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格》☆、009

2014年。

夏末。

書桌角落擺著唐月華切好的果盤,桌面上的試卷空白干凈,一字未

夏季傍晚燥熱的風從紗窗的隙吹進來,四點半坐到現在,連筆帽都沒拔開。趙云今慵懶地蜷在藤編的搖椅上,腳高高翹著搭在桌邊,手里拿把卷梳有一下沒一下理著耳側的頭發。

黑,院子傳來咔噠的關門聲。

趙云今丟掉梳子,跳起來跑到窗邊朝下看,林清執才剛進門,他抬頭見趙云今,朝擺擺手。

趙云今掉家居服,換上昨天才買的藍碎格,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個圈。

下樓時唐月華正在布菜,那菜是早早做好了溫在鍋里的,只等林清執下班回家吃團圓飯。

“哥,你回來了——”

趙云今小跑下來,還沒來得及近,林清執就出食指腦袋止住的步子:“多大了還抱?不害臊。”

“我還小呢。”趙云今拍掉他的手,圍著他轉,“讓我看看,你又瘦了……”

趙云今一路跟他坐在餐桌前,托著下,水盈盈的眸子眨也不眨盯著他:“辦案是不是很累啊?你下都尖了一圈。”

林岳幫忙布置碗筷,笑笑:“云今,先讓你哥吃飯。”

趙云今攢了一堆話要和他說,無聊地用筷子一粒粒數碗里的米飯,眼著他。

林清執邊吃邊和林岳聊工作,忽然轉頭來朝笑:“新子?”

趙云今臉紅了紅:“昨晚剛買的,好看嗎?”

“丫頭長開了,穿什麼都好看。”林清執問,“最近學習怎麼樣,學校里有沒有小男生追?”

“有,他們好煩啊,每天堵我上下學,死皮不要臉的拒絕也沒用。”笑嘻嘻地說,“哥,既然你出差回來了,下周來接我放學吧。”

林清執應了:“只要我不加班,肯定去接你。”

趙云今失地說:“你有不加班的時候嗎?天天忙到半夜。我看西河社會風氣好的,也沒見過什麼殺人放火案,就你們警隊屁事兒多。你說,是不是賀寶又讓你幫他寫總結報告了?是的話明天我揍他去。”

唐月華:“孩子家斯文一點,不要揍啊揍的,這麼魯當心長大了沒人要。”

趙云今瞥向林清執,悶悶不樂:“沒人要算了。”

林清執吃完飯,在客廳陪林岳喝茶。

趙云今在房間坐立不安,一會躺床上,一會坐書桌前假模假樣寫作業。掏出手機劃拉前幾天新上的電影,聽同學說是喜劇,還好看。正絞盡腦想著一會該怎麼撒讓林清執陪去看電影時,房門被敲響。

林清執穿戴整齊站在門外:“我要回去加班了,走前上來看看你。”

趙云今:“我陪你去吧。”

林清執手掌按在頭頂:“今晚出現場,你先睡,明天回來給你帶早點,想吃什麼?”

問:“這麼晚出現場,該不會又是掃黃吧?哥,讓我去吧,我可以……”

“你可以什麼?”林清執眸子溫潤,按住躍躍試的腦袋,“忘記上次的教訓了?”

上次林清執出警掃黃,趙云今跟去洗腳城湊熱鬧,那天故作,特意穿了條吊帶抹進去洗腳,打算等林清執工作結束后約他去看午夜場的恐怖片,結果服太扎眼,剛走出房間就被剛畢業的小警察當賣.人員一起帶回了警局。

警察問話,毫不懼,笑的看著對方:“我跟你們林警很好的,你他來問我呀。”

趙云今像枝生在黑夜里藤蔓纏繞的暗薔薇,沒幾分雨季的清純味道,反倒是勾一勾的風人神魂顛倒。

寶看熱鬧不嫌事大,評價:“別怪小張了,就你妹妹這姿,放天上人間都能當頭牌,換我也得搞錯了。”

那晚林清執勒令換回校服后待在警隊寫檢討,任趙云今怎麼撒都沒用。

寶總說他是清風明月一樣的男人,可越是這樣的男人了真怒,越讓人不敢出聲。

趙云今乖乖寫完檢討,指頭去林清執:“你還是第一次這樣兇我。”

眼眸里滿是關切和無辜:“這怎麼能怪我呢?我也是為了你好呀,那種地方狐貍一抓一把,你穿警服這麼帥,腰細屁翹,萬一那些小姐對你一見鐘了不要臉地往上,我不要保護你的呀?”

林清執輕飄飄投來一瞥:“再說一遍。”

趙云今不敢吭聲了。

……

心思彎彎繞,迂回來去不知道該怎麼將想要和他看電影的請求說出口,想了半天,最后說:“我不搗,我去找家店喝咖啡等你可以嗎?”

可林清執只用一句話就把駁回去:“半夜喝咖啡,你作業寫完了嗎?”

趙云今:“……”

林清執出門了,站在窗口,將窗戶拉開一條:“哥,你去哪里總告訴我吧?”

林清執頭也不回:“泗北街。”

泗北街在香溪邊上,那一片沒多商戶,唯一的娛樂場所是上個月新開的迪廳。趙云今躺著刷了會兒西河新聞,那家KK娛樂中心開業至今出了不事,前兩天還因為聚眾斗毆被警察顧過,盡管事件頻發,可依然紅紅火火開著門。

趙云今翻來覆去睡不著,爬起來換了休閑裝。

林清執臨走前鎖了院門,關上圍墻的電網,搬了把椅子過來踩著,雙手攀墻,三兩下爬出了院子。

KK娛樂中心。

嘈雜的音樂聲自舞臺中心的音箱里傳出來,角落里的架子鼓和貝斯手正在激演奏,男男,在舞臺上忘地扭甩頭。

趙云今里嚼著口香糖,抬手擋開服務生遞過來的飲料。

視線環場一圈,目之所及除了人還是人,年齡有大有小,服裝各異,至于林清執,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大堂占地面積不小,但人大多集中在舞池蹦迪,只有極數的人散落在邊角。

在背的角落的卡座里,坐著一個穿黑T恤的男人,那人背對著,趙云今看不清臉,只依稀看見他手里拿著副撲克翻來覆去洗牌。

他安靜孤僻,與這熱鬧場子格格不

趙云今看了會,只覺得那人玩牌的手指分外修長好看。

男人將撲克放到一邊,服務生點了杯牛

他端起牛轉過頭來那一瞬間趙云今才發現,那不是什麼男人,而是個年。

的眉峰,冷峻的側臉,神疏離,趙云今盯著他的臉,心臟快速跳了幾下,但幾秒后就恢復如初,說不清這種奇怪的覺是什麼,只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他,可想不起來了。

年朝角落里一扇標著閑人勿進的工作間走過去,趙云今看他進了門,四十分鐘過去,他沒出來,又進去一個端著牛的中年人。笑了笑,明白那里面一定有什麼古怪的天地,學著兩人的模樣跟路過的服務員點了杯牛

趙云今推開工作間的門,里面空間仄,年和中年男人都不見蹤影,只剩兩個年輕男人坐在辦公桌前打牌。

趙云今摘下頭頂的棒球帽,敲敲桌子:“帥哥,看見我男朋友了嗎?”

紋著花臂的男人在看墻上的電視,他轉眼看見那張艷的臉,不懷好意地笑:“你看我們兩個哪個長得像你男朋友?”

趙云今:“哥哥,我親眼見他進來的,你可不要告訴我他不在這。”

另一個男人戴著條假金鏈子,面兇惡,他翻了翻手下的記事本:“你男朋友什麼?”

趙云今笑說:“在我之前沒多久進來的,穿黑服特別帥的那個。”

金鏈男盯著,目一下涼了:“份證給我看看。”

趙云今打小見慣了這眼神,在孤兒院半大的孩子上、在林清執收押的犯人上都見過。

——惡意昭昭,且毫不避諱。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不對,說不準這男人和那年是認識的,趙云今思索了下,謹慎地改口:“準確來說他現在還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最近在追他,他對我答不理的,可他越不理我,我越想纏著他。”

揚了揚份證:“我來給他買單的,哥哥,給我個機會吧。”

男瞥了眼份證,上面的住址是西河市的高檔別墅區:“有點意思,你說你是為了追江易來這種地方?哥哥勸你趁早回頭,那小崽種沒有心,于水生這麼多年都沒養,你喜歡他——”

男人樂了:“——別給自己找罪。”

“想進去可以,把手機份證我這。當然,你要是怕了,現在出去也來得及。”

趙云今爽快地把手機撂在桌上。

男人做了登記,拉開柜子后蔽的小門讓進去。

趙云今走后,金鏈男皺眉:“就這麼讓進去了?”

男指著份證:“人家條子都主張人道主義神,再怎麼想查封咱們也不會找個小妮子來探路,更別說那還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你放心,我鼻子靈,那妮子上沒有好人味,我一聞就知道,跟江易那崽種一樣,都不是什麼好貨。”

“大小姐上趕著付錢,你就讓去,誰他媽跟錢過不去呢?”

……

趙云今進了KK娛樂中心的地下層,燈火輝煌,房間敞亮,一眼去幾百平的空地擺著各式各樣的賭博機

拿著紋男開的條子過了檢查,饒有興趣游走在形形的賭徒之間。

有人推來籌碼,先玩后付,趙云今隨手拿了幾個,找了個離得近的臺子。

拿著骰盅上下搖,賭大小,趙云今了大,荷一開,幾百塊的籌碼輸得

趙云今甜甜地說:“姐姐,我第一次來,你不好欺負我的。”

,嫵地笑:“小妹妹,賭場有贏就有輸是常態,你再玩一局吧,說不準運氣就來了呢。”

服務生端著籌碼從旁經過,趙云今又拿了幾個,還大。

再開,依然輸了。

趙云今吐掉里的口香糖,剝了個新的塞進里。

抓了一把籌碼,看也不看,直接按在“大”上。

掀開骰盅,三個一:“小妹妹,你今天骰子的運氣不好,還是去那邊玩撲克吧。”

趙云今冷笑。

不遠的臺桌一陣吵嚷。

“又贏了!”

“他連贏多局了?看桌面堆的籌碼怎麼得有二十幾萬了吧!”

“這桌是KK的老板做莊,恭叔今天賠慘了。”

趙云今看過去,只見紋里那個江易的年人穩居賭桌的一頭。

他目沉穩盯著手下的牌面,嗓音冰涼:“我十萬開你,敢跟嗎?”

對面的男人臉一白,直接把牌摔了:“老子不玩了,老子玩一晚上都沒事你一來就輸,誰他媽敢跟你玩?誰知道這里面有沒有鬼?”

他剛剛那幾局幾乎把子都輸了,現在又放出這種話唬人,這下徹底沒人敢和江易玩了。

對面位子空著,江易邊彎了個淡漠的笑,他攬了籌碼,去結賬臺算錢。

形瘦削,站姿卻拔,他眸清醒,清晰區別于賭場或神頹靡或.高漲的臉。

工作人員看了他一眼,進了后臺。

江易低頭,從兜里掏出盒皺的香煙,他擷了柜面上的火柴點煙,作一氣呵,看得出是老煙槍。他那雙漂亮的手指玩牌可惜了,夾煙時倒有幾分香港老片里男星颯爽的味道。趙云今心想。

工作人員拎給他一袋現金,江易叼著煙剛要出門,幾個男人攔住他:“稍等,恭叔找你。”

江易回頭,一個穿暗紅唐裝的中年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穩穩坐在那張賭桌對面的紅木椅上。他看上去慈眉善目:“阿易,夜生活才剛開始,別急著走啊,我跟九爺老了,今天來我這玩,怎麼也不說聲?”

“恭叔。”江易規矩了聲,可眼底神卻桀驁,“對不住了,還要趕回去陪九叔吃宵夜。”

恭叔笑笑:“九爺一向胃口大我是知道的,你帶回的這些錢未必能填飽他。不如這樣吧,恭叔陪你玩一局,你贏了,錢帶走,我再追20萬給你,就當是送給九爺的禮。如果輸了,把錢留下,恭叔的賭場才剛剛開業,經不起你這樣折騰。”

江易說:“聽恭叔的。”

他把袋子扔在腳底,布袋的拉鏈壞了,出一沓票子。

周圍人管不住眼,視線瞄過去,仿佛看一眼能打個印,那錢就是自己的了。

恭叔沉聲說:“三張牌,比大小。”

江易掐了煙,不說話代表默認,荷發牌,他去勾。

恭叔眼皮子掀了掀,等他手落在牌面的那一刻,似笑非笑開口:“阿易,恭叔老了,但眼還沒瞎。”

“賭場賭場,講的是一個運字,賭的是錢,也是道義。”

“我今天坐在這,跟你玩的是運氣,不是千,你這樣可不厚道。”

他話音剛落,四周沖上來幾個壯漢一人一肢把江易按在賭桌上,有人搜他,從他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散牌。江易想直起,頭卻被人一掌摁住,臉側著死在桌面上,他被鉗制得無可,掙扎間太旁的筋絡

恭叔站起來,冷冷地問:“來我地盤惹事生非,于水生沒教過你規矩?”

“賭場出千是大忌,江易,你幫九爺看過場子,告訴我,如果有人敢在九爺的地盤撒野,按規矩該剁幾指頭?”

壯漢把江易的胳膊按在賭桌上,將他右手五手指一平。

恭叔撥了通電話,手機扔他面前:“給你個機會,于水生贖你,五十萬,一分,你手指就要分家。”

電話嘟了兩聲,對面拒接,片刻后發回一條消息。

【一人做事一人當,江易做了錯事是他活該,不用顧忌我的面子。】

江易驟然笑了,那笑里暗藏著狠勁,恭叔湊近他的臉:“你笑什麼?”

年眼底深沉沉一片,氣場冷冽又危險,他被箍著無可逃,卻不減囂張。他回視,一字一句罵:“老畜生。”

壯漢拔了匕首,刀刃鋒利,他揚起刀尖就要扎下去,背后傳來上面那紋男的聲音:“等會兒!”

他指著不遠正在看熱鬧的孩:“恭叔,不急,九爺不愿意給錢,他還有朋友啊。”

趙云今手里正握著賭場免費提供,已經被啃了一半的紅蘋果,聞言抬起頭。

男從兜掏出份證,照著念名字:“趙云今,不是說進來結賬嗎?都要剁手了還忙著啃蘋果呢?快拿錢贖你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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