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第一百一十八章 甜棗

車子拐進郎竹公館68號別墅,在沒有撞著車庫里其他車輛的前提下停穩,那個時候已經夜里九點半,連芍姿一直在路上用手機開著電話會議,而龍七這輩子就沒開過這麼穩的車了,簡直想給自己的駕照一層金箔,停車時也是,把靳譯肯那輛停在車庫的柯尼塞格當祖宗一樣供著,保持安全距離,技滿分。

別墅一樓燈火通明,有個穿著幫傭服,年齡四十多的阿姨從前院的花壇小道穿到車庫,不是之前的Donna了,連芍姿仍在用法語流電話,提包下車,直接走向車庫另一輛寶馬,阿姨言又止,連芍姿讓電話那端稍等了一下,阿姨說:“太太,我以為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做了晚飯,正熱乎呢,要不吃點再走?”

“我不吃了吳姨,老顧今天在嗎?”

“老顧在,先生這幾天出國,不用車,老顧正吃晚飯呢,太太你要用車的話,我這就催他一聲?”

“行,你先讓老顧吃完晚飯,告訴他我在車上等他。”

“好嘞太太。”

龍七下車,正好連芍姿又說:“吳姨,幫忙把后車廂的行李搬到譯肯的房里,上回澳洲來的芒果也拿出來切了,江總上午送過來的魚膠做了嗎?”

“那個魚膠我做了,煲湯了,江總說他從印尼弄的白花魚膠,催我必須今天給太太喝到,我怎麼敢不做的呀,”吳姨頓了頓,看龍七,龍七正側著檢查車胎有沒有過線,吳姨又看回連芍姿,“太太,客房還有的,干凈的。”

連芍姿剛打開寶馬的后車門:“譯肯的房間沒打掃嗎?”

“噢,小林天天打掃,也很干凈的。”

“那能住,龍七,”連芍姿看向,“你讓吳姨幫你放行李,進屋吃個晚飯,早點休息,幫我多喝點魚湯。”

而后,再向吳姨說:“不用幫我留菜了,今晚十二點以前我不會回來,你也早點休息,別替我留門。”

指向龍七:“好好招待這個小姑娘。”

“哎,好的,太太。”

吳姨應。

“謝謝阿姨。”龍七趕在車門關上前說一聲,連芍姿耳邊始終擱著電話,向應了一下額頭。

今晚第四次非計劃借宿,就這麼誤打誤撞功了。

雖然輕車路,但還是老老實實跟在吳姨后頭,吳姨不認識也不認識吳姨,但知道連芍姿剛剛提到的老顧是顧明棟的爸爸,進門的時候,就跟顧明棟爸爸肩而過,吳姨住他,趕兜里掏出紙巾他的下:“多大人了吃飯還,讓太太看見你這樣可怎麼說好。”

“差不多得了。”

“行行,好了,快去吧太太等你呢。”

這麼一看,龍七心頭有那麼一點兒數,老顧走后,跟著吳姨進客廳,行李箱子在大理石地板上滾,燈亮堂,菜飯香撲面而來,別墅里的家擺設,地上鋪的大羊地毯,外頭院兒里泛著水波紋的泳池都像初來時一樣,真是神奇,之前在這兒加起來也頂多待過兩周,現在再來卻有一種歸家的覺,不過靳暠好像不在,龍七問:“弟弟呢?”

“噢,弟弟參加國際夏令營去了,再過一周才回來。”

吳姨跟著的稱呼回答,正將行李搬上樓,龍七扶一把:“我自己來,阿姨。”

“不不不不,你坐著,我來就好,你快去吃飯,趁熱。”

還在推,咚咚咚咚,突然就有巨響的腳步從三樓傳來,像是什麼龐然大正順著樓梯沖下來,巨耳,龍七抬額聽,但沒過兩秒就反應過來了,箱子都來不及手,就被樓梯拐角沖下來的龍二整個兒撲住!這瘋狗巨興!眼睛放,倆前爪按住肩膀哈赤哈赤地氣,像見著大媳婦一樣,那尾搖得,一下一下哐哐哐地拍打在后頭吳姨的上,差點沒把吳姨打下樓,后來好不容易把它拽住,龍七差點要往它腦袋揍一拳,吳姨攔著:“使不得使不得,這狗我們家哥哥很寶貝的。”

手在半空收住,憋著了。

把龍二關到前院任它撒野后,吳姨把行李搬到了靳譯肯的房,開燈,拉窗簾,整著床,說:“這家的哥哥去英國念書了,半年才回來一趟,這房間我們每天都會打掃一遍,換花換空氣的。”

靳譯肯的臥室比龍信義家的客廳還大兩三倍,屋調是木與灰泛著樓下泳池照過來的水以前在那臺和靳譯肯激過。

想起讀書時每次進他房間都會升起的一“仇富”,一看就是從小被照顧在特別優渥的環境里,自優等,又無憂無慮長大的那類人,嫉妒得要死,所以每次住這兒時,想打他的比平時都要高三四倍,現在的覺倒又不一樣了,舒適,安心,不浮躁。

進浴室,擺設基本沒變,了一些之前留的化妝品,看來分手那段時間那祖宗還真做得絕,龍七覺得疼,回床邊轉悠一會兒后,又開床頭柜的屜,想看以前留的首飾還在不在,吳姨咳嗽一聲,回頭。

“小姑娘,你是……我們太太的親戚嗎?”

吳姨這個歲數的人平時不看雜志,也不上網,徹徹底底不認識回:“不是。”

連芍姿走前沒明著介紹,覺得沒必要把關系向吳姨解釋得太明白,說:“算……兒子的同學吧。”

“噢,同學啊。”

吳姨繼續套枕套,套完一個,說:“如果不是特別的朋友,阿姨先跟你說一聲啊,這家的大兒子脾氣比較說不準,平時特別好,特別有禮貌,但上回太太也帶了一個朋友回來住,住的客房,那個朋友啊進這房不小心摔了一個盒子,這家的大兒子就發了大脾氣,兇得很,那孩都哭了。”

喲,靳譯肯還會兇孩兒呢。

龍七知道吳姨這是提醒不要翻這房里的東西,但說得太神,最后一句時把那所謂“太太朋友”的別暴了出來,屜合上:“阿姨,那個盒子是不是白,長方形,木頭的?”

“哎,”吳姨抬頭,“……對。”

那是之前放耳環項鏈的盒子。

“太太的那個朋友,是不是姓白?”

吳姨手中的作慢慢頓了下來。

行了,這話跟之前偶遇顧明棟時,被告知白艾庭那幾天住在靳家的事合上了,那會兒跟靳譯肯剛經歷一場大肝火的吵架,那會兒連芍姿還沒放棄白艾庭,那會兒白艾庭也還沒停止恨

“那孩是我以前的同學,我們一個學校的。”

吳姨聽完,點頭,手頭的工作效率跟上來:“……原來你們一個學校的呀。”

“哎,”吳姨馬上又抬頭,“那你也認識明棟的是不是呀,明棟以前經常跟太太的大兒子一起玩的。”

果然。

“我認識。”

但是吳姨是個熱的人,有這一層關系在,立馬把龍七當自己人了,好像也知道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出房間時就說:“但是你一定不喜歡他,我們家明棟學不出什麼好東西,也不知道怎麼討孩子喜歡,不像太太的大兒子,我們家明棟要有人四分之一本事,我就燒高香了。”

龍七笑,在夸顧明棟這點上還真客套不出什麼話來,只聽,不講,走到樓梯,突然聽西南角另一屋傳來一聲嬰兒的音,看過去,吳姨說:“太太的小兒,媽正在喂。”

點點頭。

并沒往那里走。

到了樓下餐桌,看到一桌做好的菜,吳姨把覆在菜上的保溫蓋一個個提了起來,給龍七椅子,的是正對院子的主位,也是以前住這兒時靳譯肯一直坐的位置,但前頭剛經歷一場剝皮刮的風波,又接連被龍信義氣著,被連芍姿和焉文菁嚇著,胃口真不大,在桌旁站著,手在垂著,想找借口說吃過了之類的話,但吳姨看,直接拉:“小姑娘你都嘗嘗呀,我做的菜還可以的,這家兩個兒子都很喜歡的。”

很熱

一共七個菜,三葷三素一湯,擺盤講究,澤搭配讓人看著垂涎滴,還真來點胃口了,吳姨等著當點評家似的候在旁,提筷:“

那阿姨你不吃?”

“這個點了呀,阿姨老早吃過了,本來是做給太太吃的,太太忙得嘞,每天都很晚回來的。”

“每天啊?”

“每天都是呀,先生更加厲害了,一兩個月回不了一次家的,就前段時間太太小兒出生,家里才熱鬧一點,現在哥哥也去國外念書了,平時這個桌上就我跟媽和弟弟,都吃不完,你多吃點啊,別客氣。”

可憐的靳暠。

但又想了想,這小子大概不得家里一個人都沒,他覬覦死他哥那些游戲和家當了,他還一直著靳譯肯把之前被龍七撞爛的那輛蘭博基尼給他,誰知道靳譯肯爛了輛蘭博后,直接換了輛柯尼塞格,靳譯肯說他提車回家的那晚上,靳暠把自己關在房里抑郁了一個雙休日。

現在好不容易哥哥走了,弟弟爽翻了才對。

不可憐。

嘗了一筷子菜。

是炒鮮菇,很下飯,幾口下去后,胃口徹底開了,:“阿姨。”

“嗯?”

“你剛說這家兩個兒子都特別喜歡你做的菜?”

“是呀,以前太太先生忙的時候,老顧都直接把大兒子接到我家吃午飯的,哦,老顧是先生的司機,就是我丈夫。”

點頭:“那大兒子最喜歡吃什麼菜?”

靳譯肯對的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而連他吃什麼都沒仔細研究過,隨口這麼一問,吳姨就來神了:“小姑娘你問對人了呀,你要問太太,太太只知道他吃芒果。”

“芒果?”

“對呀,讀書時候天天都要拿兩三個澳芒去學校,現在家里都長期從澳洲采購芒果了。”

可總算知道讀書時候老出現在課桌的芒果是怎麼來的了。

但那時候還以為是白艾庭準備毒死,全部給龍信義吃了,撐臉頰:“那實際呢?”

“海鮮,他特別吃海鮮做的菜,還有蛋羹,只澆點醬油那種,知不知道超市賣的那種絹豆腐?白白的一整塊,放盤子里,澆點醬油澆點麻油,那孩子也可吃了。”

“海鮮,蛋羹,醬油豆腐。”

“對,噢,還有紅燒獅子頭,其實那孩子不太吃大葷大,但有一回專門給我打電話,問怎麼把紅燒獅子頭做好,我估計他也吃這。”

紅燒獅子頭是龍七吃的,每進飯店都必點。

好,往椅背上靠,吳姨看出點苗頭來,給倒茶:“小姑娘,你是我們太太大兒子的同學啊?哪種同學關系啊?怎麼會住到這里來的呀?”

“我遇到了點事,太太收留我。”

“噢,太太大兒子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

吳姨點頭,用食指指向上方:“那你真的要注意一點呀小姑娘,這家大兒子對房間有點潔癖的,脾氣不好說。”

“他還有潔癖呢?”

“也還好,注意點就是了。”

吃完幾口飯菜,喝著茶,看著低頭切水果的吳姨,龍七又:“阿姨。”

“嗯?”

“這家的大兒子,朋友多嗎?”

“這個阿姨可不能多說。”

“您這紅燒怎麼燉的?特別味,特。”

這下吳姨被逗得笑咪咪,心領神會,替加茶水:“鐘意了?”

龍七沒答,撐著臉頰,眼睛亮晶晶的。

“不過這孩子好像有朋友,我聽太太說,去國外念書也是為了那個孩,那孩沒來家里走過。”

“噢,這樣。”

覺得吳姨知道的真的不多,沒再往下問,吳姨大概以為失落,接著說:“但被太太安排著睡主臥的客人可就你一個,所以阿姨這不就好奇,你倆是什麼同學關系。”

上過床的同學關系。

然而手機鈴響,打斷呼之出的對話,是老坪,松懈的一顆心突然又提了起來,覺得老坪的電話就不是什麼好事,四個小時前和葛因濘大吵的一場架歷歷在目,那些被開的又開始作痛,坐在椅上,放手上的筷子,一口氣。

吳姨盛湯:“你先吃啊,我上樓給媽送湯去。”

“嗯。”

……

吳姨走后,電話接到耳邊,老坪開口一句:“你在哪兒?”

“出什麼事了。”

老坪因為聽出語氣里的命定,吸一口氣,緩兩秒,問:“七七啊,你的檢結果出來沒?”

“我還沒做。”

“你還……”老坪那是滿口的恨鐵不鋼,忍著了,馬上接后一句,“你的大學舍友知道你這事兒?”

們鬧大了是嗎。”淡淡回。

“是有這麼個消息,今晚八點的時候有幾個賬號提了,但我作快,給封了,”老坪說,嘆一口氣,“你這檢既然之前沒做,近段日子也最好不要去醫院,免得被人看到猜忌,然后今晚早點睡,別接電話,有事兒我給你看著,那什麼,把網也斷了吧。”

憑著老坪最后一句“把網也斷了”,龍七打斷他:“老坪。”

“怎麼?”

“其實你沒封住對不對?”

“……”

“你要不說的話我就自己上網了。”

“封住了,”老坪立刻接,“一開始是封住了,沒多人看見,但誰知道奚靜的團隊現在摻合進來了,瘋了一樣,買你的熱搜買得比自個兒都兇,攔不住,現正奔著熱搜前十去。”

奚靜,邵國桉的人,鄔嘉葵的圈頭敵,幾個月前亞獎一戰牽扯出來的激烈博弈龍七都還記得,整個兒萎靡的神被一擊,反而稍微抖擻起來,聲調提高:“?我跟井水不犯河水,拍電影我當模特,利益都扯不到一起去,團隊惹我干嘛?之前搞鄔嘉葵拿我當槍使的事兒我都沒找算賬。”

“我的傻大妹子,”老坪嘆,“要說你是真沒心眼,搞鄔嘉葵那會兒是誤傷你嗎?是想一石二鳥了!家團隊在圈出了名修羅場,那時候我們沒那人氣基礎和財力跟斗,我也就沒給你提醒免得你生悶氣,結果你還真當人純善了,奚靜那伙兒從你接上fire&gun代言就開始盯上你了知道吧,明槍暗箭那是不知道來了多回,你所有負面新聞秒上熱搜都有家一份力!”

?????

“不是,”龍七說,“由頭是什麼?斗鄔嘉葵我還能理解,我跟集在哪兒?一個代言?之前跟我競爭的代言候選人名單里也沒啊。”

“鄔嘉葵跟定位相同,戲路相同,那是世仇,兩人斗這麼幾年誰都沒落下風過,地盤也漸漸劃分明確了,鄔嘉葵攻電影,奚靜吃代言,你沒見鄔嘉葵的電影資源那是一步一步往上走,邵國桉的《邊境》都被拿下了,而奚靜呢,手里頭的代言也越來越向著國際方向走,你是沒招惹,但是這回想吃的代言,可是Valango。”

Valango,國際級的頂奢品牌,消費定位是連芍姿這種高階層,也是焉文菁這種天神級咖位的人長期握著的代言,龍七是想都不敢想,回:“有病吧,Valango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Fire&gun是Valango的旗下子品牌。”

一頓。

“它的上任代言人焉文菁一直以來都于半息影狀態,這次有部消息說不續約,而Valango這一季打算注更多年輕元素,所以正在國幾個形象符合的大花中挑人呢,奚靜出道多年,作品穩定,氣質符合,一直在往這塊兒攻,咬得很,你呢,雖說花邊新聞多,但模特金,國幾個大的時裝雜志你都上過封,加上手里的Fire&gun代言,那是比奚靜多了一條捷徑,更容易被Valango總部關注,這牌子向來注重質多于人氣,不是我胳膊肘往里拐,奚靜雖然長了張高級臉,但關于被邵國桉包養的黑料錘子可是一直在脖子上懸著,人家一宣揚獨立的大品牌能讓一個小兒代言?那還不如你這雄赳赳氣昂昂大殺四方片甲不留的形象呢。”

老坪語還用得溜,也聽得出來完全不知道焉文菁那些料。

“所以打算把我搞臭?”

“這招啊,圈普遍聞艾變,奚靜這是抓住你的小辮子了,我倒不擔心Valango什麼看法,本來咱們也沒那奢,我現在擔心的是還攥在我們手里的Fire&gun會出問題,還有其他幾個代言,唉,”老坪對奚靜那邊來勢兇猛的暗箭暫時想不出應對方法,“要不,跟你那祖宗……”

“不行,他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他上課不會看手機,你不準給他打電話。”

“這也拖不了多久啊,一旦上前十,就算他不看手機,他那圈兒的人也看手機,他現在要知道,咱們至還能在全國人民都知道之前想想周旋辦法。”

“就是不行!”

仍拒絕,然后,電話突然被切斷,班衛的來電進來了,掛掉后又來了一個之前保存的記者電話,再切斷,看到方璇發來的信息:“你沒事吧?????”

看來已經上前十了。

切回通話,給老坪撂一句“反正你別找他”之后,掛電話,手機啪嗒一下往桌面,屏幕上有一層薄薄的手汗,但是來電響不停,廖寺彭的電話來了,舒萌的電話來了,還來了好多沒記過號碼的陌生來電,劈天蓋地的問號讓覺得口悶,不過氣,拇指摁住機旁的鍵。

關機。

真沒想到事態能發展地這麼快,令人措手不及。

后來在靳譯肯房間床腳邊的地毯上坐著,沒開燈,因為仿佛能想象到此刻網上是一副多麼熱火朝天的景象,人們圍觀,復制,轉載,用語言堆砌起來的城墻,越想,脖頸越僵,皮越泛冷。

還想起葛因濘,想起白艾庭,想起簡宜臻,想起郁井莉,想起那些久遠記憶中和結下梁子的人,們是否在笑,想起那三年孤單面對滿校流言的日子,是否又會被打回原形,三個月的擔驚怕達到高,臨近崩潰。

睡不著。

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后,約聽到鈴聲。

下意識看手機,手機還是關機狀態,鈴聲從樓下傳來,像是座機,但也像門鈴,也不知道現在幾點,吳姨或許已經休息,響了許久,遲遲沒有人應。

胃有點疼。

那頓晚飯被老坪打擾,吃了也不過幾口,從床角邊起發麻的小,想起連芍姿臨走前囑咐吳姨不要留門。

循著鈴聲朝房外走。

……

客廳沒開燈。

如一行尸走般來到沙發邊,發現響的是座機,一聲吳姨,沒人應,挨著沙發扶手頹靡地坐,想接,手指在空中懸了兩三秒,又收回。

差點忘記這不是的家。

座機鈴聲這會兒也消停了。

客廳陷一片萬籟俱寂,手臂,把垂在額邊的頭發往后,準備上樓,這時聽到一聲杯響。

玻璃與玻璃相,像是高腳杯的杯托與玻璃桌面的回頭,才發現客廳外頭的后院,面向泳池的茶幾座旁,坐著人。

別墅沒開燈,但院泳池旁的燈都亮著,水照耀,波粼粼,連芍姿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坐在藤椅上的背影十分安靜,才使龍七一直都沒察覺,旁邊的圓形茶幾上放著一瓶紅酒,一盞高腳杯,幾分文件,全都沉溺在水波紋中。

看了看沙發旁的落地鐘,現在凌晨一點。

往那邊走。

玻璃門咔呲一聲拉開,初秋夜晚,涼風,龍七穿著t恤與短,走近后,準備打招呼,但無意往茶幾上瞥一眼,看到最上頭一份文件,白紙黑字的“離婚協議書”五字。

正要出口的“阿姨”堵在嚨口。

連芍姿仍穿著白日里的一套裝,唯有紅底高跟換了拖鞋,看上去有一些難得的家居正扣著額頭,疊著,面向泳池閉目養神著。

第一反應就是現在不適合產生任何談話,想趁著沒被察覺,撤,但子剛轉一半,連芍姿開口:“失眠了?”

頭也沒回。

龍七的子頓一下后,又緩緩轉回來:“阿姨……還沒睡啊。”

“床不舒服嗎?還是電話吵醒你了?”

“床很舒服,我,”龍七說,“睡得比較淺,聽到鈴聲,就下來看看。”

連芍姿緩緩睜了眼,側額,和龍七的視線對上。

“喝點?”

……

……

肩上圍了一條毯子,坐在茶幾的另一邊,看著高腳杯著的葡萄酒,“離婚協議書”的文件仍舊毫不避諱地在桌面攤著,甚至了杯墊般的存在,可能因為龍七又多看了幾眼,連芍姿倒完酒,以一副得浮生半日閑的姿態靠上椅背:“等他回國簽完字,程序就差不多走完了。”

龍七收目

半晌,問:“……靳譯肯知道嗎?”

“他知道,他支持。”

但是靳譯肯沒跟說過。

一句都沒說過,一點緒都沒過,像個沒事人一樣,加上之前以的名義給連芍姿送禮,小兒的事,焉文菁的事,等等等等,覺得靳譯肯這個人太擅于自我消化這一招,免去了讓腦筋這一過程,也或者說他本不覺得會有心思去搭理這些,所以從來不跟

“阿姨,路上你忙,一直沒找著機會跟你說,真的特別抱歉,你跟焉,”頓了頓,還是念了全名,“焉文菁的約,被我打斷。”

“沒事,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讓勸老靳回國,協議早簽也是簽,晚簽也是簽。”

龍七在心倒吸一口氣。

連芍姿這一招聽上去又又妥協,但擱當事人眼里那是妥妥的尊嚴穩贏,腦子轉過來后,佩服得簡直想鼓掌,但連芍姿沒給時間,接著說:“其實你送的煙我喜歡的。”

愣三秒。

“其實阿姨,我真沒想到他會拿去送您,我當時開玩笑的。”

連芍姿笑笑:“譯肯他煙得兇,你平時多說說他,我說的他不聽。”

“但在我印象里,從他的言語表現里,他很聽您的話。”

“表面聽而已,當媽和當朋友不一樣,你啊,本不知道這孩子心思有多活絡,他要想做一件事,絕不會逆著我們來,他把我們泡在甜罐兒里,該做什麼仍做什麼,然后不知不覺的,他這事就做了。”

對,龍七覺得這形容太對了。

“但唯獨你這件事上,”連芍姿慢悠悠地補,“他把他那渾叛逆勁兒都抖摟出來了,他爸都沒辦法。”

……

沉默一陣。

“阿姨對不……”

“你別道歉。”連芍姿抿一口紅酒,語調平緩,“我知道我兒子和你之間,是他比較要你,他纏著你不放,你是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

無言了一會兒后,點頭。

要是龍梓儀也這麼開明有邏輯就好了。

也算知道和靳譯肯的差別在哪兒,還真是從小教育的天壤之別,微風吹拂,吹挽在腦后的發,連芍姿放酒杯:“我和虞家也談判到尾聲了,那一份賠償你的錢,改天會以房子的形式轉到你的名下,我會幫你運營出一個好價格,你不用心。”

說起這,龍七側頭:“今晚吃飯時的碗筷,我額外放在碗柜的第二層了。”

“我看見了,我放回去了。”

“……阿姨我還沒做檢,還不確定自己是還是。”

“我有常識,龍七,我只是擔心譯肯跟你的接太過親,但我不會介意我本人和你相,簡而言之,我想管的,只是我兒子的下半。”

還真是直白。

而后,連芍姿的額頭又側了側:“也謝謝你,幫我留住了我的面。”

茶幾上的紅酒瓶旁,所指的位置,放著一枚從指上摘除的藍錐石戒。

龍七沒說別的。

也沒多問,沉靜一陣后,喝一口紅酒,等酒下肚,本就空虛的胃里頭又有一陣面上沒作聲,手往肚子摁了一下。

“吳姨做的魚膠湯,你嘗了嗎?”連芍姿問。

龍七側頭。

“嗯,很好喝。”

連芍姿的指頭扣著側額:“自從小兒出生后,老靳的那些朋友天天往這送東西,這個廚房都快有魚腥味了。”

“吳姨做的一點魚腥都沒有,很鮮。”

“是嗎?”

連芍姿這麼問著,放高腳杯,開膝蓋上的毯子:“那我準備嘗一下了。”

龍七看著進屋,自個兒也放下酒杯起,客廳與廚房的燈陸續開,一片亮堂,照著的臉,連芍姿走到廚房門口時又留話:“你也來一碗吧,龍七,吳姨還做剩半鍋,我一起熱了。”

“好……”

應。

湯很濃,很香。

沒坐餐桌上,連芍姿將湯盛進小碗,遞給龍七,靠著廚臺,用溫熱的碗暖著手,連芍姿也往廚臺靠,嘗一口后,說:“吳姨口味重,做咸了,下回我給你做,我的手藝比吳姨好。”

龍七笑。

也跟著喝一口,溫熱的湯下肚,總算把空虛的胃整舒服了一點,連芍姿看著喝,緩緩說:“我的手機,被推送了關于你的新聞。”

抬起的湯勺在半空一頓,一滴湯往碗里落。

一兩秒后,繼續喝湯,眼沒有緒,沒應話,連芍姿也繼續盛湯,說:“我剛進職場時,遇到過一些不如意的事,艱難程度不亞于你現在,孩子,你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渡過的嗎?”

“喝紅酒嗎?”

連芍姿笑:“相比當時,我現在的日子好太多了。”

龍七往看。

“我當時只做了一件事,就把所有緒都整理完畢了,”也看龍七,額頭朝樓上一指,“在我喜歡的人的房間,泡一場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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