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怪索取的報酬，就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這個鬼地方來，陪祂說話？

這個要求乍聽很古怪，但遠沒有葉淼想象中苛刻。甚至，和徹底被奪走了自由的貝利爾相比，那只怪對稱得上是寬宏大量了。但究其本質，和貝利爾其實是一樣的，都是被那只怪用無形的枷鎖鎖在了邊。

從這里離開，不是結局，而是另一段布滿迷霧的路程的起點。只要一日還在亞比勒，就一日不能擺祂的影。

葉淼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這樣告訴自己。

這不是一樁公平的易，可完全在對方掌之中的，本沒有談判的籌碼。萬一那怪是個喜怒無常的子，一個不高興收回了現在的條件，要留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牢里和祂日日作伴，豈不是得不償失？

的睫蝶翅一般抖，卻沒注意到，貝利爾的眼珠幽幽發亮，細致地將的每一寸表變化都收了眼中，紅舌還輕輕舐了一下尖尖的牙。

突然間，葉淼的腦海中蹦過了什麼，疑道：“貝利爾，那只怪不是被暗魔法囚在這里了麼？為什麼祂還可以在王宮里自由走，你知道原因嗎？”

貝利爾眨了眨紅溜溜的眼珠，用不確定的語氣道：“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測，暗魔法劃下的囚籠，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完全封的‘籠子’。那只怪似乎可以短暫地離開這里，并在一定范圍活，但祂無法掙距離上的束縛。離得越遠，就越容易到反噬。”

原來是這樣。葉淼抿了抿，思忖了一會兒，咬牙道：“我想好了，我……答應祂的要求。”

隨著這句話一出口，空寂的走廊中旋起了一陣冷冰冰的風，寒意緩慢地爬了骨，葉淼不自地哆嗦了一下，卻沒聽見貝利爾的回答，一抬頭才發現原本近在咫尺的貝利爾，已經消失不見了。

“貝利爾？！”

葉淼驀地睜大眼睛，站了起來，焦急地喊了一聲。

沒走幾步，的視野就暗了下去，如同突然被漆黑的絹蒙住。葉淼知道這次絕對不是因為“睡得太久，沒適應線”這種原因了。四周萬籟俱寂，只有急速紊的心跳聲在一下一下地刺激著耳。

正如盲人需要盲杖給予的安全。正常人失去了視力，都會下意識地尋找借力點，好讓自己不東倒西歪地摔倒。然而，本該在葉淼后兩步距離的墻壁，突然變得遙不可及，接連倒退了幾步，仍不到任何邊界。

仿佛有一無形的力量將從剛才的走廊帶走，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于疑與慌之中，的肩突然輕輕地撞上了一個。

葉淼遽然僵住。

那是一個膛。比纖瘦高挑的貝利爾還要更高，更寬闊的膛。

祂沒有發出毫的聲息，就那樣出現在了的后，等候自投羅網，在他前。

輕飄飄的潤吐息正曖昧地拂耳后敏的神經，讓那片浮滿了皮疙瘩。

葉淼劇，眼中盛滿了驚駭，如同被掐住了死的小，一也不敢。

一雙手掐住了的腰，將僵住的轉了過來，迫使了過去，依偎在祂的懷里。

和想象中四足爬行的形象不同，這雖然屬于一頭怪，卻是和人類一樣的直立構造。

每一步，似乎就是那個噩夢的重演。原來一切皆有定數，冥冥中都是預兆。唯一不同的是，在那個夢里，對于后面發生的事，除了恐懼，還涌現出了一可恥的心理。但在現實里，與一只嗜的怪在一起，在真實的迫之下，驚懼和恐慌足以倒所有的風月心思。

的雙手被在了兩人之間，被迫抵住了祂糲的膛。這種束縛的狩獵姿態，本不像是要送走，更像是突然改變了主意，要將就地拆吃腹。

葉淼雙目霧蒙蒙的，嚨里極為微弱發出了一聲嗚咽，心中模模糊糊地閃過了“死也要有個心理準備”的念頭，一句稽的求饒竟沖口而出：“能不能打暈了我再吃，我怕痛。”

在貝利爾的口中，這只怪似乎很聰明，可以和人流。但在葉淼想象中，祂應該和那只在圖書館出現、并將一路追趕到這兒來的丑陋四足魔十分相似，是更占上風的。所以，也沒指過對方會在用大餐前停下來聽這個獵垂死前的掙扎。

沒想到，對方的作竟突然停住了。

葉淼條件反地隨之屏住了呼吸。

須臾后，一個低沉而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緩慢道：“我對人沒有興趣。”

葉淼一呆。

這個聲音還怪好聽的……而且，這只怪竟然真的有人一樣的流能力。不知為何，發現這一點后，葉淼雖然還是害怕，但那種幾乎要癱在地上的絕卻消退了一點兒。

雖然看不清，也覺到對方的視線在臉上逡巡著，忽然一冰，似乎是被祂的手指抵住了，狎昵地挲了一下。葉淼全然不敢反抗，隔了一會兒，這只怪又漫不經心道：“即使不攝取任何食，我也是永恒的存在。”

那語氣中，還似乎夾雜了幾分傲慢，像是在為前面的“不吃人”補充說明。

葉淼有點兒失神。

只要是魔，都要攝取食。

莫非和相擁的這只怪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魔？

如果地底的怪不吃人，難道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駭人聽聞的“食人怪”傳說，罪魁禍首本就不是祂？

祂強調自己不吃人，莫非是想告訴，祂不會傷害？

葉淼猶豫了一下，仰起頭來，忐忑道：“你真的會送我離開這里嗎？”

“當然，如你所愿。”怪低頭，近耳邊：“可我有附加條件。”

“我……我知道，貝利爾已經告訴我了，我答應你。”

葉淼剛一應允，一陣睡意就如水般涌來。最后只依稀聽見了腦海中響起了祂的聲音——

“我會在你上留下一個印記，留存在上面的氣息，會讓很多東西不敢來滋擾你。當它徹底消失的時候，就是你兌現你的承諾、回到我邊的時候了……”

在人們編纂的各類故事中，神都是慈悲且偉大的，救贖蒼生從不求回報。而魔鬼則要貪婪和斤斤計較得多。祂會慷慨地給予你許多夢寐以求的東西，包括至高無上的的地位，取之不盡的金錢，罕見的人，名譽與仰慕，壽命和福運……

想也知道，祂從不做賠本生意。一切的易都早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明知向魔鬼索要東西要付出代價，卻還是有那麼多人被祂的甜言語所，不知不覺就簽下了賣契。當然，賒賬的人也不。有的是純粹的貪婪，有的則是從鬼迷心竅中醒悟了過來，后知后覺地到害怕，以為只要藏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就能躲開那上門索要報酬的邪惡東西。

魔鬼對人早已有所了解。所以，傳說中，祂會在每一個和自己易過的人上留下印記。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這些人也會在命運推下回到魔鬼邊，支付許諾下的酬金，不得賒賬。

……

醒來的時候，葉淼發現自己躺在了先王宮殿的一張沙發上，被擺了仰面躺著的姿勢。

積滿了灰的玻璃窗外了燦爛的白。昨晚看起來森恐怖的宮殿，在天亮后又是另一番景。葉淼怔忪地坐起來，低頭，上的子有點兒皺的，濺滿了泥水。若非有這些痕跡留下，幾乎要懷疑昨晚的經歷——墜地牢，貝利爾，怪，暗魔法，契約——是自己的一場夢了。

推門出去，王宮庭院一片燦爛，那只追趕的四足怪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里畢竟是地，葉淼悄無聲息地從門里鉆了出去，躲著人回到了中庭的房間中。

昨晚，莎娜從塔樓找到了雨傘，回到圖書館后，卻發現玻璃窗被風吹開了，里面已經了水簾，書架還倒了好幾排，葉淼則失蹤了。和趕來的瑪格分頭尋找，卻還是找不到葉淼的蹤跡。

人質公主的失蹤，可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還事關到了兩個國家的關系。瑪格急得頭頂都要冒煙了，什麼壞的猜測都冒了出來。沒想到第二天一早，葉淼自己回來了。

面對兩個侍的詢問，葉淼垂眸，輕聲解釋說自己昨晚被雷聲嚇到了，找地方避雨時不小心在王宮里迷了路，就隨便找了一個供人休息的偏殿，鎖上門睡了一覺，醒來后就找到方向了。

這個解釋雖然有些牽強，但也能自圓其說，并沒有惹來莎娜的懷疑。只有瑪格，發現悉的小殿下神渾噩，明顯是有心事，暗暗地皺起了眉。

浴室中，葉淼將臟兮兮的子了下來，讓瑪格和莎娜都離開，自己浸了熱水中，潑了一捊水到臉上，慢慢地，才有種回到了現實世界的覺。

低頭看向自己的肋部——的皮很白，即使是一點點的淤青也很明顯。昨晚這個地方疼得不得了，就算沒有撞傷臟，表皮也一定會有傷或淤，但現在可見，這里兒什麼痕跡也沒有，還如原來一般瑩澈白晳。

葉淼了又，沒發現什麼問題，才放下了手，暗暗疑——難道連疼痛也是的錯覺？

等渾都泡得微微發紅了，才起了水，背對著鏡子，扭頭瞥向自己的后背。

的兩片肩胛骨薄而優，宛如飛的雙翼。可在它們之間的那片上，卻突兀地浮現出了一個怪異的烙印。似圓非圓，深淺不一的暗紅，簡直像是一枚吻痕。

人自然是不可能親吻到自己的這個地方的。如果讓瑪格們看見，大概只會覺得，這是在床上歡好時被啃嗜出來的印記吧。

昨晚的一切，果然不是夢……

葉淼的手指巍巍地了它，又仿佛被火灼到，猛地收了回來，不敢再看鏡子，飛快地將服穿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阿薩辛的阿薩姆姑娘的地雷！謝烏蒼海、花不盡兩位姑娘的手榴彈~~~(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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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葉淼差點賒賬了，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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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士】

對西方神話有了解的妹子，應該會知道貝利爾是何方神圣。

以下摘自百科：

貝利爾最早是猶太傳說中的神祇，統領著七十二柱魔神的地獄大魔王，亦是七宗罪中怠惰的原罪。名字從字面理解是“無價值”、“無益”的意思，舊約和新約的外章都曾暗指過他的名字。

他非常危險，是所有墮天使中最危險、兇惡的一名，也是最早被稱為撒旦的人選。

讓人羨慕的是，他的外貌與特征都證明了他屬于亞歐混兒。

所以在第一章 的引子里，細數魔鬼的罪行時，“怠惰”是排在第一的呀，小小地暗示了一下。=3=

但相比起神話記載，本文的貝利爾有許多改和二設，已經和原型有了很大差別，怠惰被削弱了，現在差不多是七原罪（嫉妒、傲慢、|……）的綜合，涵蓋了魔鬼的各種特征，還經常被人類囚2333。所以請大家即使知道原型，也不要聯系現有的神話進行考據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