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了是怪的聲音, 葉淼的肩膀驟然一松, 把祂捂住自己的手拉了下來，下意識就回過頭去。豈料怪還彎著腰, 臉在的旁邊，一轉過頭，就了一下祂的側頰。

葉淼：“……”

怪一愣, 嗤地笑了：“今天這麼主？”

“你想多了, 我只是不小心！”這只怪，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所幸，怪只是用單手虛虛地環著的腰，葉淼沒用多力氣就掙出來了, 睜大眼睛道：“你干什麼躲在后面嚇唬我？”

“是你看得太神，才沒聽見我的聲音。”怪倚在廊柱上，輕輕一挑眉：“怎麼, 真的想見我？”

月紛紛揚揚, 如細雪般漂浮在夜空。

他的長睫落滿了霜霧，如脆弱的蝶翅, 在幾不可見地著。

跳躍的星落在他猩紅的瞳底, 刺破了妖異的黑暗, 出了一種明而純粹的溫。

那是與年的貝利爾不同的，一種游刃有余的魅力。

前一秒還在控訴，被祂輕言慢語地一攪弄, 氣氛突然就變得像在**了。

不能上祂的當，這又不是祂真正的樣子, 是貝利爾的臉啊！

“我只是睡不著，出來散步賞月，不小心走到了這里而已。”葉淼莫名有點兒害，別扭地轉移了話題：“你又為什麼在這里？”

怪仰頭看月，脖頸蒼白如雪：“我和你一樣，出來散步。”

葉淼喃喃：“原來你真的可以自由出啊。”

“當然可以，但是距離有限。”

“也對……”葉淼自言自語：“不然貝利爾早就死了。”

怪瞥了一眼，似乎很不經意地提了一句：“你和貝利爾的關系似乎很好。”

葉淼不準祂提起貝利爾是什麼意思，十分謹慎地道：“我和我每個朋友的關系都很好。”

“是嗎？可我覺得你對他很特別。”怪說：“你總是對他笑，允許他躺在你的上，還會他的頭發。”

“……”葉淼惱怒，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別再每時每刻都窺我了？”

怪的角微微一揚：“那很難辦到。”

“你……”

又一次堪堪將“變態”這個詞咽回了肚子里，葉淼一吸氣，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在和這只怪聊天。

不是做那些臉紅心跳的事，也不再有剛開始時戰戰兢兢的恐懼心，而是在平等地、你來我往地說著話——甚至可以說是調笑。

在對這只怪只有恐懼和忍耐的時期，絕無可能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以這麼輕松的心和祂聊天。

似乎，從意識到祂有可能曾經是先王的孩子開始，的膽量，就開始微妙地變大了。

不過，要是對祂太和悅，又有點兒不甘心。

反正今天也不可能見到貝利爾了，葉淼躊躇了一下，略有些生地止住了話題：“那你繼續慢慢散步吧。我要回房了，你——”

剩余的話突然一窒，怔然地看著送到自己眼前的東西。

是一捧淡紫的無名花朵。

枝條的尖刺被細心地拔了個，以細紗束了一團。花瓣上還沾著潤的水，一看便是才采摘下來不久的。

葉淼接了過來，不可思議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

“我不知道你會來。只是，你讀給我聽的故事里，都說孩子喜歡花。我提前摘好，你下次來的時候，就會看到了。”怪彎了彎眼：“現在看到你，正好送給你了。”

葉淼愣了好半晌，低頭撥弄了一下這束花，一奇異的覺竄過了心臟，有點的，低聲道：“笨不笨，你這麼早就摘了，等我來的那天，它早就凋謝了。”

怪理所當然道：“我天天都摘，就不怕凋謝了。”

葉淼的角不由自主地升了起來。

這只怪真的很矛盾。一方面，用契約脅迫定時回到祂邊，一方面，又總是在意開不開心，尋找各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東西，當禮，用自己的方式討好。

祂今天出現在這里，也許本不是因為散步，只是在摘花的路上見了而已。

怎麼說呢……這樣的怪，似乎真的有點可。

翌日。

晨熹微，葉淼還在床上沉睡。

昨天，被怪戲弄到很晚。在收下祂的花后，祂竟然當場就要回禮。葉淼出來散步，什麼也沒帶，最后還是逃不過被祂變著法子，在柱子上索取“回禮”的命運。

這一回還是在天的走廊里。兩次有侍經過，看到一個人倚在廊柱上，還以為有什麼需要，過來詢問是不是不舒服。

圍墻上，侍只能看到一個妙曼的影子在凄惶地輕，階梯上凌地散落著紫的花。

實際上，當時的葉淼，正在應付伏在上的怪的肆意親吻。大概是仗著別人看不見自己，在葉淼紅著臉回答侍們的話時，怪一邊輕笑，一邊像吃果凍一樣咬著的耳垂。發現為了不出異樣，連|都只能抑在嚨里時，祂更加愉快，變本加厲地欺負，長舌一下下地頂刮敏的口腔腭，就為了出拼命忍耐、纖細的指骨掐住裳痙攣的模樣。

當然，這一切祂都心知肚明，欺負也控制在一個限度，以免真的被人看了去。

等侍們離開，虛驚一場后的，整個人都汗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癱在了石地上。

怪拭走了的淚水，邪笑：“看來你真的很。”

葉淼憤怒地瞪著始作俑者：“你太過分了……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你怕什麼？”頓了頓，祂故意以輕慢嘲弄的語氣，在腮邊，緩緩道：“怎麼，怕們看到你一個人在角落發？”

葉淼的臉轟一下紅了，恥得渾都輕微地抖了起來，難堪道：“別說了……”

對說這種下流的話，自然不是真的在輕賤，只是私底下的小趣。

祂實在太清楚了，雖然表面很聽不得這種話，實際上卻很用。每當聽見類似的話，連都會發，看起來特別好。

“乖，我胡說的，不要生氣。”祂還是很懂見好就收的道理，低頭，一地親吻過剛才痙攣過度的手指，聲安道：“這麼暗，們不會發現的。我怎麼舍得真的……”

我怎麼舍得真的傷害你。

是的，在那兩個侍看來，剛才那一幕，只不過是卡丹的公主一個人倚在廊柱上吹風罷了——昏暗的樹影，完全遮掩住了抖的影子。只能依稀見到的臉很紅，估計還是太熱了吧。

正是因為鬧到了太晚，這天直到日曬三竿了，葉淼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來。

瑪格給端來了早餐，關心道：“殿下，昨天發生那麼多事，您累壞了吧？好久沒見您睡到這麼晚了。”

昨天的確發生了很多事，但主要的累卻不是來自于晚宴的意外……

葉淼了脖子。忽然發現，被怪這麼一攪和，已經把宴會時目睹大王子被押走的那種疚、彷徨而沉重的心，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滿心想的只有那只怪。

按常理說，睡眠不會很好的昨晚，多虧了那只怪，也照樣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天亮。

忽然，瑪格驚訝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葉淼的思緒：“公主殿下，這些花是……”

葉淼看了過去，原來是昨晚怪送給的花束。

回到房間后，實在太困了，就隨便把它們放到了桌面上，經過一夜，花瓣已經皺的了。

“這是王宮里的花吧？都這麼蔫了，殿下，要扔掉嗎？”

“扔了吧……”葉淼說完，又忽然改口：“不，等一下，反正也還沒謝，扔了太可惜了……替我找個瓶子放點水，把它們養起來，放一段時間吧。”

瑪格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好。”

鑲金的瓷瓶中，的卻是要蔫不蔫、垂頭喪氣的花，看起來實在有些不倫不類。而且，這些花到都有，扔了有什麼可惜的？

不過，殿下喜歡就好。

葉淼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早餐后，后知后覺地發現今天莎娜不見了。

剛一想起，人就回來了。莎娜急匆匆地跑進了房間，在葉淼耳邊說：“公主殿下，我剛剛聽說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昨晚王連夜審訊大王子的那個姬妾。承認了整件事都是一手策劃來誣告大王子的！”

葉淼愣住了：“你說什麼？”

莎娜飛快地道：“聽聞那姬妾代，因為大王子馬上要迎娶正妃了，害怕失去寵，以為用暗魔法可以挽留大王子的心，便信了一個坵羅商人的話，買了海德拉的尸首來豢養。沒想到昨天海德拉逃，事敗了，如果最后查到頭上，必死無疑，鬼迷心竅下，就把罪過都推到了大王子上。還承認了，大王子后宮那些無故消失的人都是的手筆！”

瑪格被這跌宕起伏的節吸引了，也走了過來：“王一定很生氣吧？”

莎娜連連點頭：“沒錯。王陛下非常憤怒，在那個姬妾當眾認罪，還了大王子一個清白后，王當場判了欺君叛國罪，現在人已經被死了。”

葉淼喃喃：“認罪？”

這個姬妾，是二王子埋在大王子邊長達四年的一枚棋子。潛伏得這麼深那麼久，若非必要時，絕不會冒險出頭。

唯有在二王子做好了萬全準備，可以將大王子一舉絆倒時，這名姬妾才會站出來，為倒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作為間諜，應該早已預料到自己是無法全而退的，臨陣改變策略的可能很小。大王子一旦失勢，也極有可能被大王子派的勢力遷怒。

宴會上的賊莊嫁禍，也足夠功了。在己方形勢大好的況下，這個姬妾，怎麼會輕易地把所有的罪行都攬在自己上，破壞主人好不容易布下的局？

莫非這是在棄卒保車？二王子被懷疑到頭上了？

葉淼抬頭，追問道：“那，二王子那邊的況怎麼樣了？”

莎娜同地搖搖頭：“二王子殿下還沒醒來呢，一行宮的侍從都愁死了。”

沒有靜，邊的人也沒有被去聞訊……那麼，估計是猜錯了，王沒有懷疑到二王子頭上。

看來，那個姬妾只是王選定的替罪羔羊罷了。意義就是在眾人面前攬走所有的罪行，讓大王子依然清清白白地坐在儲君之位上。

真正說了什麼都不重要，總之最后傳遞出來的，一定是王想借口“說”的真相。

所以，這個姬妾被死，是必然的結果——只有死人，才能帶著所有的罪狀離開，并且永遠無法開口辯駁。

想法是一回事，表態又是另一回事。不管臣子們如何看待這個結果，也不管王實際是否相信大王子，通過此舉，的態度已經表得非常明顯了——要保下大王子。

而作為相關責任者，大王子因為沒有發現邊人的異常，間接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導致各國來賓驚，也被王當眾嚴厲地叱罵了一頓。王命他回行宮閉門思過，進行得好好的政務輔助工作也都暫停了，不知何時才能恢復。

但說實話，大王子的地位并沒有被此事撼，與宰相之的婚事也在繼續。所以，這點兒懲罰，就不痛不。什麼時候讓他復職，還不是王一句話的事。

可憐二王子花費如此多的時間，將一環扣一環的陷阱部署得天無，滿以為這次一定能達目的。結果，再怎麼周的計劃，也敵不過王的一個表態。

葉淼聽完后，往杯中加了一顆糖，用銀勺攪了一下，低聲道：“是嗎……”

這可真是有點奇怪，王對大王子的看重程度，明顯遠超過二王子。

二王子各方面都出類拔萃，待人接也很，還總是費盡心思討好母親和兄長。結果，在王那里得到的關注和遷就，還不如任妄為，能力也不及自己出的哥哥。

雖然這兩個兒子不是同一任丈夫生的，很難一碗水端平，但是，這差別實在是有點兒大，這是為什麼？

莫非王真正的只有第一個丈夫，所以屋及烏了？

葉淼一嘆。

算了，那不是該關心的范圍了。

既然大王子已經洗了罪名——雖說過程有點曲折，但結局總歸是好的。那麼，也就無須蹚這趟王權紛爭的渾水了。

只是，回憶起在森林之間窺見的二王子那雙霾的眼眸，葉淼總覺得，二王子不會善罷甘休，這次的風波，也不會如此簡單就結束。

在亞比勒的上空醞釀的水汽，即將化作暴風雨，在某天席卷而來，摧毀一切。到那一天，沒有人可以躲過……

過了幾天，二王子終于沒什麼大礙，可以下地行走了。王親自去探了他，葉淼作為住在王宮里的賓客，意思意思也要去一次。

二王子還在病休中，待客時，卻依然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可他的臉，卻比從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