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獻禮》第7章
回來的那一整天,葉淼半步都沒有踏出過房門,去圖書館打發時間的興致也被徹底覆滅——過書柜的隙看的那雙可怖麻木的眼睛,在的記憶深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夢魘。猶如盤桓的蛭蟲,每每閉眼,便會一一地從影中鉆出,獰笑著與對視。
時針在無所事事中轉得尤其快,很快就是暮時分。空氣中蒙了一層朦朧的水霧,暗影悄悄攀上屋檐。葉淼讓瑪格與莎娜將所有的燈都提前點亮了。房間被照得耀奪目,儼如白晝。除此以外,葉淼還要求瑪格晚上留下來,像小時候一樣,陪睡在同一張床上。
瑪格還以為小殿下心神恍惚是因為昨夜流落在外,了驚嚇,所以才一反常態地又要點燈睡覺,又要人陪,就心疼地答應了,還安了一番。殊不知,切不中病灶的安本了無作用。
當夜,瑪格自覺地躺在了床鋪靠門口的那側。這張床十分寬闊,翻筋斗也許有些勉強,躺兩三個人絕對不問題。主仆二人各睡一張被子,半夜翻,也不會打擾到彼此。沒多久,瑪格就睡著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葉淼倚坐在床頭,靠著一個大枕頭,曲著,略有些心煩意地翻看著在枕邊的書。想做一點兒平時會做的事,用長年累月養的習慣來戰栗的神經,提醒自己已經回到了正常的軌跡上。然而翻了十多頁,葉淼的腦子依舊哄哄的,本看不進幾行字,只好嘆了一聲,將書回枕下,鉆進了被窩里。
明是一支驅散彷徨不安的強心劑。沐浴在金燦燦的燭里,下是的被褥,一回頭還能到瑪格溫暖的,葉淼蹭了蹭枕頭,的神經一地松弛。在睡意涌過眼瞼前,還模模糊糊地想,在圖書館出現的那只怪東西,在這個陣勢下肯定是不敢來了。
油燈長燃,嘶嘶作響。這一夜什麼怪事也沒發生,連以往那種在睡夢中被窺伺的恐慌也都徹底消失不見了。葉淼久違地睡了個好覺,連腳趾頭都懶洋洋地放松了。
記得那只怪說過,祂留下的氣息可以讓免一些東西的滋擾。可葉淼其實并不肯定,到底是怪留下的印記起了屏蔽作用,還是充盈房間的亮、陪伴在側的溫暖人氣保護了自己。
安逸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幾天。那段恐怖的記憶,如被雨水澆化的墨漬般,在漸漸淡化。雖說回想起那奪命的細節時,還是免不了心驚膽戰,但最起碼,葉淼不再每時每刻都如驚弓之鳥一樣提心吊膽了。
同樣在變化的,還有上的古怪印記……猶如癍正在消退的吻痕,種下的時候再怎麼反復吸吮,也敵不過人的恢復能力。
五日后,亞比勒迎來了大王子二十歲的生日。在瑞帕斯大陸,二十歲是男子年的標志,象征著離開父母,獨立生活。如無意外,大王子很快就會搬出王宮,遷到宮外的奢華行宮居住。
為此,王特意舉行了一場晚宴,廣邀貴族大臣出席。名義上是要慶祝大王子年,實際上也包括了選妃的目的。
亞比勒的王位繼承制度非常簡單。國王所有后代中,不論出,先出生的即為王儲。如果國王沒有留下子嗣,或者孩子不滿十三歲,那麼王位就由國王的弟弟或妹妹來繼承。大王子作為儲君,寵妾群,正兒八經的婚事卻還沒有商定過。這次的晚宴,就是敲定王妃人選的最合適時機。
葉淼作為異國來使也在邀之列。聽說這一次,弗蘭伊頓所有適齡的貴族都會出席,人人都卯著勁兒出風頭,屆時必定盛況空前。在梳妝打扮時,莎娜不死心地提議葉淼在頭發和皮上抹一點果醬,免得在一群貴小姐中顯得“太過落伍”。
看到那盒黏糊糊的果醬,葉淼一臉慘不忍睹,再一次拒絕了追趕無法理解的流,最后只挑了一襲簡單優雅的水藍束腰穿上,用一個鑲嵌珍珠的銀飾綰起烏發。
莎娜噘著:“公主殿下,您這不是和平時的打扮差不多嘛。”
“這不是好嗎,平常心。”葉淼不以為意地笑笑:“好了,走吧。”
宴席不宜帶太多隨從,這次葉淼只帶了更悉王宮的莎娜同去。剛一走近殿門,就發現王和大王子等主角都還沒到,里面只有一些陌生的貴族在談。葉淼在廊柱后想了想,決定先在庭院里逛逛,等宴會差不多開始再進去,這樣比較自在。
這是一座圓拱穹隆、廊柱雪白的大殿,四周被高大的棕櫚樹與墨綠的灌木叢包饒,流水依依,景致優,儼然是一所植迷宮。葉淼轉到墻邊的一株大樹下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塊有裂隙的石頭,繞在腳踝上、綴有珍珠的鞋子細帶竟然被卡死了隙里。
既扯不出來,也不可能了著腳去赴宴,葉淼無可奈何,只好讓莎娜馬上折返,找一雙新的鞋子給了。
樹隆起了一塊平坦的大石頭,葉淼用手掃了掃上面的灰塵,坐了下來,百無聊賴地等著莎娜回來。
正撥弄著地上的小草時,的耳畔忽然捕捉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好奇地偏了偏頭,看到一個遮著臉的仆從正著樹下的墻,鬼鬼祟祟地往這邊走來,停在了樹干的另一邊,似乎在等什麼人。
橫亙于二人之間的樹干十分壯,葉淼四周又環繞著茂的灌木叢,再加上天昏暗,若是葉淼不做聲,本不會有人看到。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從另一個方向又來了一人。樹后傳來了低低的談聲。
“怎麼這時我出來,被看見了怎麼辦?”
另一人的聲音含糊地傳來:“大人讓我轉告你,‘那件事’今晚就辦。”
……
葉淼有種無意間窺探到了別人的覺,撥小草的驀地一停,低垂的瞳底漾著遙遠燈火搖曳的影子。晚風裹挾低微的談聲,一字不順風而來。雖說聽不是本意,但這種形,也不敢作聲,只好一直保持安靜。
直到腳步聲遠去,葉淼都沒看到這兩人的長相,只知道轉達主人吩咐的是個男人。后來才到的,則是一個聲線頗為的人。
直起,將在口的氣慢慢地吁了出來,微微蹙眉。
他們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麼?還說“今晚就要辦”……難不,今晚的宴會中途會有意外發生麼?
未能細想,莎娜就帶著新的鞋子回來了。時間這麼一拖,宴會賓客已幾乎到齊。葉淼剛進場坐下不久,王和大王子、二王子就來到了現場。
今晚果然是個選妃盛會,數百盞富麗奢華的燈將這里映照得如同仙境。滿目所見,環燕瘦,香羅翠,各種款式的人應有盡有。從們一不茍的發髻上散發出的甜膩香氣,在閉的大殿中氤氳發酵,閉目時,猶如掉進了糖漿融的窟里。
王今天的心顯然很不錯,角一直噙著愉快的笑意。
葉淼又瞥向了宴會的主角——大王子。他今晚終于把胡子刮干凈了,有王貌的基因托底,再配上華貴袍,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還有儲君的氣勢。可他一個晚上,幾乎沒怎麼仔細看過底下的貴族小姐,除了與王談,就是讓陪伴在側的兩個寵妾倒酒,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每當二人冷場,文質彬彬的二王子便會出來打圓場,充當哥哥和母親的乖寶寶潤劑。
若是在母子三人里畫一條食鏈,二王子無疑是最底端的那個……總是夾在母親和哥哥之間暖場,還輒被哥哥甩臉,葉淼心想這脾氣也太好了。
這場晚宴上,其實絕大多數人都只是來走個過場而已。王早已進行過評估,心里也有了屬意的人選。在晚宴后半段,直接宣布了王妃的人選——宰相的小兒。在四周發出的熱烈掌聲與迭聲恭賀中,宰相滿臉喜——畢竟如無意外,他的兒就是未來的王后了。
葉淼邊看熱鬧,邊大口喝梅子酒。不知是不是錯覺,與一臉狂喜的宰相比起來,他小兒的臉卻陡然蒼白,笑容也似乎略為勉強。
所有人都把焦點放在了宰相父上,葉淼卻不經意地看向了高臺。大王子的反應十分平靜,二王子看的卻是端坐在王位上的王,神似乎有些古怪。半晌后,他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宴席進行到后半段,人群四走。葉淼鼻子,狼狽地打了幾個噴嚏,終于頂不住貴族夫人的“香香攻擊”,逃也似的到了庭院氣。
猶如水的魚回到了水中,葉淼大步往庭院深走了一段,深深地吸了口清新冷冽的空氣。仰頭時,見天上一泓明月,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陣的傷之。
的父母和弟弟,現在在卡丹做什麼呢?
他們過得還好嗎?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他們呢?
就在這時,不遠的一叢草叢后,傳出了一陣低低的“嗚嗚”聲,像是人被捂住時的聲音。混雜在大殿飄出的悠揚樂聲中極不明顯。葉淼怔了怔,最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很快,傳出聲音的草叢“沙沙”地晃了起來,顯然是有人在掙扎。葉淼猶豫了不到半秒,決定過去看看。
一轉過彎,意想不到的一幕就映了眼簾——一個背影頗為眼的男人,正將一個人在了草地上。一手按住了的雙腕,另一手則在捂的。
葉淼一愣。這個男人……不就是剛剛才離席的大王子嗎?至于底下那個被快呼吸不過來,臉泛青紫的人,好死不死,就是剛剛溜去了廁所的莎娜!
與葉淼一對視,莎娜的眼中驀地迸發出了求救的淚,掙扎得更為劇烈。葉淼猛地回過神來,這哪是起心,分明就是殺人。再這麼捂下去,恐怕莎娜馬上就要不過氣,窒息亡了。一個箭步沖上去,用力去扯大王子的手,怒道:“你想殺人嗎?要呼吸不過來了,快放手!”
然而大王子的蠻力豈是葉淼能撼的。他大概醉得不清,別說收手,連的罵聲也充耳不聞。那廂莎娜已經在翻白眼了,急之下,葉淼拾起了一手臂細的木柴枝,鼓起勇氣,往大王子的后頸惡狠狠地敲了一記。
木柴“咔”地斷了半截。大王子應聲暈倒,趴到了地上。嚇得不輕的莎娜拼命從他下鉆了出來,跑到了葉淼后,驚恐道:“他……大王子死了嗎?”
“沒那麼容易死吧。我留著力,應該打不死他。” 葉淼把“兇”木柴往草垛里扔去,心中也有些忐忑。
雖說救命要,但在亞比勒的地盤,把亞比勒的王儲打暈了……
葉淼小心翼翼地蹲下,確定他還有呼吸,松了口氣。
這家伙都醉得人畜不分了,明天醒來,應該也不會記得剛才發生什麼了吧?
說起來,今晚可是這個野蠻大王子的年宴。才和宰相結了親家,宴席也沒散盡,轉頭就在大殿外霸王上弓……若他剛才抓住的不是侍,而是某位貴族小姐,事一鬧大,免不了會非常難看。不僅王面上無,還相當于往宰相和未來的王妃的臉上打耳……
遽然,葉淼一頓,忽然意識到了一不協調的怪異之。
今晚宴席上的酒,都是亞比勒宮廷的梅子酒,并不易上頭。連這種不常喝酒的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進肚子,也不覺得暈眩。
第一次見到大王子時,他就是一副宿醉過后的倒霉樣子,平日絕非滴酒不沾之人。晚宴剛開始時神也很好。怎麼會輕而易舉地被這區區幾杯梅子酒放倒?
有點不對勁……
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從后方傳來,打斷了葉淼的思索:“怎麼回事?!”
葉淼微驚,立即轉過頭去。原來,剛才鬧出的靜竟然引來了在花園散步的王,以及隨在后的二王子和幾個隨從。
看見大王子死狗一樣倒在地上,王與二王子均是臉一變,疾步向前。幾個隨從將大王子扶了起來,迭聲道:“殿下,王子殿下?您怎麼了?”
“殿下好像暈了。咦?這個地方怎麼腫起了一個包?”
葉淼:“……”
“哪個大膽狂徒,竟敢襲擊殿下!”
葉淼:“…………”
王銳利的目向了葉淼和瑟瑟發抖的莎娜,仿佛過了們的皮,看進了們的骨頭中,聲音頗為嚴厲:“發生什麼事了?”
葉淼正要回答,二王子卻眼尖地發現了什麼,口道:“公主,你的手腕怎麼了?是不是王兄他……”
葉淼這才覺到自己的手腕有點兒火辣辣的,低頭一看,五道猙獰的指印扭曲地攀在了的手腕上,估計是在推搡過程中,被大王子紅的。
興許是覺得后面的話當眾說出來不妥,二王子的問話戛然而止了。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大王子平日作風放浪,對視一眼,就知道二王子想問的是什麼。
葉淼定了定神,將手腕收到了后,解釋道:“剛才我和莎娜在花園中吹風,看到大王子喝醉了,站不穩,就過去扶了他一把。可惜力氣不夠,大王子還是摔倒了。”
之所以這麼說,不是因為約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也是為了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不然,總不能說大王子喝醉了對侍手腳,然后被一子打暈了吧?
果然,聽完這番解釋后,王的神緩和了許多,含一贊許,轉頭吩咐道:“既然殿下喝醉了,就把他送回去房間去,讓他好好休息吧。”
很快,大王子邊的侍從,以及剛才陪他喝酒的兩個寵姬趕了過來。侍從扶起了昏迷的大王子,兩個寵姬輕言細語,簇擁著他回寢殿去了。
當其中一個寵姬的聲音飄耳中時,葉淼的作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滯——這個聲音好耳……不正是在樹后見面的那兩人中,那個被“委托辦事”的人嗎?
原來是大王子的寵姬……莫非,那兩人口中所謂“今晚就辦的事”,與大王子不合時宜的丑態有關?
如果今晚被卷這件事的不是莎娜,而是某位貴族小姐……如果不是怕莎娜窒息,在喊人來之前先把大王子敲暈了,恐怕這件事不會那麼容易收場。
有人在大王子邊安了人,想讓他在眾目睽睽下出丑……這個人到底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當晚回到房間后,葉淼理好了手腕上的紅痕后,莎娜也掉服,讓瑪格替搽藥——剛才線昏暗看不出來,其實莎娜的脖子早就被掐出了幾道青紫的印子,還破了皮。沒有去現場的瑪格聽完們的講述,也是吃了一驚。
到底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從廁所回來的途中差點被殺死,莎娜到現在都還沒回魂,一直在輕聲啜泣。直到被藥水刺激到了皮,莎娜才回過神來,幾乎把葉淼當了自己的祖宗,千叩萬拜。
葉淼笑笑,安:“不必這樣。那種形,我總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你窒息啊。”
“如果不是殿下您幫了我,我就算沒死,大概也已經被王賜給大王子了。”
瑪格好奇道:“是送去做他的妾侍嗎?”
“是。”莎娜著肩膀,吸了吸鼻子:“但要是真的去了大王子邊,有沒有命活過一個月都不知道。”
葉淼疑道:“什麼意思?”
有一些話,其實是不能告訴葉淼的。但莎娜現在已經將葉淼當了再生父母一樣的救命恩人。既然葉淼問了,做了一會兒心理斗爭,終于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其實,在我們王宮,每個月都會有一兩個人突然失蹤,而且,幾乎都是大王子宮殿里的人,有的是仆,有的是寵姬……”
仿佛是敏的神經被狠狠地撥了一下,葉淼坐直子,盯著:“你說什麼?”
“據說是先王后的冤魂在作祟。”莎娜頓了頓:“公主殿下,您知道我們的先王是在戰事中途染病去世的,而且沒有留下子嗣,對吧?”
葉淼點頭。
“其實……先王和先王后,曾經有過一個王子。”
葉淼愕然,眼眸微睜。
“我姑姑曾是王的侍,這是告訴我的。其實,先王并不是在戰場上過世的。那會兒正好是戰事修整期,懷有孕的王后快要生產了,先王就趕回了弗蘭伊頓,探王后,卻不幸地將在戰場上染來的疾病帶回了王宮,并且染了王后。最后……不但王后難產過世,剛生出來的王子也沒有保住。還有全屋接生的侍啊,仆從啊……和王后近距離接過的人,也都染上了疾病,在一個月接連死去。最后,先王也去世了。”
葉淼皺眉:“什麼疾病這麼厲害?”這都能媲瘟疫了吧?
“我也不清楚。我姑姑說,在醫書上本找不到這種疾病的記載。它來得快,消失得也快。隨著先王病逝,它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莎娜回憶道:“就這樣平安地過了幾年,王宮里開始有了‘亞比勒的怪’的傳聞——當然,侍長從不讓我們議論這個傳說。最開始,只是傳說有怪,可沒聽說什麼吃人案、失蹤案。到了最近幾年,開始每個月都有人突然消失。大王子開始納妾以后,失蹤的就幾乎都是他后宮里的人了。如果真的有怪,應該不會專挑王儲的人下手吧。所以,開始有人說是先王后的冤魂在作祟,畢竟也曾是王儲的人,更差點兒是下一任王儲的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3.7的晚上修文,補了一點兒細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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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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