎樣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降王輔臣罵死汪士榮的那傳奇般的經歷;還說周培公怎樣在東北布置了天羅地網的工事使羅剎國而生畏……。諾敏此刻哪有閑逸致去聽他說這些呀。他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圍著花廳焦躁地來回踱步。圖裡琛看了也不理會還是竟自說著那些沒有一點用的閑話。突然一個兵丁從外邊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還大聲喊著:“巡大人不好了城西走水了!

聽到這聲喊諾敏好像見到了救命菩薩一樣機靈靈站了起來:“圖大人請恕卑職不恭卑職要去察看火了……”

圖裡琛哪能讓他溜掉啊:“哎――這點兒小事還用得著您親自出馬嗎?”他回頭對報信的兵丁說“你傳巡大人的令讓附近的軍士趕快到火場去。一定要盡快撲滅那裡的火不許火再蔓延。去吧!

諾敏突然跳了起來大聲著:“慢!”他回過頭來猙獰地盯著圖裡琛:“圖大人你要假借欽差的名義扣留我嗎?”

“哎?諾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啊?”

“你你你太小瞧了我諾敏了!告訴你我是封疆大吏二品頂戴你怎敢對我如此無禮?你怎敢扣下我這山西巡治下的文武員?我要立刻本參你!

圖裡琛笑著說:“諾大人你不要這樣嘛。我隻不過要讓你和你的屬下在這裡安安生生地呆上兩個時辰有這兩時辰就足夠了。你現在不是不明白嗎?來來來請坐下消消氣聽我告訴你。”圖裡琛把諾敏拉過來按到椅子上“我剛才和田文鏡約好了他讓我給他兩個時辰的時間。說隻要有這兩個時辰他一定能揭開山西清理虧空的。他這個要求我已經答應了現在怎好再反悔呢y

諾敏暴跳如雷:“你你們這是通同作弊!田文鏡算是個什麼東西?他已經被摘了頂子我還怕他什麼?請你轉告田文鏡今天如果火勢不能撲滅太原有一點損失我就要請出王命旗斬了他!

看到這個景圖裡琛心裡已完全明白。他平靜地對諾敏底兒了:“大人我實話告訴你田文鏡是這樣和我說的。他說:今天他在您的宴席上宣布說他已封了藩庫還說要在三天之將庫存銀兩全部解到南京。其實這是嚇唬人的他這是在敲山震虎。據他說今晚在座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是一定要告訴他們的親朋好友的。到明天天一亮凡是手裡拿著借據的人也都會蜂擁而來的。至於國庫裡的銀子是從哪兒借來的他們手裡的借據又是誰開的那就不難查明了。我覺得田某這樣做也不無道理。這對於您這位巡大人不也是件好事嗎?你不是和我說過說田文鏡幫你洗清了‘冒功邀寵’的罪名你對他激不盡嗎?現在田文鏡乾的正是為了給你徹底地洗清罪名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府外已經傳來了第一聲天就要放亮了。天一亮山西的紳商大戶們全都要來向他諾敏索命諾敏想坐也坐不住了。最後關頭已經來到他要孤注一擲了!隻聽他向外邊大喊一聲:“衙的人呢?都給我進來!”

外邊守衛的軍士們聽見聲知道是這裡出了事手執刀劍長矛衝了進來。圖裡琛穩穩地站在門口冷笑一聲輕輕地對他帶來的親兵們說:“你們把自己的上掉。”

這群人二話沒說“唰”地出了的膀子也出了上邊的累累傷疤。這些傷疤有槍傷、劍傷、刀傷、箭傷還有些傷是被火燒的。圖裡琛指著他們笑著說:“大家都看見了吧這就是我帶的兵!他們都是經百戰、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也都是經過了與火的錘煉見過一些大世面的人。我上也有些和他們相差不多的傷痕可是我現在穿著皇上賞給我的黃馬褂如果了那就是對皇上不敬。不過你們可以看看我這裡”說著他把頭一偏出了臉頰上那道長約四寸的大疤“這是敵人賞給我的一點記號也是我永遠也忘不掉的紀念。還好那個兇狠的羅剎國賊子刀頭上的功夫太差沒能把我砍死。我有了今天也才能在這裡開開眼界見識一下咱們大清國山西巡治下的勇士們。有種的你們就來吧!”

誰敢來?這些親兵膀子以後把在場的人全都嚇呆了。其實圖裡琛剛一面諾敏就瞧見了他臉上的大疤不過他沒好意思問也沒來得及問。現在出現了這種局面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眼瞧瞧院子裡只見晨曦微五更將到再也等不得了。他抗聲說道:“圖裡琛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要是立刻出去你敢把我怎麼樣?”

圖裡琛不慌不忙地說:“可以你是開府封疆的高也是天下第一臣嘛你願到哪裡就到哪裡。可是你的一舉一必須在我的兵士監督之下。我還可以告訴你皇上把我們這些人從萬馬軍中挑選出來充實宮掖宿衛又稱‘粘竿’衛士不是讓我們吃閑飯的。我這個欽差若是不能秉公辦差連在他們面前也是代不了的。”

諾敏抓住話柄了:“什麼什麼?你們是‘粘竿’的?哈哈那很好啊。粘竿到底是幹什麼的你不說在下也明白。不就是在暗地裡監察百的行的嗎?不就是飛來飛去的蒙面人嗎?當年聖祖皇帝即位之初就曾三下詔諭痛陳明末太監乾政、廠衛禍國的史訓下令撤裁了暗地監察百的十三衙門。你們這個‘粘竿’難道不是十三衙門和廠衛的變種?你剛才說田文鏡和你商量好了要‘敲山震虎’。我看你們這是虛張聲勢!別人可能會怕你可我山西不怕你們訛詐。你鋼刀雖快可也殺不了我無罪之人。 ”

圖裡琛臉鐵青一字一板地說:“諾敏我原來以為你還是清白的現在我看清了你的臉。我也有句話要對你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是說我鋼刀雖快也殺不了你無罪之人嗎?我回你一句:我刀快不怕脖子!至於你說‘粘竿’就是前明的東廠和西廠咱們也犯不著在這裡較真等以後你自己去和皇上辯明是非吧。再說我也不是以‘粘竿’的份來過問你山西政務的。我是以欽差宣旨使的份來查明山西到底有沒有虧空。如果有為什麼不向朝廷申報?如果沒有為什麼要百般袒護?你應該知道當今皇上不是可欺之主!諾大人你要想明白了。”明代的太監乾政閹禍國在中國封建歷史上是出了名的。所謂的“東廠”、“西廠”、“錦衛”等等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偵察百們的言行和百姓們的家長裡短的閑事。探查之細令人吃驚行之快更是出乎人們意料之外。尤其到了明末廠衛勢力更加猖獗。常常緹騎四出到逮人。有的人在半夜裡被抓、被關甚至被砍了腦袋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隻要是一提東西廠、錦衛前朝的人談虎變無人不怕。雍正皇帝早在即位之前就在自己的雍王府裡蓄養了一批武士並起了“粘竿”這個名字。即位以來這個的“粘竿”公開了宮侍衛的一部分。但是若把它和明代的“廠衛”相提並論在那時是誰也不敢說的。今天諾敏大概真是急了瘋了不要命了。就憑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雍正皇帝也不能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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