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症》第23章 痛
*只有狗才記吃不記打, 我總不會連狗都不如。
新年‘長假’后開學的第一天,學生大多都是睡意惺忪,神志懶散。
早自習的時候, 阿莫趴在桌子上睡的口水直流, 周新隨寫練習冊,無框鏡片背后的眸子也有點困倦。
其余同學, 不是像阿莫一樣趁著老師沒來之前睡大覺,就是哈欠連天的在強撐著上下眼皮打架的學習。
大年初六就開學, 大多數人大年初五還在‘對酒當歌明月幾何’, 和親戚朋友們歡天喜地的聚著, 甚至玩了個通宵……驟然上學, 落差鮮明又刺激。
眾生百態, 白尋音是例外的那一個。
在大年初五的最后幾分鐘‘分了個手’,今早來上學卻若無其事,一片渾渾噩噩中脊背筆直,全神貫注的背著英語單詞。
直到寂靜的氛圍被門口傳來‘砰’的一聲打破。
第一節 課是理, 理老師李中海人稱‘三’, 于算計的中年男人頭頂锃亮,油水的一片‘地中海’,就額前三綹, 所以稱三。
李三常年板著臉, 眉目帶冰渣,摔門進來走到講臺上掃了一圈, 稀疏的眉皺質問:“這都幾點了?你們班學生還有沒到的?最后一排第三個座位上的學生不是喻落麼?嗯?他怎麼還沒來?!”
說到最后,他聲音已經儼然控制不住有些憤怒——眾所周知,李三最討厭的就是學生遲到。
尤其是喻落……周圍的同學都有些意外。
因為喻落作為一個無可挑剔的‘優秀學生代表’,方方面面都是找不出病的, 包括在上學從不遲到這方面。
今天來晚了半個小時錯過了整個早自習,實屬罕見。
李三皺了皺眉,教鞭使勁兒敲了敲黑板:“有沒有人知道喻落怎麼回事兒?你們班班長帶頭遲到啊?!”
哦,對,喻落還是班長。
全班一陣死寂的沉默,沒人敢回話。
像是恰巧回應盛怒的李中海一樣,門口傳來了規律的敲門聲,男生清瘦的影出現在了門邊。喻落只穿了一件校服,裹夾著一層冷冽的寒意,聲音低沉清冽:“抱歉老師,我遲到了。”
他聲音擲地有聲,落下的時候剛剛被李中海敲醒的阿莫激靈一聲,都清醒了。
后知后覺的想起來發生過的事,一雙大眼睛里便忍不住狠狠瞪著喻落,恨的牙都了。
幾天前的那些混賬話,回憶起來依舊歷歷在目的椎心泣,阿莫作為一個局外人都活活生氣了好幾天,過年那幾天出不去門,不住的發信息安白尋音,現在看到喻落都恨不能拍案而起。
然而當事人卻無于衷。
白尋音就像沒事人一樣,在喻落被李中海批評教育的過程中只低頭安靜的寫字,在李中海近來后的全過程中只有一個作——那就是拿出理書。
一個眼神都沒給喻落,讓旁邊忍不住悄悄拍的阿莫又欣又有點莫名的擔心。
放假后的早晨
第一節 課,就是在喻落這個三好學生被老師的批評中拉開帷幕的。
在一頓醍醐灌頂的教訓過后,喻落頂著一腦門的‘注目禮’走回了座位,腳步飛快。
路過白尋音的時候,額邊的碎發被他走過時帶起的風吹的微微起,白皙的耳垂上一顆清秀的小痣尤為顯眼。
而小姑娘臉上一點表都沒有,仿佛邊經過的只是空氣。
喻落線條利落的下頜線忍不住了,作微微有些用力的在后坐下。
盯著孩清瘦筆直的脊梁骨,他漆黑的眼睛暗沉,近乎凝聚著一‘戾氣’在浮。
昨天夜班時分,萬千煙火在漆黑的夜空里盛開的時候,他得到了一份單方面的‘分手通知’,而原因曖昧不明。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手鏈——他送出去的手鏈,被人原封不的手腕上摘下,還了回來。
他站著不接,白尋音就干脆的扔在地上轉離開。
喻落的驕傲讓他無法開口挽留,甚至是不相信這件事,但白尋音發過來的文字不會騙人——
第一句:焰火棒燃盡的時候,我就不喜歡你了。
第二句:我們分手吧。
幾天莫名其妙的‘冷戰’過后就是突兀的分手宣言,而白尋音說完后扔掉手中燃盡的焰火棒,不在停留一秒鐘的離開。
的纖細的背影決絕而孤傲。
這種莫名其妙的‘被分手’讓喻落無意識的把手里還未點燃的焰火棒統統碎,面如冰。
而后竟然難得的失了眠。
直到深夜輾轉,喻落實在忍不住發了條信息過去問為什麼,而得到的卻是微信前綴的一個紅嘆號。
很好,白尋音很快就把他刪了。
喻落連連冷笑,腦子飛快的轉——人不可能毫無緣由的轉變突兀,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白尋音對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但究竟是因為什麼?
明明放假之前還好好的,放假......
放假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疑讓喻落不自覺的思緒飄散。
一堂課不如尾聲的時候,他盯夠了孩的脊背,手欠的用筆桿撥弄了一下白尋音的馬尾辮。
猶如微風過水面,無法引起毫的波瀾。
喻落黑眸沉下,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可能人類的本質是犯賤,以前從未有孩無視冷落過他,現如今到一個,就覺得新鮮。
從一開始就是因為白尋音‘不理他’,喻落才會對產生興趣,本以為相了一段時間,了孩乖巧的甜過后會膩歪,沒想到......
沒想到如今孩恢復了‘不理人’的模樣,他依然覺得躍躍試。
這不是犯賤算什麼?喻落都覺得自己可笑。
保持著‘犯賤’這種并不愉悅的心理狀態直到育課,喻落熬過了一上午的煎熬,中午吃飯時候的猶豫,終于忍不住朝著白尋音走過去——
結果腳下剛,就看到阿莫興致拉著白尋音不知道去哪兒的樣子。
喻落不由得蹙了蹙眉,黑眸閃過一不悅。
他眼神在白尋音上若有似無的停留了小半天了,結果就看到數次這個寧書莫拉著白尋音跑來跑去的樣子。
就連上個廁所也要跟著,宛若連嬰似的。
讓喻落完全找不見‘可趁之機’。
好在今天有育課——三中的育課不像別的高三一樣基本會被別的科目替代,幾乎從不空課,學生基本都是被老師催促著去上的。
育課就是讓學生放松的一堂課,很有老師真的過來教這教那,喻落本想趁著這個機會找白尋音好好‘談談’,可誰想寧書莫又......
喻落下頜線繃了繃,看著寧書莫拉著白尋音不知道跑去哪兒,終于忍無可忍,抬腳跟了上去。
“音音我跟你說!穆安平他們學校真好能放十天假!嗚嗚同一個高三不同的命運!”阿莫扯著白尋音走向校門口,邊扼腕慨邊嘀咕:“他居然還趁著這個時間要回來看咱們,也真夠意思的。”
說話間,兩個人就走到了學校門口。
白尋音全程被興沖沖的阿莫拉著跑,并沒有發表意見的空間。
不過也覺得無所謂。
不管是穆安平還是別的什麼人,來就來了,見就見吧。
白尋音的確曾經覺過和穆安平之間有齟齬,但他們畢竟算是朋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沒有總是不見的道理。
更何況現在剛剛經歷過什麼真正的‘心灰意冷’,在回憶對比起之前和穆安平的過往,才發現真的不算什麼。
很多曾經覺得塌下來的天,在時過境遷后回憶起來,其實只是層落了層灰的紙張,不過如此。
什麼事都是如此周而復始,不會有例外的。
所以當走到穆安平面前,看著他局促拘謹又滿臉期待著自己‘音音’的時候,白尋音淡淡的笑了笑。
同穆安平用文字說道:【新年快樂。】
“是、是我先該跟你說的。”穆安平見狀,激的竟然一下子紅了臉,白皙清俊的面皮上緋紅清晰可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白尋音。
穆安平誠懇而真摯的說:“音音,新年快樂,新的一年,我希你順順利利的。”
接下來一年里,他們高三學生要經歷史上最嚴峻的一次考試,而于白尋音而言還有一大堆羅事......
‘順利’應該是最好的祝福詞了。
白尋音怔了一下,看著穆安平笑了笑。
笑起來的時候向來是乖巧而恬靜的,眉梢眼角里淡淡卻著真誠,但穆安平總覺這次哪里有點不一樣。
然而還沒等品出來個所以然,阿莫就在一旁看了眼手表,急急的說:“行了別寒暄了,一會兒我們育課都結束了——穆安平,你今天回去麼?不回去的話晚上一起聚聚吧,咱們三也兩三年沒一起吃飯了吧。”
穆安平聞言,忙不迭的點頭配合:“不回去的,我明天才回霖海。”
白尋音靜靜的聽著,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于是阿莫和穆安平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定下來晚上一起去‘聚聚’的提議。
等育課臨近前五分鐘結束的時候,穆安平才離開。
阿莫拉著白尋音回教室的時候,路上小手一直按的指骨,輕聲絮絮叨叨的嘀咕:“穆安平真是奇怪啊,最近怎麼總回來看咱倆,呃不對,其實他就是為了看你來著。”
......
丫頭不傻,心里倒是門兒清。
白尋音無奈的看了一眼,拿出手機,一句‘以后別讓他過來了’還沒等打出來,眼前就下一道黑沉沉的影子。
還未等抬頭,耳邊阿莫輕的聲音驟然變的生冷,尖銳的問:“喻落,你過來干什麼?!”
白尋音手機上方的手指不自覺的了一下,抬頭,撞進后者漆黑的眼睛。
喻落眼睛里不似昨天夜晚中的錯愕,現如今反而是帶著一抹譏笑似的。
“白尋音,我有些話想問你。”喻落按捺住抓直接把抓走的焦躁,強作若無其事,聲音蘊著一‘山雨來’的沉郁:“過來一趟。”
“過去個屁啊。”阿莫忍無可忍的皺了皺眉,雙眼滿是嫌惡:“喻落,你可真夠不要臉的!”
而此刻阿莫的敵意在喻落看來毫無來由,他眼底劃過一鷙,半晌后還是沉默的忍了下來——不打算和孩子計較。
他只是固執的看著無于衷的白尋音,重復道:“跟我過來。”
“你......”
白尋音拉住還想說話的阿莫,在后者錯愕的眼神中搖了搖頭,示意安靜。
然后看向喻落,目平靜無波,只是抬起腳向前走。
冷冽的目讓林瀾帶著氣的天呼吸之間都覺鉆孔,喻落一瞬間覺得心臟收,他一語不發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并未流,卻好像心有靈犀一樣默契的走進教學樓左區那個大多數時間都無人的安全通道——之前還覺得像是‘基地’一樣的地方。
“你要分手的理由就是這個?”一到無人的寂靜,喻落就繃不住的開了口:“因為那個男生?”
他想到自己剛才追著孩的影走到校門口,卻看到白尋音和穆安平‘談甚歡’時那一瞬間挫敗的覺。
喻落覺得自己可笑,一種極度陌生的緒控著他整個人,讓他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自己都不會做出的事。
表面依舊斯文清雋,角細微的弧度卻忍不住掛著冷嘲,口而出的話都帶著刺。
喻落手背上的青筋無意識凸起,看著白尋音冷冷的笑:“白尋音,你是不是瞎了?”
那個對著白尋音眼睛里有著明顯熱切眷的男生,跟他有可比麼?
即便喻落平日在學校并不那麼高調,但刻在骨子里的高傲是改不了的。
白尋音愣了一下,隨后看著明顯抑著怒氣的喻落,竟然繃不住的笑了一下。
角小巧的弧度盛滿了諷刺,看的喻落怔了怔,口問:“你笑什麼?”
白尋音笑是因為沒錯,的確瞎了。
如果不瞎,怎麼會看不喻落,從而不可自拔的淪陷于他?
[喻落,你何必這麼生氣呢?]白尋音拿出手機,打字在便簽上給他看:[演戲還沒演夠麼?]
偽裝一天就夠了,真不懂喻落是怎麼‘堅持’這麼久的。
說完,白尋音如愿以償的看到了喻落驚訝的神。
他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亙古無波,偽裝,極其難得才能流出一真實的緒。
[賭約開始的游戲而已,不必這麼認真。]白尋音一字一句的打給他看:[也不用再說其余的話來繼續演戲了。]
[我不會上當。]
[只有狗才記吃不記打,我總不會連狗都不如。]
之前喻落送回家,途中騎自行車曾經好幾次看到過同一只流浪狗。
那大黃狗大概是旁邊飯店老板散養著喂的,白尋音第一次見到,它被老板打出了院里,孤苦伶仃。
第三次見到,卻已經眼的在老板的飯店門外看家護院,腳邊躺著一骨頭,大黃狗直流口水。
“狗就是這樣,一點甜頭都能騙到手。”
白尋音清晰的記得喻落當時淡淡的笑了一下,漫不經心的點評:“記吃不記打的東西。”
那只是一個很小的曲,但不知道為什麼白尋音對于喻落當時的神記得尤為清晰——大概是因為他過于清醒的殘酷理智。
現在看來,在喻落眼里,估計和路邊的流浪狗并沒有什麼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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