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蘇這兩年總是做夢。

夢里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下著雨, 撐著傘踽踽獨行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

四個7的黑賓利緩緩行駛，車窗半啟，清貴矜傲的男人靠在車后座，低頭看書。

修長白皙的指間勾著鎏金復古懷表。

停駐腳步, 他看過來。

男人冷淡的眉目間是習以為常的漫不經心。

場景飛速轉換, 回到了酒店, 大抵是心的開始。

他從二樓緩步而下, 漆黑深邃的眼不在意地掃一眼, 散漫微笑, “跟我結婚？誰？”

進而是滿天雪花下，他撐著黑雨傘低頭跟親吻, 一句“我你”，讓徹底淪陷。

在瑞士那個糾纏的夜晚, 抵死的纏.綿。

聽他啞聲問，“跟我結婚麼？”

醒來后，一時間分不清哪里是夢境，哪里又是現實。

偶爾在畫室，畫到筋疲力盡，意識有些許模糊時, 很奇怪地問邊的同學：“你知道倫敦跟Z城的時差麼？”

在同學詫異的眼神下，又自問自答，“嗯，好像是八個小時誒。”

八個小時。

好遠。

后來也不止一次想著，的裴三哥哥會不會已經結婚了？

他那個年紀, 也該結婚了吧。

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能跟他并肩而行, 所謂的對他“有用的合作伙伴”。

一直以為自個兒還堅強的, 能夠消化掉所有的傷心，這兩年卻從不敢搜索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看不見就可以當做他是真的。

仿佛做了一個很麗很浪漫的夢。

……

車子緩慢行駛在郊外的小道上，雪夜，林間廖無人煙。

空氣悶，車窗開了點。

蘇有些冷，不由小小的索瑟了下。

被男人扣在懷里，掌在腦后過來，他低頭在上輾轉輕吻，“冷嗎？”

跟夢里一樣的聲音，讓分不清今夕何夕。

蘇點了點頭，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直勾勾看著他。

這人有一雙特別勾人的眼，深黑不見底，不笑時斯文優雅，笑起來又總帶著幾分繾綣，讓人忍不住沉陷其中。

應該是夢吧。

想。

因為只有在夢里，他才會在邊，會溫深地看著。

像個孩子似地勾在他頸間，蘇學著他的樣子跟他接吻，的瓣小心翼翼在他薄，頗為委屈地嗚咽，“你為什麼不理我？”

裴時瑾黑眸沉沉著，任由小貓似地咬他角，聽到小姑娘哼哼唧唧的，“你不要我了嗎？”

“我在問你。”

指尖了他的心口，像是快要哭了，“你為什麼不說話？”

酡紅的小臉醉意瑩然，地跟他撒。

裴時瑾一臉好笑地看，在迷糊地從他上落時，反手扣著的腰，按在懷里。

了小姑娘糯的臉頰，他近滾燙的耳垂，低啞問，“你讓我說什麼？”

小姑娘像是很恥的樣子，在他懷里蹭了蹭，甕聲甕氣說，“說——”

腦袋好像卡了殼，止住。

裴時瑾看擱那兒想了半天，他也不急，耐心地等著。

許久后，才聽到小姑娘聲音很低地補充完，“說……寶貝我你。”

像是怕他不肯說，跪趴在他懷里，手指勾著他領口的鉑金針鏈，頤指氣使命令：“這是我的夢，大魔王也要聽我的。”

說完，還沖他比劃了一個十分中二的手勢：“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

前排的司機：噗——

車子也跟著抖了一抖，心驚膽戰地往后視鏡一瞥，瞧見BOSS一臉平靜，仿佛習以為常。

司機強忍著漫天笑意，憋笑憋得一張老臉都要炸。

冷不丁聽到BOSS散漫開口，“很好笑？”

司機渾炸，頓時安靜如。

裴時瑾：“車子靠邊停。”

“好的裴總。”

不得趕下車，司機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停了車。

等車里就剩下他們兩人，裴時瑾關了車窗，嫌悶，扯了領口的鉑金針鏈丟在一旁。

小姑娘酡紅的臉被暖風蒸得像是紅的柿子，小巧的鼻尖出了細汗，額際也沁了晶瑩。

裴時瑾怕悶著，幫了面包服。

低頭一瞧，他的小朋友里頭只穿了件單薄的衫，V領設計，松松垮垮的。

作間，領口下去。

一小截白皙的肩頭出，淺肩帶也跟著了下來。

偏偏這會兒像個小火球似地往他上蹭。

裴時瑾眸一沉，扣的細腰，手指勾著的肩帶，面無表地提了上去。

開口間，嗓音不覺便啞了幾分，“乖，別鬧。”

仿佛只執著于那個問題。

知道心住了個中二小蘿莉，倒也沒想到過了兩年，他的小朋友掛著平靜的外表，里依舊是這麼可呆萌。

裴時瑾漆黑的眸彎了彎，拿了手機打開相機，調了自拍模式，重復一遍，“嗯？說什麼？”

小姑娘一本正經答：“寶貝我你。”

裴時瑾薄微勾，嗯了聲：“然后？”

“這是我的夢，大魔王也要聽我的！”

醉得一塌糊涂的蘇，此刻化為一個小復讀機，被他徐徐勾引著犯中二病。

他輕笑了下，直視著的眼睛，語帶玩味，“聽你的？”

又是同款中二的比劃手勢：“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biubiu——”

裴時瑾握著手機，盯著看了一會兒，陡然輕笑出聲。

聽到他的笑聲，小姑娘不太開心，跪趴在他上，雙手揪著他的襯衫搖啊搖的，“你、你笑什麼？”

語調委屈又哽咽。

裴時瑾瞧紅了眼眶，沒再忍心逗。

扣了手機，單手扣著的細腰，將摁下，他溫說：“寶貝我你。”

即使覺得在夢里，蘇依舊紅了臉。

這明明就是迫人家說。

好恥！

車窗倒映著兩人重疊的影。

小的孩兒跪坐在那里，雙手趴趴地搭在他肩頭，含脈脈看著他。

這麼個人的舉，帶著些許小孩兒的天真嫵，漂亮可的令人挪不開視線。

一無所知的小姑娘卻并未發現眼下的自己是多麼得秀可餐。

反而不知天高地厚地主低頭親他，小貓似地啄吻著他的薄，仍不忘念念有詞，“這是我的夢，你不準反抗。”

邊親他，孩兒邊問，“裴三哥哥，跟我這樣你開心嗎？”

裴時瑾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凝著，不期然的就想起兩年前，小姑娘在他懷里哭泣著，乖巧著。

最后化為最曼妙的花朵，在他掌心綻放。

手指穿過孩兒散的長發，過來。

他仰頭跟接吻。

咬開的瓣，勾引著回應自己。

聽到在自己間微微呼吸，不能自已。

齒間彌漫著濃郁的酒香。

裴時瑾眸深沉，略顯不悅。

這是喝了多酒？醉這樣？

帶著懲罰意味兒，廝磨著的瓣。

他的手指卻緩緩/挲著細致的手腕。

……

蘇微了下，又被他吞沒所有的嗚咽。

怎麼一個夢能真實這樣？

有些不住，抵抗。

裴時瑾卻松了手，沒再。

眼底氤氳著淺，稍稍平復了下，他手替整理好衫。

在這種不合時宜的地方。

似乎玩笑開得過了頭。

懷里的小姑娘像是真的累得不行，伏在他肩頭睡著了。

埋首在馨香的發間，裴時瑾親了親小巧的耳垂，啞聲重復：“我你。”

不多時。

康平敲了敲前窗，沒敢打探車里的況，背對著車子，康平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裴總，快十二點了，我們必須要回去了。”

半晌才聽到BOSS含著的嗓音緩緩逸出一個字：“嗯。”

康平還心疼的。

來的短暫相聚，只能遠遠看著，不能讓知道的心事，沉沉在他們BOSS心底。

這兩年來，看多了BOSS殺伐果斷的理一票人，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唯有夜深人靜時分，才能任一把，允許自己惦念著心的小朋友。

很多時候，康平心想：遇到這小姑娘到底是BOSS的幸或是不幸？

蘇醒來是在酒店，頭一次喝酒就喝得斷了片兒，頭快炸掉。

比之這個，更讓崩潰的是還做了個十分恥的夢。

跟那個人在車里，親了，了，似乎還迫人家說了“我你。”

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麼恥的夢！！

正在洗臉的蘇想到這茬兒，僵了下，重新開了水龍頭，接了涼水在臉上。

早餐時，蘇低頭咬著面包，察覺到坐在對面的裴之目深沉地著，仿佛窺探到自己心一樣。

蘇一僵，放下面包心虛地瞪他，“你干嘛這麼看我？”

裴之神冷淡，半晌，低笑了下，才緩緩開口，“沒什麼。”

蘇最不了他講話講得不明不白，瞧他像是很不開心的模樣，默了一秒，語氣沒那麼沖了，“你怎麼了？又失了？”

不會吧？

就算失，也是別的孩兒被他甩。

“你又把人甩了？”

裴之漫不經心搖著咖啡，“我在你心里風評這麼差？”

“……”

瞧他一臉憂郁，蘇也不忍心苛責了，畢竟人還幫過了生日。

雖然生日啥也記不得了，就記得那個奇怪又丟人的夢。

思及此，湊過去小聲問：“你真的失了？”

“嗯。”

“……”

蘇：“為什麼？”

裴之盯著的眼睛，沒說話。

蘇在這刻，忽然福至心靈地察覺到了什麼。

想起以前曹蕊總開玩笑說這人喜歡，以往從沒當真。

大概是因為談了一次，盡管很短暫，多知道了.之事。

被他專注的目盯得頭皮發麻，蘇在他開口前，忙擺擺手，心驚跳道：“算了，你別說了。我也不問了。”

“為什麼不問了？”

“人傷心事兒不好。”

裴之笑了下，狀似不經意地提了句，“難怪他說你是小慫包。”

一個“他”，沒名沒姓，卻讓蘇平靜許久的心跳死灰復燃。

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重新開始啃自己手里的面包。

這種鴕鳥式的做法令自個兒也郁悶，總覺得這樣非常不妙，以往不覺得，現在想想。

裴之好像從高中時，就半真半假地一口一個“寶貝”，不我家的拉拉。

當初只以為他這人特別不正經，喊誰都這樣，沒往深想。

若他真是那個意思呢？

咬著面包的作慢了下來，蘇思忖著，不管這人是不是真就那個意思，都必須要把話說明白。

“裴……”

才說了一個字，就被裴之輕飄飄打斷，“你見過的。”

“誒？”

“那個小明星。”他面不改地撒謊，“裴也。”

蘇懵了懵，咬著面包瞪著他，裴之盯著小姑娘一臉懵的臉，似笑非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

“又哭又中二一言不合就拉黑人，畫中二恐怖漫畫送人的小慫包。”他一口氣說完，“我瘋了嗎？”

蘇放心的同時，被打擊到了。

惡狠狠地手掐他，被他反手扣著手腕摁在了桌面。

力道重，疼得直氣，裴之仿佛剛注意到，默了一秒，松了手。

“但是裴也不是喊裴——”

下意識想喊“裴三哥哥”，又強行止住，習慣地拉高圍巾遮住臉頰，不解地問：“不是跟你們是親戚嗎？”

裴之心里郁結，皮笑不笑故意讓心酸：“誰規定喊小叔叔就一定是親的？”

蘇：“……”

說的是。

所以那個冷清的孩子真的喜歡……那個人。

是孩子對男人的那種喜歡。

也是。

他那樣的男人，招孩兒待見也是應當。

不過，一切都跟沒關系了。

甚至都不知道，那人算不算的“前男友”。

以后，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吧？

今天是周六，沒課，蘇本來安排去公園寫生的，一杯酒打破了所有的計劃。

回家換了服，下午接到了眉的電話，讓去醫院一趟。

到了醫院，遇到了上回那位迷路的優雅老太太，蘇聽邊的人喊“裴老夫人”。

記得當初從米國回來，生了好久的病，在醫院調養了許久。

偶爾下樓遛彎，在醫院小花園里總能遇見這位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喜歡下棋，種花，看書，還彈得一手好琴。

裴老夫人似乎很喜歡，拉著一塊種花，教下棋。

蘇記得有一天，去病房探老太太，老太太種了朵艷滴的玫瑰，罩在了玻璃罩里。

覺得奇怪，多問了句，老太太笑著說：“我有個兒子很喜歡養玫瑰，想要保持新鮮，便找人專門特制了玻璃罩，將這朵玫瑰放進了玻璃罩。”

“后來呢？”

“那朵玫瑰很好的保持著新鮮的模樣，供他觀賞。”老太太道：“滿足了他一己私，有一天他發現玫瑰有點枯萎了，就試著想加固一下。”

“結果……”伴隨著一聲輕嘆。

問：“結果怎麼樣？”

“結果剛拿開玻璃罩，玫瑰花直接化了煙灰，消散在空氣里。”

“……”

裴老太太看著，又道：“最近，我有個孫子也喜歡上了養玫瑰花。”

蘇趴在窗臺，仔細端詳著躲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花，心不在焉問，“那您孫子也把玫瑰花罩起來了嗎？”

“沒有。”

“誒？”

裴老太太微微一笑：“因為他老子的私，我那個寶貝大孫子就決定不要跟他一樣，于是他就把那朵玫瑰放在了離他遠遠的土壤里。”

“那他不喜歡玫瑰花了嗎？放在邊不可以嗎？”

“放在瓶子里，保鮮期只有幾天。做玻璃罩，又錮了的長。”說，“后來，他就克制自己的.，將這朵玫瑰養在了土壤里，時機了，就將移植回來。”

好奇怪的故事啊，不就是一朵平平無奇的玫瑰嗎？

蘇不確定是不是在編故事，不過這個故事還新鮮，眨眨眼，問老太太：“現在不可以移植嗎？玫瑰很難養的嗎？”

“現在的土壤太過貧瘠，確實種植不了。”老太太拉著的手心，意味深長道：“那朵小玫瑰還很稚，還經歷不了他邊的風霜。”

“那您孫子真是個溫的人。”

裴老太太似乎很樂意聽夸獎的寶貝孫子，笑瞇了眼，“是吧。那你要不要幫你們介紹認識一下？我這個大孫子長得還帥。”

蘇：“……”

為什麼最近總是有人給介紹對象？

一個江，一個裴。

從米國回來后，住院期間，媽媽忙沒時間照料，很多事都是麻煩江云起。

實在不能理解這位師哥的心思。

導致醫院里的護士姐姐都以為他們在談。

這事兒讓郁悶了好久。

眼下聽裴老太太喊，蘇應了聲，就聽老太太問，“蘇蘇啊，上次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你考慮的怎麼樣？”

“啊？”

裴老太太笑瞇瞇的，“忘了嗎？我那個遠在倫敦的寶貝孫子。”

蘇：“……”

救命！！！

又來了！！

“他很快就能忙完手頭的收尾工作，你要不要跟他見個面聊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