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格》☆、008

趙云今補完妝,霍璋已經等很久了,明明晚上也沒多人看見,可執意這樣致。

推著椅離開宅子,霍璋說:“你剛才太沖了,要是真輸給于水生,我想悔局都難。”

“小時候我媽媽請大師算過,我命得很,關鍵時刻絕不會掉鏈子。”趙云今笑著,“這不是沒事嗎?況且就算真的輸了,你也不會讓我出事。”

夜里風涼,替霍璋掖好毯子:“總聽你們說起,但從來也沒見著,小東山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霍璋:“你不需要知道。”

趙云今理毯子的手頓了頓,隨即抱歉地說:“是我多了。”

霍璋想了想:“跟你說說也沒什麼,只是霍家太,我想你過得舒心一點。”

“小東山是辰嵩在十年前立的生命藥研發基地,父親全權給烏玉打理,可這些年投進去的錢打了水漂沒見到回報。和于水生的事父親也聽到些風聲,派人私下查了小東山的賬,他懷疑烏玉借小東山的由頭轉移霍家資產,才派我來接手,順便查清楚賬目。”

“烏玉想掩蓋這筆爛賬有一百種法子,可看得,我還暫時查不出什麼。今晚你誤打誤撞倒幫了我一個大忙,烏玉那麼看中小東山,這里面一定有什麼古怪,現在只剩三天時間搬走,說不準會出什麼馬腳。”

趙云今沒再貿然發問,安靜聽他說話。

“上個月烏玉的親侄子烏志在賭場出老千被人逮個正著,那賭場的老板是于水生的死對頭,知道他倆關系。賭場為了圖數字吉利剁了烏志八手指,灌了他六壺滾開水,還打斷一條。今天于水生故意在我面前提起烏志,他一定懷疑是我在報復車禍的事。”

趙云今:“怎麼自己學藝不,還要賴別人頭上?”

“烏志這人雖然不走正道,但他沒那出千的本事,賭場的人從他上搜出了桌面上的那張牌,可他死不承認。我也覺得這事蹊蹺,按理說三房又不缺吃喝,他沒必要去做那種鋌而走險的事。”

“烏玉最疼這侄子,的親信磕了了要在西河找仇家,第一個總能聯想到我上。”霍璋冷笑,“可對付的草包侄子,我還沒那時間。”

“既然他們認定是我做的,辯駁也沒用,于水生不了我,說不準會報復我邊的人,你最近當心點。”

趙云今應了,輕地問:“今晚我去你那?”

“不了。”霍璋握住的手,放到邊輕吻,“我還有事,讓司機送你回家。”

孫玉斗急著和江易喝酒,私下做主給霍璋的司機換了,派雙喜給趙云今開車。

他是霍璋最信任的舅舅,霍璋知道他做的事也沒說什麼。

“我想開個花店。”霍璋就要上車了,趙云今忽然開口,“在家無聊,給自己找點事做。”

霍璋說:“我找人幫你打理。”

“我想自己來,選址、裝修、買花種,本來也是打發時間用的,親自手才有意思。”

霍璋沒太放心上:“好,那就按你想的來,有什麼需要盡管告訴我。”

車隊開走了,留趙云今站在原地,旁邊站著雙喜,不出來還好,一出來他就忍不住哆嗦。

雙喜著翻車魚的膽子,哭喪著臉問:“趙小姐,你沒跟霍先生說剛剛的事吧?”

趙云今笑:“你怕我說啊?不提醒我還忘了,下次見面我一定記得。”

“別別別,我說話不帶腦子,您千萬別說,不然我這工作鐵定保不住。”

趙云今說:“那你得把我哄開心了,一旦我心不好,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雙喜問:“怎麼哄你?只要你教,我一定哄。”

那神那語調,把狗二字演繹得活靈活現。

趙云今笑笑,開門上了車。

就著燒烤鋪子的油煙和半斤白酒,孫玉斗越發覺得江易順眼,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

“霍家上下沒幾個好東西,要說三房是毒蛇,那大房就是狼。霍璋小時候沒挨薛辰算計,大冬天騙他去冰庫玩,在外面把門鎖了,要不是霍璋扯著嗓子被路過的霍明澤聽見了,估計就凍死在里頭了。”

“霍明蕓那小妮子和媽一個鼻孔出氣,都是毒婦,也就霍明澤有點良心,還知道霍璋是他親哥。”

“霍璋從前霍明璋,霍嵩取的,薛辰生了霍明澤后看不順眼,拉他去改了名。回來霍嵩問,只能著頭皮說是自己要改的,霍嵩以為他見不得薛辰生了弟弟,心里嫉妒,拿皮帶了他一頓,他現在背上還有道疤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表面上鮮亮麗,這些年要不是我護著,霍璋指不定死幾回了。”

“阿易,你別以為霍璋不待見三房,我也就看不上你。”孫玉斗滿酒氣,“我孫玉斗從前在社會爬滾打過,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霍璋雖然是我外甥,我心疼他被于水生暗算,但心里也沒罵他活該。”

孫玉斗喝上頭了,大著舌頭:“九爺那是什麼人啊?人人避而遠之,不被他盯上就慶幸了,偏偏霍璋還要先招惹他,要不是他了于水生送給老爺子的禮,三房吃飽了撐的跟他過不去?”

江易點了一泡扎啤,幫他把杯子滿上:“送老爺子的禮?”

孫玉斗神地笑:“你在九爺邊待了這麼久,別告訴我你沒聽說過啊。老爺子打小不喜歡霍璋,覺得他心思重不了大,要不是他借花獻佛哄老爺子開心了,松川的分廠哪得到他來管?”

孫玉斗說完,踉蹌著去上廁所。

服務員端來烤好的魷魚須和串,剛下爐子還冒著油花和熱氣,孜然辣椒面的香味迎風撲進鼻子。

燒烤店在香溪的江邊,遙遙看去,今晚月圓,在平靜水面映下一道清亮的影。

微涼的江風拂面而過,江易接了杯冰啤酒,就著水天一際的月一飲而盡。

他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

另一頭忽然傳來吵嚷聲,是上完廁所的孫玉斗在拉扯服務生。

隨一泡尿撒出去,人清醒了點,走路也沒那麼搖晃。他一手拽著孩的胳膊:“就想這麼走啊?”

孩連忙道歉,其他員工跑過來調解。

江易刪掉手機里的信息,又喝了杯酒。

他依然清醒,只是臉朝江邊吹了風,眼底有些紅。

孫玉斗不依不饒:“道歉就完了?都給我撞疼了,你說怎麼辦啊?”

孩第一次見這種無賴,嚇得驚慌失措。孫玉斗問:“你出臺多錢?”

江易走過來,順手掉旁邊正要報警的店員的手機:“他喝多了,沒必要鬧大。”

孫玉斗罵罵咧咧,江易扶住他:“孫哥,這是正經姑娘,不做這個,想找樂子我帶你去個地方。”

“狗屁。”孫玉斗瞇瞇的眼盯了會,“現在還有正經人?都是些見錢眼開.貨,老子什麼樣的沒睡過。”

……

油燈街的晚上比白天熱鬧,街東巷一排小樓走廊上亮著鮮艷的紅燈籠,其中數阿盈發廊的最亮堂。

孫玉斗第一次來油燈街,迷上了這燈紅酒綠又低俗的氛圍。

發廊老板阿盈拿出幾張寫真圖供他挑:“今晚妹妹們都還閑著,就等一位老板來開張呢。”

孫玉斗翻那寫真,視線停留在一個妖嬈的水手服上,阿盈說:“這是小,我們店最會玩角扮演的妹妹,大學生、護士、職業白領,只有您想不到的,沒有不會玩的。”

孫玉斗就好這一口,樂呵呵點了小,他臨進房還不忘江易:“阿易,帶我來,你自己不玩?”

江易說:“玩。”

阿盈笑了:“喲,今天太從西邊出來了?要哪個?”

江易煙叼在里,他打火機沒機油了,隨手從桌上拿了盒火柴劃開點上。他淡淡說:“燕子吧。”

燕子是個清瘦蒼白的人,沒有照片上那勾人的風塵味,穿條碎花拘謹地站在門邊。江易進來,手腳麻利關上門,從冰箱里拿了瓶雪碧遞過去:“我剛剛去街口超市買的,還沒冰,你喝吧。”

江易接了,指著屋里的花大床:“坐。”

見江易站著沒,燕子聲音小了小:“我提前打掃過,床單換新的了,衛生間都用84消毒過,不臟。”

燕子常年不開張,阿盈給分的屋子小,除了一張床,就只剩下化妝臺前有張椅子可以坐,可那上面堆滿了沒放的服。

江易開了窗,一墻之隔的鄰屋是小的單間,孫玉斗進去沒多久,里面已經傳來了不可言明的靜。

江易坐在窗臺,外邊走廊上的白夜來香開了花。

他一煙見了底,煙掐滅扔進走廊的垃圾桶里:“你怎麼還沒離開?”

“我……”燕子攥著手指,“爸媽都不認我了,有家不能回,留在西河還能賺錢治病。你放心,我沒禍害過人,現在都不怎麼接活了,就算接我也做好了措施。”

江易問:“你很缺錢嗎?”

燕子:“進口藥貴的,不過也還好,賺的夠用了。”

江易沒再追問:“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燕子掏出一個碎了屏的舊手機,江易調了個音頻出來,把手機扔在床上。

……

隔壁,小穿著學生校服,“怯生生”站在床頭:“叔叔,你看我這行嗎?”

孫玉斗剛要說話,隔壁的聲音咿咿呀呀的聲音穿力極強落進他耳朵。孫玉斗嘿嘿笑,男人爭強好勝的心作祟,直接把人推倒在床墊上:“行,可太行了,別幾把廢話了,趕給老子弄弄……”

那音頻噪,燕子坐在床上玩手機也沒法專心,時不時瞄江易。男人坐在窗口,仿佛刺耳的音頻和孫玉斗下流的臟話不了他的耳朵,月亮清冷,他更冷。認識他也算得上有些年頭,仔細回想,似乎從來沒見他笑過。

江易剛剛煙落在指間的煙草,放在鼻下聞了聞。見他煙完了,燕子要去幫忙買,他阻止:“等會。”

燕子試探問:“他和你有過節?需不需要我……”

江易靜了靜:“不用。”

他從兜里掏出條鏈子,黑繩銀墜,拿在指尖挲。

夜里多嘈雜,背后一彎月亮,他冷漠坐在那,燕子不敢說話,只是偶爾抬起頭看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聲音低了。

江易關上音頻,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再出來時頭發漉漉,T恤也了大半,一眼看去像汗浸的。

“我出去買包煙。”

江易路過走廊,孫玉斗也赤著上哼著曲兒出來,他里叼著煙盒里最后一煙:“買煙?我也去。”

“孫哥完事了?”

孫玉斗:“這才哪跟哪啊,屋里哄哄的,讓收拾換套服我再進去。”

早些時候下了雨,地上漉漉的,春日遍地新生的草芽,泛著泥土的清香。

深夜的小賣部燈昏暗,江易趕在打烊前買了兩包煙,中華是買給孫玉斗的,自己十塊錢的玉溪。

孫玉斗蹲在墻:“油燈街有點意思,那小漂亮活好人也火辣,我喜歡,不過演的到底是演的,穿上校服也不像學生。”

江易倚著墻壁,鞋底慢腳下的磚石上的青苔:“怎麼,還想睡真學生?”

孫玉斗吐了口煙圈,滿臉滿足:“沒法比。”

江易安靜煙,他不問,孫玉斗越發想炫耀,一晚的喝酒嫖.娼,他自覺和江易有幾分酒絡不

他掐了煙,低聲音說:“那聲音,那皮,那勁兒……初中的雛兒,我留了視頻,改天給你看看。”

兩人完煙,一前一后往回走,路上孫玉斗忽然轉了彎,走進街角的影里。

他邊吹口哨邊解帶,眼睛斜瞄著不遠的土里鉆出一枝迎春,故意揚著朝花枝上尿。

江易:“哪里的初中生這麼早?”

孫玉斗瞇了瞇眼:“早不早不知道,半夜穿著校服在街上溜達,我路過,心一就給拽車上了。”

孫玉斗提上子,一抬頭看見墻上油漆噴的大字。

——隨地大小便,爛掉生.

孫玉斗剛卸完貨,覺得這標語是在咒他,于是蓄了口濃痰“啐”地朝墻面吐過去。

趙云今給花澆過水,靠在臺的躺椅上小憩。

晚風溫,薔薇花甜味馥郁,可睡不著,半瞇了一會又拉開毯子坐起來。

賭桌前江易的模樣歷歷在目,他側臉英俊,目專注置于牌面,不說話也不笑。和于水生的對話難以引起他的任何波瀾,他靜如死水,仿佛失去了人的,如果沒有燦爛的燈落在他臉上打出點亮,他幾乎是一尊沉在黑暗里的冷酷雕塑。

江易的臉如追隨不散的鬼影,在腦海纏繞,趙云今失眠得厲害,腦子里胡思想,幾乎毫不費力記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景。

那時的江易年,手中把玩著撲克坐在賭桌一頭,他眼神狠厲,眉宇間戾氣重得化不開,像只狠吃人的野

多年以后江易重新站回面前,上那狠勁被歲月磨礪得干干凈凈,他的臉上沒有因為的話出現一一毫的波,只是低眉順眼,平靜地問:“丁晨凱是誰?”

趙云今久久無言,冷笑著推開他走進庭院。

時移世易,人會變,心會變,花鳥魚蟲也會一季又一季更迭。

趙云今折了枝薔薇花苞放在鼻尖嗅了嗅,抬起頭,向天空中那彎溫的月亮。

只有月依舊朦朧,和那年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進回憶殺=3=謝在2020-05-06 11:00:01~2020-05-08 10:59: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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