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后宮, 前朝對抱回大皇子的反應更強烈些。

在欣皇上終于有皇嗣之余, 他們對這個孩子的份，也產生了質疑。

先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折子雪片似的往福寧殿里遞送, 求見的朝臣恨不得夜里就等在了宮門前，想來上朝頭一件就是要議大皇子。

福寧殿。

任憑質問大皇子份的折子在短短半日堆小上, 宋驍仍是去了偏殿中陪大皇子。

陳嬤嬤正抱著他哄，才被娘喂完的他很安靜，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宋驍接了過來。

經過這兩日在行宮，他已經能很練的抱兒子。

“皇上，奴婢還沒見過像大皇子這樣乖的孩子。”陳嬤嬤在一旁慨道：“竟很哭鬧, 好照看極了。”

宋驍的神也隨之變得溫和。

只見他胖乎乎的小手去抓自己的襟, 宋驍非但沒阻攔, 還把他抱得更高了些, 方便他去抓。

陳嬤嬤也暗暗驚訝，這當了爹就是不一樣。

一向以冷強勢示人的皇上，竟也顯出了幾分溫來。

抓到了襟的大皇子還不滿足，小手又要去攥他的手指。宋驍沒有躲, 大皇子攥住后卻扁了扁, 要哭不哭的模樣, 那雙大眼睛淚汪汪的，倒有幾分像念善。

“姑娘就這樣逗大皇子。”陳嬤嬤在一旁輕聲解釋道：“只是姑娘要逗大皇子一會兒，才會讓他抓住，大皇子才會高興呢。”

雖說宋驍不信小嬰兒會有這樣的記憶, 但他還是點了點大皇子的鼻尖兒，無奈的道：“好好好，父皇依你。”

他想起念善是如何逗熠兒的，他照著做了一遍，果然熠兒很給面子的“咯咯”笑了起來。

直到夜深了，熠兒伏在他懷中呼呼睡了過去。

宋驍把孩子給了陳嬤嬤照顧，自己則是回去批折子。

“皇上，后宮對此事議論紛紛。”衛吉勝回稟道：“從上至下，皆是對大皇子份極為好奇，也有聯絡家中詢問的。只有慶福宮，沒什麼作，妃娘娘沒使人去打聽。”

宋驍神不改，只道：“妃向來懂事，只怕慧妃忙得最熱鬧。”

衛吉勝不敢接話，只得默然站在一旁。

“也好，皇后已經去了近一年，也該定下名分。”宋驍面上看不出喜怒來，提筆開始批折子，直到夤夜才去歇息。

臨睡前，他又去看了大皇子一次，這才回了寢殿。

****

翌日。

宋驍在上朝時，正式公布了這個喜訊。

于上元節在行宮出生的大皇子，是本朝的皇長子。

不等人質疑，宋驍讓人拿出了皇長子生母自承寵有孕后在太醫院的脈案，且務司有記錄，皇長子生母承寵的時間。宗人府中也早就有記載，僅有數人知。

至于皇長子的生母份，宋驍也沒打算瞞，當眾宣稱是皇后送來的人，為了確保皇嗣的安全，這才沒有聲張。

宋驍八風不的看著他們爭論。

不過片刻，幾位重臣看過記錄確實無誤后，只得把這一切歸結為帝后二人心的安排。

“臣等恭賀皇上喜添麟兒。”他們不敢再爭論，主上前道賀。

天子終于有后終究是件好事，也能有力的打擊端王余黨。他們最近雖是匿了一段時日，可聽說他們準備將端王那個腹子推出來，說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既是有了皇長子，他生母位份又不高，該給誰養才是眾人最關注的。

尤其是張貴妃的父親、慧妃的兄長，這兩人最為著急。

“皇后臨去前最大的憾便是后宮無子，朕思及皇后賢淑勤謹，事事以朕為先，不忍憾離去。”宋驍緩緩開口道：“皇長子記在皇后名下。”

若大皇子記在皇后名下，這可就是嫡長子了！

朝中嘩然。

皇上先公布了大皇子的份，卻沒先冊封后宮，便是沒存心思讓后宮眾人養。

“皇長子養在福寧殿，由朕親自養。”這還不夠，宋驍的聲音猶如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別人倒還罷了，家中有姑娘在后宮的朝臣便有些急了。以張貴妃的父親為首，原本以為張貴妃會被封后，往后這個孩子給養……

皇上顯然也不信任張貴妃，或者他已經不信后宮。

宋驍二十八歲才得了長子，必定會多些寵。如此一來，倒是破了他克子的傳言。只是沒料到他竟會親自養，后頭再出生的皇子，哪怕是繼后所生，也越不過這個孩子去。

只要大皇子健康平安的長大，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這接連而來的震驚讓眾人久久沒回過神來，一時間竟也沒人過去皇子生母的安排。

直到退朝后，才有人想起要問此事。

****

幾乎是在散朝的同時，后宮中也得到了消息。

別人倒還罷了，張貴妃頭一次失態的在宮中打碎了案上的天青釉花瓶，憤怒至極。

虧得還曾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江皇后早死可惜了，原來最后的心愿竟是這個麼？

給皇上送了人，有孕后竟瞞得死死的，還裝出賢惠大度的模樣，說后宮無皇嗣是憾，擺明了是在為這個孩子鋪路！

不信江皇后不知此人有孕！

最可笑的竟是請了們見證，若有人質疑，們還要出來解釋！

江皇后死了還不肯安分，也要把這個孩子搶到自己名下。

張貴妃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計可施，只得拿些死泄憤。甚至不敢去宋驍面前鬧，若惹得宋驍不快，皇后的位置更是沒有指。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大皇子名分已定，總是再金貴應該讓人去看了罷？”張貴妃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拿上賀禮，去福寧殿慶賀皇上得子之喜。”

慶福宮。

慧妃猜到張貴妃必定氣急敗壞，便來了妃宮中。

見妃還在很有閑心的擺弄著藥材，不由奇道：“妃妹妹是沒聽到大皇子的事麼？”

妃笑笑，道：“自然知道。”

前朝后宮都因此沸騰，妃竟然還坐得住。

見慧妃的眉幾乎要飛出去，忙笑道：“慧妃姐姐是來尋我去看大皇子的罷？那咱們就一道去。”

慧妃神稍緩。

“昨日你怎麼沒去？”想起昨日自己和張貴妃，也算是大皇子的庶母，的趕了過去，竟連個娃娃的面都見不上。慧妃有些不悅的質問。

妃沒有遮掩，直言道：“姐姐細想，昨日大皇子才被接回宮，皇上這樣疼他，起碼要讓他適應一日罷？且姐姐們去了只會去問皇上大皇子份，皇上能高興麼？”

這話說得在理，且沒有藏私，讓慧妃才稍稍氣順了些。

果然是跟皇上青梅竹馬長大的，比起這個隔房的表妹，竟更了解皇上。

慧妃的目掃過案上的藥材。

也虧得子弱不能生養，否則必是勁敵。

兩人一起往福寧殿趕去，當們到時，發現張貴妃邊的宮人已經在外面。

慧妃在心里暗暗佩服，張貴妃不愧是一心要做皇后的人，這短短的時間里竟就回轉過來，還趕來討好這個讓倍覺屈辱的小小孩。

這次們果然沒被攔在宮外。

兩人進去時，只見宋驍懷中抱著個小小的嬰孩，他不哭也不鬧，乖乖伏在宋驍懷里，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眾人。

才看清大皇子的長相時，三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著，這也太會生了，大皇子模樣竟有七八分像皇上。

“妾見過皇上，見過貴妃娘娘。”兩人行禮后，便也走近前去。

大皇子白胖可，小手乎乎的抓著宋驍的手指，“咯咯”的笑聲讓人見了就高興，他角掛著晶瑩的口水，宋驍也毫不嫌棄，任由他往龍袍上蹭。

縱然不是自己生的，瞧了也讓人喜歡。

慧妃忍不住道：“皇上，大皇子實在可極了，能讓妾抱抱麼？”

沒想到，宋驍竟沒什麼猶豫就拒絕了。

“熠兒認生，不喜歡別人抱。”宋驍說得格外理直氣壯，把慧妃噎了回去。

被強行“認生”的大皇子，在宋驍懷里翻了個。

張貴妃在心里冷笑一聲，幸而提這個要求時，妃和慧妃不在，才沒有丟丑。

直到三人告辭離開，宋驍也沒有松手。

****

靖安侯府。

由于皇上帶回了大皇子且記在江皇后名下的消息過于震撼，提前回府便也沒人關注了。

仍舊是由宮中的馬車送回來，因已提前知會了侯府，雖是沒有大張旗鼓的來人迎接，趙老夫人邊的碧云和玉秀帶人候在門前。

“姑娘一路回來辛苦了。”碧云上前行禮道：“老夫人一早就等著您呢！”

念善含笑點點頭。

隨著下車，碧云留意到若論近服侍，映月跟著念善邊扶著，意溪和銀星倒退后了些。

一行人直接去了太夫人的寧德堂。

趙老夫人、羅氏，并侯府的姑娘們都在，念善站在廊廡下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

再次回來，真真有種

恍若隔世的覺。

“孫給祖母請安。”念善進去，見趙老夫人正坐在羅漢床上，忙上前行禮。

趙老夫人親自下來扶住了，口中連聲道：“好孩子，你辛苦了。”

念善搖了搖頭。

旁邊的羅氏和江念儀也在觀察念善，原想著去皇陵的這段時日，必定過得不好。沒想到姿容更勝從前，一月白滾邊的，寬，襯得愈發清艷人。

待老夫人松手后，映月不著痕跡的扶了一下念善。

五姑娘到底擔心被看出來，不僅裹了還束腹了，行間便有些不適。

大家關切的問了幾句念善這小一年的經歷，連江念容都沒能跟自己姐姐多說上兩句話，姑娘們便都被請了出去。

屋子里僅剩下了趙老夫人和羅氏，很快話題便轉到了江皇后和大皇子上。

“善善，你那時是在宮中的。”趙老夫人低聲問道：“可是你小姑姑送的那兩個人有了孕？”

念善面上微微發燙，只得小聲道：“孫不知，小姑姑沒說。”

若們知道，大皇子是生的——

念善在心里苦笑一聲，想來家里不會有人怪，還得捧著，畢竟江家從此后就有了皇子。

想來這樣的事，江皇后也不會告訴念善。

趙老夫人很快釋然，畢竟從皇上如今的安排看，江皇后簡直是擺了宮妃們一道。

“好孩子，你回來也累了，且先去休息罷。”趙老夫人沒再問念善，放了回去休息。

念善知道妹妹和娘親一定極想見，仍是先去了琳瑯院更。

重新換了條裹，念善才穿好裳，就聽到有人通傳，說是三太太和七姑娘來了。

“娘親，妹妹。”再次見到家人，念善眼中含著淚，卻不敢離得太近。

念容見到自己姐姐自然是極高興的，嘰嘰喳喳的問自己送的東西可曾收到，自己很想云云。

念善邊帶著縱容的微笑，了妹妹的頭。

等的目向自己娘親時，念善卻發現娘親看著，似是若有所思。

心中悚然一驚，疑心被娘親看出了什麼。

“三太太，七姑娘請用茶。”映月知道念善的顧慮，主從小丫鬟手中接過托盤送進來。

有外人在，鄭氏很快也重新出笑容，念善幾乎以為方才的不對是的錯覺。

“你姐姐今日回來也累了，別再打擾。”母三人說了會兒話，念容還賴在念善邊不想走，鄭氏卻開口道：“等改日得了閑，你們姐妹再說。”

說著，讓念善好好休息，自己帶走了念容。

“映月姐姐，你說娘親會不會看出了什麼？”念善站在落地穿鏡前，不覺得自己跟走之前有什麼不同。

映月微蹙了眉，也沒看出哪里不對來。

可畢竟五姑娘是三太太生養的，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姑娘不必擔心，許是三太太心疼您舟車勞頓，讓您好好休息。”替念善解開上的束著的布帛，聲勸道：“您前些日子照顧大皇子辛苦，臉上又瘦了不。”

念善一時也覺不出哪里不對，只得作罷。

****

正院。

江行遠回來得知江念善已經回來，便去了羅氏房中詢問。

“善姐兒說不知，想來皇后寵，沒說這些也不一定。”羅氏不大在乎這些，隨口道：“娘也沒問出什麼。”

“侯爺，咱們侯府也算是有皇子了，皇上親自養這是多大的榮耀。”顯然更關注后宮里發生的事，“侯爺，你先前說要往宮中送人，想來皇上不會拒絕。”

豈止是不會拒絕，憑著江皇后的面，肯定還會到優待。

沒想到皇上竟然還很重重義……

江皇后去了，竟還把大皇子記到名下，雖是為了嫡子名分好聽，但靖安侯府是切切實實能得利的。

“你想讓儀姐兒去？”江行遠微蹙了眉，說出了妻子的心思。

羅氏沒有遮掩，點點頭。

“細論起來，咱們儀姐兒品貌是沒得挑，且可是皇后嫡親的侄！”羅氏早就在心里想過無數次，直言道：“靖安侯府的嫡長，怎麼都配得上一個嬪位罷？”

皇上不可能一直養大皇子，只是缺個可信的人罷了。

若是江家的姑娘進宮，皇上定能放心。

江行遠雖是也心，卻想得比羅氏要多。

若沒有與之匹配的心機手腕，宮里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自己的妹妹有皇上撐腰，還是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損……

張貴妃、慧妃都不

是好相的，妃看起來溫溫，卻也讓人看不。

讓江念儀宮，不一定是為好。

江行遠在心里嘆了口氣。

其實最合適的人選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